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水 第13章 第一滴水

杜月章是什么人，没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

当她第一次知晓自己的名字的时候，她就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是要站在顶端的那个人。

她也确实做到了这一点，她的名字在高校联盟中最闪耀，她的照片永远都展示在荣誉榜的第一张，没有几个人不知道她的名字。

因为她的家族，因为她的优秀。

所以，当她站在那里说出假扮这两个字的时候，她们接下来的身份分配就已经明显的展示了出来。

没有人不认识杜月章，她们没必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做费力不讨好的伪装，所以……

“是你主席！”

那个女孩子兴奋的发出欢呼，接着又做贼心虚的看看周围，发现那些除他们以外的人都依旧保持着低头学习的姿势，暗自放下心来。

刚刚离得远，一走近先是被找到同类的兴奋给冲昏了头脑，而现在一看，一听到她的名字，这两个人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他们都兴高采烈的开始介绍起自己。

“我叫陆芙，排行榜第七十九位，您应该听说过我的。”

那个女孩子先一步开口，一边说还一边眼含期盼的看向杜月章，而她点了点头，权当是应下了她的猜测。

“到我到我…”

一旁一直被冷落的那个男孩子听她说完，更是急不可耐的挤上前一步，迎上杜月章那平淡的目光，他先是咳嗽一声，又整理了一下身上并不存在褶皱的校服，声音是压抑不住的颤抖。

“您好主席，希望您不要介意我们刚刚的冒失，我叫游优，排行榜第二百一十位，请您多指教。”

他说着局促的笑了笑，但这两人无论是谁，都默认了杜月章不用做这样的自我介绍，对于他们这样的态度，杜月章没有多说什么，但是可以看出，她是满意的，但她还是开口

“杜月章，排行榜第一，多指教。”

简单的几个字，让对面两人更加的兴奋，陆芙刚想说些什么，目光却突然落在了杜月章身侧，只是一个打量，她兴奋的情绪却一瞬间停滞，眉头微微皱起，眼里是显而易见的疑惑。

“这位是…”

她开口带着些迟疑，伸出手引着旁边的游优也看去，在这样正式还有点严肃的会面之中，一头金色短卷发，还扎着一个小揪低头在那里自言自语的家伙显然有些不对劲。

似乎是感觉到大家在议论她，她缓缓抬起头，在两人的注视下无辜而迷茫的看向杜月章，小嘴一张

“妈。”

“哈——”

“哈？”

惊叹的声音同时响起，不管是游优还是陆芙，两个人都直接丢掉了刚刚才捡起来一点点的优雅作派，脸上是如出一辙的震惊表情。

“妈？？”

钰归阳没有说话，只是迷茫的看了看他们，偏偏嘴上不饶人似的又接了一句

“妈。”

这下好了，游优和陆芙自以为撞破了主席的大秘密，惊讶而碎裂的表情完全没有办法消失，一时之间，两人的目光几乎像是机关枪一样在对面的杜月章和钰归阳中间扫了又扫。

她们这是发现了主席的惊天大秘密？？会不会被灭口之类的，怎么办…要不要问一下…

这样的想法像是弹幕雨一样刷过陆芙的心头，她感觉自己的嘴张了又张，舌头却半天都没有办法捋直。

“这…这…”

终于！她成功的迈出了八卦的第一步，迎着游优看勇士一样的目光，她正要开口。

“别误会。”

杜月章嘴角牵了牵，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是被分配给我的任务。”

钰归阳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她学着周围其它穿着校服的孩子的模样，低下头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什么。

游优和陆芙看了看她的举动，听到杜月章这么一说，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忍嘲笑一下自己刚刚的奇怪想法。

“但是这个东西居然会给我们分配不同的角色，也许是有什么不同的任务？”

陆芙想到刚刚杜月章说的话，提出自己心里的猜测。

而杜月章只是看了一眼他们身上的服装，大致就明白了陆芙说的是什么意思。

虽然都是校服，但是这两个人身上的校服看上去比钰归阳身上那套材质好了不少，而且…说是校服，其实看上去更像是运动服专门做的造型，看上去更像是杜月章身上这样的休闲服，只不过材料看上去就很好。

也难怪这两个人会这么高兴，他们又不是发现不了自己的装扮的异样，看到一个穿着直接不是校服的人出来，心里面肯定要更放心一点，反倒是钰归阳…

她自从低下头沉浸自己的角色里，除了那一头金发，看上去简直和周围的那些“人”没有什么不一样。

“也许，毕竟说是探索，如果只是单一身份的话，都做一样的事情，怎么能叫探索呢？”

杜月章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努力忽视身边钰归阳念念叨叨的内容

她其实很满意钰归阳的扮演，看上去这两个人谁都没有起疑心，只不过因为贴的近，她就能更清楚听到钰归阳故意口齿不清说的内容

“蛋糕蛋糕…好吃…不知道…夕阳好看…晚上…”

好吧，防止了嘴型都单一，听上去也前后不着调，倒是…意外的十分贴合她的角色。

“要是这么说起来，那她一定是一个很重要的线索吧…”

