“真好。”张风奇由衷地感叹。
鸡开始叫了,天空泛起鱼肚白,花田里的花也醒了,虽然是冬天,可她们在精心养护下依旧开得很好,熙熙攘攘、热热闹闹的。
“你呢?”徐向之忽然问。
张风奇猝不及防,愣住了:“我?”他感到有些局促,“我的人生挺无聊的,不值一提。”
是不愿说吧。徐向之没有拆穿。明明他们终于散场了,空气归于寂静。张风奇在这时候打了一个呵欠,徐向之随即说:“再去睡一会儿吧,还早。”
“嗯。”张风奇点点头,站了这么久,腿也有些麻了,“几点起来?”
“可以睡到中午。”
“不是说要贴春联吗。”
“你要一起?”徐向之笑着说,“那我十点叫你。”
“好。”张风奇转过身,“那我进去了。你也再睡一会儿。”
“好,晚安——不,早安。”
张风奇会心一笑:“早安。晚点见。”
目送张风奇进了屋,徐向之转过身,靠在栏杆上默默站了一会儿。
很奇怪地,这会儿一点睡意都没有,鸡叫后,鸟也开始叫了,叽叽喳喳的,在花园上空飞来飞去。徐向之想了想,离开宿舍,决定去巡视花园。
十点钟,张风奇准时被徐向之叫醒。不过不是敲门,而是打电话。
张风奇睡了个回笼觉,精神全回来了。他慢吞吞地穿衣服去洗漱,听到外头有人在走来走去,低声交谈。张风奇很快洗漱完,换了鞋出门,正好和明明撞在一起。
明明五点多才睡,精神头却依然十足,他热情地和张风奇打招呼:“奇哥,早啊!”
张风奇看他抱了一只纸箱子,里面是些红色的对联和福字,便问:“贴春联了?”
“嗯嗯!”明明说,“先从大门开始贴,等下再回来贴宿舍,哥你一起吧!”
“好啊。”张风奇欣然应允。
明明先带他去了食堂,所有人都在大厅吃早餐,没看到徐向之。张风奇翘首找了一圈儿,问:“徐主任呢?”
“不知道。”明明把箱子先放在食堂门口,不在意地说,“在花田里吧,没事儿,我们先吃,一会儿给他留点就行了。”
早餐是热乎乎的玉米粥和菜包子、白馒头,还有现炒的酸菜猪肉、芥蓝牛肉,一些小咸菜。吃饱喝足,明明端着一大碗浆糊出来,像郊游带队的班主任那样举起一只胳膊,大声说:“一起贴春联的跟我走!”
众人纷纷应着,都说要去帮忙。明明乐坏了,指挥道:“师姐你帮我端着浆糊,那个谁,门口的箱子拿一下,里面都是春联!老李,你帮我从仓库抬个梯子过来!走走走,咱们从大门开始贴。”
红色的春联一上墙,过年的氛围顿时就出来了。大家都很兴奋,贴完大门贴警卫室,贴完警卫室贴展厅、贴玻璃房,一路贴到实验楼,贴到一半的时候,徐向之回来了。他从大棚的方向过来,怀里抱着一捧花。
“哟,徐老师,送谁的呀?”有人调侃。
徐向之还没说话,明明就从梯子上探头下来,大声说:“在座的送谁都不合适吧,师父,叫你平时醉心于学术研究,看,摘下来的花都不知道送谁了吧!”
徐向之瞪了他一眼:“贴你的春联吧!当心掉下来。”
有人认出他怀里的花,“徐老师,这是‘芳菲’吧,开得真好看!”
“一看就是,花都有碗口大了,颜色也漂亮,话说她可真勤快呀,恨不得半个月开一次花,一次开半个月!”
徐向之笑着说:“是‘芳菲’和‘晚晴’,送你们的,一人一枝,除夕快乐。”他开始挨个发花,一路从最外围的陈师傅发到张风奇,张风奇接过花,花瓣和叶子上还带着露水,湿漉漉的。
“小心刺。”徐向之提醒他。
张风奇捏着花枝中部,小心地避开她粗硬的尖刺。这朵花很漂亮,大包子型,颜色是淡淡的水粉渐变色,由里向外越来越粉,花朵散发淡淡的玫瑰香味,低调而又诱人。
发完,还多了一朵,徐向之问道:“还剩一朵,谁要?”
大家让徐向之自己留着,毕竟是亲女儿。徐向之笑着摇头:“我房间里有,昨天刚摘的。”
胡雅转了转眼睛,抬高声音说:“送给张老师吧,他是客人,理应多得到一朵。”
张风奇立马抬起头,想要拒绝。
可大家都说好,花这东西基地多的是,说拒绝好像有点奇怪。于是张风奇默不作声,任由徐向之向自己走来,他手里那朵花是红色的,丝绸一般的暗红,在阳光下闪着微微的金丝光芒。徐向之笑着把花递给张风奇,很大方:“欢迎你来基地,希望你把这里当成家一样,玩得开心。”
见此情景,胡雅尖叫一声,起哄说:“欢迎张老师!欢迎张老师!”
于是大家把这句话当成了一个口号,把徐向之和张风奇围在中间,一边转圈圈一边高喊:“欢迎张老师!”
