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坠 第16章 南北不遇

“对了，你那天是不是有问题没问完？”

蒋一南忙点头，“是，汪总，当年你把我从车内救出，有没有注意到后座还有一个三岁的小男孩。”

她不确定弟弟到底是甩出去的，还是弟弟先昏迷，汪君慎将她救出，弟弟又醒来，自己跑出去的。

蒋一南一直想问汪君慎这个问题，可是这几年总是很难找到机会询问当年的隐情。

“还有个小男孩？”汪君慎骇然，瞪大眼睛摇头。

他是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当时听到碰撞声，跑过一个大拐弯，两辆沙土车头直接被沙子埋了，其中一辆小轿车自燃，如果不是听到哭声，他根本不敢靠近。

当时真的是拼着一口气跑过去，也就看了一眼前排司机和副驾驶，然后就将哭泣的小女孩抱出来，哪里顾得上再仔细做检查。

“那当时您抱我出来的时候，车门是打开的吗？”

汪君慎仔细回忆，他好像没有开车门的动作，“车门好像变形了，是打开的。”

所以弟弟被甩出去的可能性更大。

“怎么？”汪君慎盯着蒋一南，“你刚才说有个三岁的小男孩？”

“是我弟弟，失踪了。”蒋一南大概说了几句，“…汪总，你等等，”她翻出手机，打开相册，“这个，这个就是当时目击者拍到的照片，你不是说当时我被救护车接走后，你又回到这里了吗。”

汪君慎仔细看着照片，摇摇头，“我回来的时候，已经有警察在救火，我就先走了。”

蒋一南勉强笑笑，“没关系，我就确认一下。”

这时，郑副总敲门，“汪总，大家都等着开会，”他虽然在对汪君慎说话，可看到蒋一南见他进来时，立刻将手机按灭，顿时觉得事出反常。

果然，汪君慎这次开会不讨论，直接宣布砍掉公司十几个部门，叫财务直接清算这几个部门账务，人员等待进一步安排。

郑副总带头反对，奈何这次汪君慎心志坚定。

会议结束五分钟，整个汪洋炸了锅。

张晓阳发来消息，他被父母限制出门，要么结婚，要么继承公司，暂时没时间去辨认找到的‘几个’照片上的乞丐。

蒋一南只好自己飞去各地，全然没理会汪洋十几个部门恨不能掐死她的眼神。

三个‘乞丐’。

第一个大腹便便，穿的破破烂烂的，可惜手指甲干干净净，说话闪烁，在蒋一南拿着纪泽一三岁照片问他的时候，他一口咬定，当年抱走的就是他。

第二个和第三个直接要她先交钱，险些与张晓阳派出找寻的人发生冲突，“不是给过你钱了吗”“这点钱哪够”“你诈骗呀”“不给钱别想知道”……

还没吵出结果，警察就将这几人身份确认，都是当地无业游民，坑蒙拐骗，混吃等死。

蒋一南是平淡的失望，但就在此时，一个退休警察联系她，说见过照片上的乞丐。

据退休警察所说，八|九年前，他去外地公干，遇到有人将照片上的乞丐送去一家福利院，相貌体型跟照片很接近，但那个乞丐没有抱孩子。

是丢了吗？

蒋一南也管不了那么多，请求退休警察帮忙找出乞丐。

可这事不是一两天的事，留了联系方式，蒋一南只好先回港城。

汪洋大刀阔斧砍掉诸多赚钱项目，在港城引起震动，媒体唱衰，但这些动作瞒不过盯着汪洋的纪泽一。

蒋一南前脚下飞机，纪泽一后脚就派人直接将她接回公寓。

“为什么帮他？”

蒋一南刚进门，就被纪泽一摁在墙上，他脸色铁青，眼底一片猩红，犹如弑血的野兽，随时要将她咬碎。

蒋一南忍着闷痛，没有说话。

她给汪洋出的方案是目前最优选择，而纪泽一的目标却是拖垮汪总总部，彻底解决问题。

现如今汪洋断尾求生，纪泽一又一次功败垂成，偏偏始作俑者还是同一个人，他又怎能不气。

蒋一南等着忍受他的暴风雨，反正欠的总要还。

她又不是公司里那些无知职员，只顾眼前失利，跟着媒体一起唱衰，这样的狡辩没必要拿到纪泽一面前。

那样是看轻了他，也看轻了自己。

“说话。”纪泽一等不到回答，猛地掐着她的下颚，将她整张脸抬起。

后面的头发似乎勾到墙上的装饰物，蒋一南轻“嘶”了声，下一刻，一只大掌托着她后脑。

两人呼吸碰撞。

蒋一南心念一闪，死死咬着舌尖。

她**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就是胡思乱想。纪泽一对她没有其他想法，只因为从小到大只能由他欺负的妹妹突然背刺，他不能容忍，所以不肯放过她。

