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之遥 第18章 18

“然后呢？我小姨怎么说？”

“她态度很坚决，我就帮她把人赶走了。”

“那就好。”她拿起叉子接着吃，不打算让这群人影响面前的美食，“你就是想打听这个人？”

“不止这个人，还有一个人，好像叫……赵远？”

“……”

难得见潘拾七沉默，他倒是越发好奇起来。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我有什么不能知道的理由吗？我是听你小姨提起的。”

“她连这个都跟你说了？”她咬着叉子，“你们最近的关系进展得这么快？看不出来啊……”

“咳咳，这不是重点。”姜翊遥没告诉她，这名字是他无意间听来的。潘拾七到底还是年纪小，再怎么机灵还是随便唬两句就能把真话给套出来了。

“你今天找我还真是找对了，我刚好下午都闲着。这事儿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得听我娓娓道来。”

在认识赵远之前，章聆箫是名幼儿园老师，工作算得上体面。虽然日常庞杂琐碎，但她是发自内心喜欢小孩儿才选择了这份职业，倒不觉得疲惫，反而每日过得有滋有味，充满期待。

在将近三十的年纪，又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家里人自然是会操心起她的终身大事的。因为喜爱孩子的缘故，她对婚姻倒是从来不抗拒，父母给她安排的相亲都会尽数到场，只可惜始终未能遇到属于自己的缘分。

她性格开朗，人缘又好，不少已婚的同事都争先恐后地想替她介绍对象。

和赵远的相识就是在其中一位同事组织的饭局中，她约上了三五好友，有男有女，又叫上章聆箫，让大家能认识认识。就算没有缘分，也能拓展拓展交际圈，总之不亏。

那日因为下雨堵车，章聆箫是最晚到的，全桌唯一空着的位子就是赵远旁边那个。

两人出于礼貌相互问好，对视的一瞬间，赵远就被章聆箫彻底吸引了目光。后来回忆起来，他说自己对她算得上是一见钟情，当然，那都是后话了。

章聆箫原本是个直率爽朗又健谈的人，其实从潘拾七的性格中以及两人的日常相处中也不难看出这一点。

席间赵远总是不由自主地试图挑起话题和她多交流几句，她并不抵触，反而与他侃侃而谈，像是认识了许久一般热络，不知不觉就被她俘获了自己的心。

看出二人之间的苗头，同事怂恿赵远要个联系方式，方便以后联络感情。

没想到之后赵远真的鼓起勇气联系了章聆箫，想来当时也是真心对她有好感的。

他们第一次单独碰面约在一家咖啡厅，也是那一次双方才对彼此开始有了真正的了解。

赵远模样不算出众，丢在人群里是极为容易被忽视的存在，身高平平，只比章聆箫高出一点点，勉强能凑个及格。至少在潘拾七眼中，光看样貌的话，他们并不登对。她可以不存私心地讲，凭她小姨的条件，分明能找个更好的。

赵远比章聆箫大两岁，平时给老板开车，说起来就是个司机。但胜在头脑灵活，平时跟在老板屁股后头学到些门道，发展点儿副业，收入也算过得去。

可偏偏章聆箫是个不在意外表，更不在意附加条件的人。她自诩只是个普通人，不需要什么大富大贵，只想过普通平淡的生活。

比起其他的，她更相信缘分。而遇到赵远之后，她认定了赵远就是那个缘分。

随着两人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多，彼此之间越来越契合，关系也趋于稳定。没多久，就到了见家长谈婚论嫁的地步。

赵远和他父母拿出了十足的诚意，他名下原本有辆车，但能力有限，要全款买套房子一时之间是无法实现的，只能付了首付之后慢慢还着贷款。

章聆箫的爸妈不是什么尖酸刻薄之人，他们只有这一个女儿，只要女儿过得开心比什么都强。理解对方的难处，又认可赵远的为人，他们甘愿拿出积蓄帮他们一把。

所以房子的首付和装修钱是双方父母一人一半的，而余下的贷款也是赵远和章聆箫共同还的。

他们的婚礼办得风光体面，结婚后的生活比预想的更美满一些。

赵远的工作虽然需要随传随到，但时间算得上灵活，家里大大小小的家务事连同买菜烧饭都由他一力承担。

周一到周五章聆箫工作忙，周末两人要么抽空回父母家，要不然就是计划出游，日子过得好不滋润。

章聆箫一直觉得命运特别眷顾她，不枉费她等待了这么久，遇到了一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