张风奇握着两朵花,看到徐向之就在对面,微微朝自己笑。他尴尬极了,像握着两支烫手山芋。
而且送花这种行为加深了他和徐向之被围在中间进行某种奇怪仪式的尴尬感,好像他和徐向之之间怎么了似的。
明明什么都没有啊!
张风奇赶紧从人群里钻出来,干笑两声:“谢谢大家、谢谢大家。不过你们别叫我张老师了,叫名字就行,我不是老师。”
“你长得像老师。”明明也来凑热闹,不过听起来像在胡说八道,“叫两声老师不过分吧。”
“就是就是,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人人都是我的老师,张老师你也一样。”
“呵呵。”张风奇只能放弃,“那随便你们吧。”
笑闹着就把春联贴完了,有些地方比较远,几个人开三轮过去贴,就连大棚都换了新妆,贴了一些明明喜欢的、充满二次元元素的新春年画。全部忙完,差不多也该吃午餐了。这一餐吃得比较随便,因为晚上要吃年夜饭,中午就随便对付两口,留着晚上吃大餐。
经过众人商议,决定把年夜饭的场地定在宿舍一楼的大厅里,这里宽敞,有餐桌又有麻将桌,还有一块超大高清屏电视,可以一边吃年夜饭一边看春晚,想打麻将的人直接就在旁边打麻将,还有多余的桌子玩扑克,谁也不耽误谁,多好。
下午三点钟的时候开始准备年夜饭,因为菜都在前一天备得差不多了,厨房就只留了几个人,其余人在大厅打麻将。张风奇也参与其中,他会打,而且打得不赖,两小时赢了五百多块钱。就明明一个人输了,那边在叫开饭,几个人想结束,明明不肯,非要再打几盘,赢回来。
张风奇说:“吃完饭再打,我又不会跑。”
明明的眼睛里射出复仇的光芒:“说好了,不许赖皮!这次我一定要赢回来。”
胡雅坐在沙发上嗑瓜子,看明明的笑话:“让这小子输钱比杀了他还难受,可让他赢钱,比杀了我们还难受。张老师,晚上继续,赢他个一千两千,让他晚上睡不着觉!”
明明叫苦:“师姐,你变心了,你以前明明向着我的。”
胡雅嘿嘿一笑,“现在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自己猜去吧!傻小子。”
张风奇往外面走,想看看有没有什么他能帮忙的。刚好看到徐向之进来,端着一个烤盘,烤盘底下炭火还在烧,把盘子里的烤鱼烤得咕嘟嘟直冒泡。
张风奇赶紧上去接:“我来我来!”
徐向之示意他让开,太烫了,再烫到他,“你让开,我来就行,帮我把椅子挪一下。”
张风奇赶紧去把椅子挪开,好让徐向之顺利地把烤鱼放在桌子上。
“哟,好香的烤鱼!”明明晃过来,望着烤鱼流口水,“馋死我了,咱们快开饭吧。”
徐向之作势要踢明明的屁股,被明明敏捷地躲开了。
“快去帮忙端菜!”徐向之冲明明喊。
明明已经跑没影儿了,只有声音在不远处回荡:“知道了师父!我这就去!”
众人齐心协力把菜从食堂转移过来,所有人都落座了,明明鬼鬼祟祟地从架子上掏出下午藏着的两瓶白酒,白底红字,是茅台。他把酒放在桌上,说:“感谢徐老师赞助!这是别人贿赂给徐老师的,特意拿来大年三十充门面……”
“你说什么呢!”徐向之这下真踹了明明一脚,“什么贿赂,这是我师姐你师叔送的,不存在贿赂关系。”他提醒明明,“今天过大年,适合打孩子,你最好嘴巴安分一点。”
大伙儿都笑。
明明不信邪,看了看白酒,又看了看徐向之,忽然奸笑道,“徐老师,你说的是刘玉师姐吧,我看过她的照片,那可真是漂亮。你们俩就差一届,你长得帅,她长得美,你俩为什么不凑做一对,做一段永世流传的佳话?”
徐向之抄起桌上的水果刀,对准明明。
旁边的人赶紧去拉:“别别别,徐老师,大过年的,别再闹出凶案!”
明明躲在角落里,不敢再造次了。
张风奇就坐在徐向之旁边,刚开始还跟着傻乐,后面就笑不出来了。
等徐向之坐下后,他轻轻用手肘碰了碰徐向之,带着点酸味说:“你师姐真不少,这个师姐那个师姐的。你很讨师姐喜欢吗?”
徐向之正在盛汤,番茄牛尾汤,色泽浓郁喷香扑鼻。他顺手给张风奇打了一碗:“是的吧,我好几个关系好的师姐,你想先了解哪一个?”
张风奇心想,你师姐,跟我有什么关系。可他就是非常、非常想知道,徐向之跟那些所谓的师姐,究竟是纯洁的朋友关系,还是交往或者暧昧过的非纯洁关系。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想知道徐向之到底是直的还是弯的。
大家碰杯的时候,张风奇趁机说:“那就从送茅台的这个师姐开始了解吧。”
徐向之抿了口杯子里的白酒,看着张风奇神秘地笑:“一会儿单独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