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派这个小院子里朝阳平日的任务也就两条。
一,练功练功再练功,跟着程杏画练到死的那种练。
导致他时常有种把程杏画掐死,自己就可以解脱了的感觉。
幸亏程杏画现在让他练的还是不断夯实基础功法,没有教他自家的枪法,大约是也是从他平日里显示出的功底看出来了些门道。
至于看出来了多少,朝阳不好打保证,但只要是自己在长汀楼学到的那些,都有在好好隐瞒。
二,跟各种人聊天以获取更多的信息。
他现在已然入了虎穴,跟这里的人多探查探查消息才是自己的正事。
也方便日后三哥的行动,虽然他根本不知道三哥要干嘛。
想不通便不想,朝阳一向活的得过且过。
只是他常常觉得,自己选择跟各种人聊天这条道路……似乎有些问题。
因为他发现自己身边的,全是一群不知所云的蠢蛋。
蠢得……无可救药。
被二赖丢臭鸡蛋或者被李大叔差遣去洗菜最后告诉他北派就是个菜篓子这种事已经不算什么了。
常常会发生各种朝阳从来没想过的情形。
比如那次。
一日快夜里,朝阳正练完武,从李大叔那里端着鸡汤晃着回屋子的时候,突然发现与自己关系还不错的二赖正用胳膊夹着些什么东西鬼鬼祟祟的准备重回他屋子里去。
啧,看来有料啊。
朝阳一个箭步过去:“二赖哥!你在干嘛,你怀里的是什么啊?”
二赖直接吓得脚一软差点坐到地上,颤颤巍巍的伸手指着他,示意他闭嘴。
朝阳顿时配合的嘘了一声,狗腿的蹲下来扶起快瘫到地上的二赖,乖巧的忽闪忽闪眼睛。
“二赖哥,你怀里的是……”
二赖急忙捂住他的嘴,快步跑掉,挥手示意他跟着自己进隔壁屋。
“好东西,快来!”
朝阳急忙把喝完的鸡汤碗往门口一放,便跟着跑了进自己隔壁屋子。
朝阳刚进去便被里面浑浊的空气搞得近些窒息,脚臭味,脏衣服味,汗臭味夹杂在一起,蔓延在整个屋子的上空。
床上七七八八的摆着各色烂布条似得衣服,皱的简直不像是个人穿的,还有些衣服掉在地上,蹭着地上长久没扫过的尘埃,落了无数灰尘。
甚至他还看到墙角窝着三五只老鼠。
朝阳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初自己的屋子收拾成那个鬼样子,还能被程杏画一脸欣慰的看着,仿佛看到了什么圣地。
简直……令人作呕。
朝阳赶紧逼着自己回想了一下自己此行的目的,强忍了自己的小少爷脾气。
二赖一进屋就把自己怀里的东西往那几个聚起来的人一丢,自己也拱了进去,拱在一起的几个人迫不及待的去掀起那坨东西,急的手都在颤抖,几个人凑得太近胡子眉毛就纠缠在一起,甚至旁边的两个人还因为谁的位置能看到更多而几欲打起来。
朝阳突然就有了兴致,往二赖旁边凑凑,想要看看是个什么机密玩意。
几个人拱的太密不透风,身上的气味也混合在一起,酸臭拧成一股绳,缠着朝阳的脖子,死死不放。
几个人太过于小心翼翼只敢放在面前,朝阳伸手拧住了自己的鼻子,又凑前了几步。
一个小人?
两个小人……
咋拱在一起了?这是武功秘籍程家枪法都是这么练得?还要两个人一起?
等等……为甚这两个人都不穿衣服?
朝阳越看越迷惑,而身旁的人却越看越一副走火入魔的样子,搔首弄姿的几欲要拱到一处去。
这是咋了?
等等,两个小人,没穿衣服?
朝阳面上猛地一臊,赶忙撤后几步,伸手指向床上那几个人刚要出口便听到耳畔一阵熟悉的声音。
“哟,看什么呢?”
醇厚而稳重,又带着几丝天性的爽朗。
挺好听的。
特别是那个哟,像是吹口哨,还挺……勾人。
不过现在不是谈论好听不好听的时候!朝阳猛地浑身一抖。
面前这群人在看这种书,自己还靠的这么近……
面前的几个几欲走火入魔的人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显然已经习以为常,各各垂着头叹气,颓着肩膀扶额像是蔫搭搭的土豆。
朝阳鼻子也不捂了,正准备笑着迎过去转身好好解释一番,突然头发被人向后狠狠一拽。
“疼疼疼疼!”