甜甜蜜蜜的生活更没有辜负她，三十岁那年她终于如愿以偿地怀孕。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太过一帆风顺的生活背后总是藏着意想不到的折磨与痛苦。

章聆箫的身体一向不错，怀孕初期并没有太大的妊娠反应，所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已经有了孩子。

还是因为有一日，上班上得好好的，忽然没来由觉得腹痛难忍，去洗手间发现流了很多血。

以为是最近作息不规律导致例假不准，她并没有多想。只是这回痛得异常，让她有些难忍。她吃了止痛药，也不见什么效果。本想撑到下班之后再去医院，最后还是没熬住，就在办公室晕了过去。

同事们着急忙慌地将她送到医院，又帮忙联系了赵远，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病床上，周围围着一堆人。

看他们一个个面色凝重，神情焦急，她心里总有些不好的预感。最后还是赵远开口告诉了她这个惨痛的消息。

她怀孕了，可惜是宫外孕。如果不及时动手术，之后就会有生命危险。

她甚至没来得及为了这个孩子的到来而感到喜悦，就被打入了无尽的悲伤。

只不过他们都还年轻，只要手术顺利，好好休养，后面再要孩子不是什么难事。

没料到的是，手术中章聆箫失血导致休克，后面又引起了继发感染，最后切除了输卵管。

那一堆专业名词就像外星语，潘拾七搞不懂也记不清，她只知道章聆箫遭了天大的罪，以后也没可能再怀孕了。就算侥幸能怀上，她的身体也承受不起。

“宫外孕？”姜翊遥咽下嘴里的咖啡，头回觉得这咖啡豆苦得发涩，难以入喉。

他之前还在她面前肆无忌惮谈孩子的事，甚至以为她怀孕了，殊不知她的心早已因为孩子变得千疮百孔，不复生机了。

这么回想起来，他简直该死。

“对啊，应该还是很严重的那一种。具体的吧，我也不是特别清楚。那时候我还在上高中呢，他们大人也不会告诉我太多细节。”

“所以你们才一直叫她注意身体？”

“你没看见她的气色一直很差吗？动完手术之后她元气大伤，现在也一直在喝中药调理。”

“效果好吗？”

潘拾七摇头，“有点儿，但不多。身体上的伤，真得很难痊愈。”

吃完一块蛋糕，她接着将叉子戳向下一块，故事也在继续。

因为身体原因，章聆箫不得已把幼儿园的工作辞了，在家安心养身体。

身体上的各种不适，心情上又大受打击，她的性格远不如先前那么开朗。好在赵远仍旧对她呵护备至，替她找了不少能打发时间的乐子，算是缓解了不少她的不安与焦虑。

可这样的日子没能坚持多久，赵远就开始早出晚归，整日不见踪影。问起来，只说是公司忙，家里的事情也一概不管，有事几天都没有消息。

章聆箫不傻，却不愿意恶意揣测，不断在心里宽慰自己：她没了收入，家里的吃穿用度只靠他一个人，再加上她调理身体，吃药补品都是不小的开销，他忙些也是为了这个家。

她控制自己不去多想，安心地把家里的一切打点好，尽可能让他安心在外赚钱。

若不是有讨债的电话打到章聆箫手机上，她或许还傻乎乎地被蒙在鼓里。

他这么多日的忙碌原来是去赌钱了。

不仅赌钱，还欠下了一屁股的债。数额之大，他们已经无力偿还。

章聆箫把赵远叫回家，试图问清事情的来龙去脉，没想到两人大吵了一架，从此她便心灰意冷。

但眼下最重要的，仍然是先解决这桩事情。就算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她也无法坐视不理。

迫不得已，他们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双方父母，一起商量出个解决的对策。

最后的决定，就是把手上这套房子卖了，把银行贷款还了，剩下的钱拿去还债。

按理来说，拿到手的钱应该是两家人一人一半的，可若是只有一半，压根不够赵远还钱的。

章聆箫心里明白，房子卖了，他们夫妻之间再没什么利益上的牵绊了。不管怎么样，这日子都过不下去了。等拿回属于她和父母的那份钱，索性就跟赵远提出离婚。

可没想到，赵远这人被逼上绝路就跟发了疯似的，要求把卖了房子的所有钱都拿去还债，只有这样才答应和章聆箫离婚。

因为现在的这一切，都是她一手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