陆芙思考了一下，认真的对着两人提出了自己的猜测。

她们说的是谁当然没有第二个选择，被额外分配给杜月章的“任务”理所应当是大家都在意的，在这样的处境下，任何突然或者看似奇怪的事情，也许都是关于她们未来处境如何的提醒。

游优点了点头算是认同她的话，他额头上一缕发丝微微卷翘，随着他点头的动作上下晃了晃，让刚刚努力做出来的高雅印象变得单薄，配合上他那一脸认真的表情，反而比刚刚那样子更让人喜欢。

他看到杜月章只是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似乎并没有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还贴心的补上了自己的“证据”

“你看，这一堆短头发学生，只她的头发做了个造型…”

“还染金！”

陆芙的激动之处似乎有点不对劲，说到这她整个人眼里都是羡慕的情绪，排除她个人的感情，这也确实是一个值得注意的地方。

钰归阳是那么扎眼，在那一堆都剪着超短小蘑菇头的“人”里面，她那金色还带着微微卷曲的及肩小短发是那么显眼，尤其是扎的那一撮小揪发，既不像是杜月章她们这样纯黑的直发，也不像是那一群小蘑菇。

如果这不是扮演，她似乎就是游戏里经常出现的那种浑身上下都写着“我很重要”的引导人物。

杜月章对于他们的说法没有否认，她其实想要回应一些什么，但是几次想要张口，却都没有做到。她明白自己现在在两人眼中的态度有多么“不端正”，在几人只是刚刚认识的情景下，这显然是不好的。

虽然她很想积极的回应一下，但是耳边的声音实在是让她没有办法完全集中注意力，她感觉几乎满世界都是钰归阳的碎碎念。

但防止两人觉得不对劲，她还是给出一个中立的回答。

“也许是吧。”

感觉过于单调，她又开口补充到

“她感觉比那些人要真实多了。”

这话一出，她自己其实有一瞬间的微怔，似乎…她也想不到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但陆芙和游优并没有注意到，他们对比一下，赞同的点了点头。

在他们看来，那些是什么当然不用多说，从她们站在这里的那一刻，那些真正一直在低着头背书，几乎从来没有抬头的“人”，就是看上去不真实的那些。

统一的发型，统一的校服，统一的动作。

就像是流水线一样，为了保持量，从而打造出一批又一批相似的玩偶。

“叮——叮铃铃——”

突然，身后宿舍楼里传出来的铃声突兀的划破了这片刻让人窒息的安静。

“快快！他们动起来了。”

就像是被上了发条的玩偶，那群学生自发的排好队列向那雾浓处走去。

……没有一个人抬起头来。

他们像是对于那满是迷雾的前路习以为常，几乎不用多说什么，钰归阳这个合格的“重要线索”就紧紧跟在他们身后，一齐像着那雾走去。

“走吧。”

杜月章出声，让两个还在原地观望的人回神。

前进的方向上，雾越来越浓，那一队人走的不算慢，但也不管他们几个，一个抬头的都没有，一个回头的都没有。

就在这时，那个队伍最末尾的人停下来，她抬起头微微侧首，金色的发在这诡异的浓雾之中隐隐闪耀，就像是一道突兀的，只属于遇见者的光。

她在等。

“跟上，也许会迷路。”

虽然需要多一份力量，但杜月章并不对陆芙和游优的决策做过多干涉，剩下两个人怎么选择其实和她没有多大关系，如果想法一致当然好，不一致也不怎么样，她其实也不是很在乎一定要和一群人一起行动，她也不适应和别人一齐。

但是……

不紧不慢的步伐落在地面的落叶上，发出的声音在这浓雾之中像是被放大无数倍一样，一切都被白雾笼罩，就像走进一个四方看不见尽头的纯白大厅。

空荡却又让人忧心。

她习惯性的收集周围的声音，可以听到叶子在鞋底碎裂的声音，听到身后传来的匆匆脚步声…

向前走去，就在浓雾将她彻底吞噬的那一瞬间，她听到了，属于另外一个人的，已经微微熟悉的呼吸声。

手臂上传来恍然相似的温热，耳边响着的

是有力的心跳声，只有一个节奏，但是有两个人。

一致的。

“我抓了一个家伙。”

前面的人没有回头，只是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伴随着她含笑的嗓音，听上去瞬间让这空间缩小了很多。

“你看——”

说话间，这家伙另一只没有抓住杜月章的手伸出，赫然一看

一个穿着破旧校服，在被拎住衣领还依然背书的“小蘑菇”出现在她们的视线里。

她像是对自己的处境没有感觉，仍然低着头，腿上还重复着走路的姿势，像极了一个游戏的bug。

“不错吧，这样我们就不会走丢了。哎～我可真是聪明是吧？”

罪魁祸首转过头，顶着那一头耀眼的发，笑的得意又不遮掩。

那一瞬间，杜月章听到自己蓦然沉重的呼吸。

那种感觉又一次涌上心头，她真的真的，很想打开钰归阳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都装着什么！

绑架NPC？

真的，该说不愧是她钰归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