朝阳顿时笑也崩不出来的,疼的几欲落泪。
程杏画气极又加了几分力道,看着自己面前挣扎不得的少年,一张端正的面孔几欲气成包公。
平日倒是机灵,说的话净是一点不听!
长眉一竖,直接伸手扣了朝阳臂膀,压着双手,将人丢出了屋子。
“小兔崽子,在外面扎马步候着。”
朝阳被丢出去后看到一向还算是好脾气、一直容忍着自己的程杏画气的眉毛直扬一副凶相,原本正直的五官也扭了个形。赶忙揉揉被拽疼的头发就开始安安生生的扎马步。
待到程杏画把里面的人一阵痛骂,没收了长书本,又各自安了罪名,把人赶到了张伯那里受罚。
几个从屋子出来的人都纷纷低顺着眉眼冲着还在扎马步的朝阳比了个手势,示意他自求多福。
最后出来的原罪二赖还见到朝阳便挤眉弄眼,示意他赶紧哄哄老大,减少点罚。
随即二赖头上便挨了走在最后看着他们的程杏画一脚。
朝阳:“…………”
虽然现在他淡淡定定的蹲在鸡汤碗旁边扎马步,实则也内心慌成狗。
他想要赶紧向程杏画解释解释自己从来没有想要看,是被二赖指示进了屋子。
朝阳莫名其妙的想要去解释,冲动已经完全占据了理智,少年的心思像是莺飞草长二月天,直直挂在了脸上,任是何种污垢也掩埋不了。
谁知程杏画站在朝阳面前,不远也不近的三四步路程,冷眼站在那里一直看他看了好一会,没说话便大步走了。
惯常的青色衣衫随着人的行迹晃晃荡荡,清清亮亮的月光撒了一身,走的洒脱轻快,分外落拓。
朝阳:“…………?”
成,已经不是慌成狗了,他现在已经慌傻了。
你倒是说话啊?愣在那瞥我是什么意思!
朝阳便傻了一样自己扎马步又扎了快两个时辰,愣在月光底下快要塑成雕石,和旁边门口自己喝完的鸡汤碗一起共度此生。
朝阳最后看了看院落正中央的小房间,烛火已熄。
受罚的那个几个人也腰酸背痛的互相搀扶着回来了。
朝阳撇了撇嘴,终于意识到程杏画不会再来了,停止了自己一直犯傻的扎马步动作,自己回屋了。
呵呵。
不就是谁也不理谁嘛!这有什么难的,看你能憋到什么时候。
于是,早晨再也没有人给他盛合口的饭菜,等他到了伙房时,已经只剩了凉掉的剩菜,难堪的坨在那里。
于是,晨练和午练再也没有人朗声叫他的名字,叫他留下,哪怕这次他没有不耐烦而是有些…期待。
于是,隔天时再也没有人给他洗那一小堆衣物,他又把衣服敲打的稀巴烂。
于是,甚至连李大叔的鸡汤也没再给了朝阳。朝阳每每下午循着香味去询问时李大叔总说被程杏画端走了。
就连隔壁的二赖和三子都看出了不寻常来,直直问他是不是又和老大吵架了。
朝阳:“二赖哥……什么叫又?”
二赖:“呦呦呦,还不是你经常闲的没事干自己去惹老大生气嘛。”
三子:“没事小阳,看春宫图这种事儿啊老大没跟我们真的生过气的,再说你俩关系那么好,老大肯定说说就没事了。”
二赖:“对啊小阳,你看哪次不是老大一直让着你。”
朝阳:“……滚。”
虽然自己心里也知道一直是对方让着自己,但这么说出来根本就是让人…反正是不舒服。
还有……
他哪里让着自己了啊…明明这次跟以前比起来也不算什么,却根本就没来找。
朝阳又是一阵莫名的生气,直接伸腿踢飞了脚边的碎石。
我就不该听二赖那一阵胡吹和示意!他想。
又是一阵莫名其妙的懊悔,气的朝阳伸腿把四周的碎石块全踢了个干净。
混蛋!
突然朝阳正关注着碎石块的视野多了一抹青色,朝阳一喜,急忙停下了正碾碎碎石的脚。
“程大哥,我……”
还没等朝阳说完,程杏画冷眼看了他一下便走了,走的神气而坦荡,一如那日收书。
朝阳没料到对方竟是连一句话也不肯听他讲,直接愣在当场。
心里酸酸涩涩失落几乎要溢出来,凝成树枝上的青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