他只是个性太霸道，不是别的原因。

三年前生日宴上的那个偷吻已经让她懊悔不已，他当时没有拆穿是因为教养，并不是对她也有意。

不然，为何那么多年，他从来没有表达过自己的情感。

三年前的纪泽一并不像现在这样。

以前的他永远热烈张扬，喜欢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他是天之骄子，不会藏着掖着。

她记得，那次生日宴，他亲口说过，过两天要给她一个惊喜。

可惜还没等到他的惊喜，她先给了所有人一个惊喜。

大概是一两个月之后吧，她从媒体小道消息那里得知，纪氏商业继承人原本是要和苏凝霏订婚的，只是纪泽一突然选择留学，婚期延后。

消息一闪而过，为了苏凝霏星图，纪家动用关系撤销了爆料。

他当时说的惊喜就是订婚吧。

他们还真是给彼此一个大大的惊喜。

从那之后，蒋一南就再也不敢放纵自己的喜欢。其实，在她选择帮助汪君慎的时候，他们就没可能了。

“为什么选他？”

蒋一南咬牙：“我欣赏他的能力。”这不是假话，汪君慎白手起家，可以做到与几代经营的纪氏商业一较高下，当然是能力出众。

纪泽一似乎很受伤，掐着她下颚的手微颤，慢慢松开，“欣赏……好。”

“……”

纪泽一开门，蒋一南却拉着他袖口，“求你告诉我小北的消息。”

纪泽一冷笑，“小北在你心里都没他重要吧。”

“不是。”

“那是什么？”

“你的损失，我可以赔偿，纪家的损失，”

蒋一南还没说完，纪泽一摔门而出，她颓然坐下，她不是这个意思，她不想这么说话，这根本不是她要说的……

蒋一南抱着双膝，喃喃自语，“我到底怎么了……”

她讨厌现在的自己，讨厌瞻前顾后言不由衷的自己，她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

公司又出了乱子，打电话叫她过去，蒋一南擦掉眼泪，换了身衣服回公司。

从进公司，基本所有职员都用仇视的目光看她，蒋一南的形象已经从‘空降副总’变成‘汪洋大盗’。

能背叛纪家，就能背叛汪洋……

刚进电梯，同一电梯里的职员毫不避讳，“听说是纪家养的白眼狼，现在纪家这么强势，有人想故技重施，靠出卖公司重新博取信任。”

“那这样当初干嘛要背叛？”

“有些人天生就是叛徒，一山望一山，到处祸害别人。”

“我房子不能断供，就算不失业，奖金肯定没有，只拿底薪怎么付保险，怎么交税，还有我那个婆婆啊，就是个老虔婆，总说她儿子比我赚的多，现在要是知道我工作可能要出问题了，万一撺掇跟我闹离婚怎么办。”

“不会，你这么能干，就算出去找工作，也很快能找到一份好工作，不像我们，好不容易熬过实习期，开始做项目，现在好了，所有心血全白费了。”

“真不知道有些人为什么要这么害人。”

电梯每到一层就有人下去，又有新的职员上电梯，总有新的话题。

大家处在即将失业的边沿，似乎也不再顾忌，说话只差点名道姓。

“你们不知道，公司又不止一个人想走捷径，……就是刚毕业的小年轻，实习不到一个月就转正了。”

“啊？公司规定，实习半年，考核半年，有自己的项目，才能转正啊。”

“谁让人家是同学，靠关系呗，听说人家经常去顶楼。”

“我听说人家手里已经有项目了，而且不止一个。”

“什么呀，公司不是不让做项目吗？”

“是不允许我们这些小职员，他们呀，还不是背后乱|搞。”

蒋一南就是要去顶楼，只能忍受着所有人下电梯，她才到顶楼。

“小杨，你去问一下人事，蔡哲茹是不是转正了。”

小杨秘书只打了个电话，“是。”她觑着蒋一南脸色，“是岚庭项目部负责人亲自向人事要的人，也是他做的担保，那些谣言并不是蔡哲茹散布。”

蒋一南的印象里，这些已经都被停掉，市场份额早已被别家公司瓜分，这个项目组的所有职员都是‘待分配’状态。

“他是郑副总一手提拔的，这个项目也是郑副总主抓。”小杨秘书再次小声提醒。

小杨秘书在公司自然听过蔡哲茹口中蒋一南在学校的种种‘劣迹’，觉得两人关系应该很差。

小杨能做到汪君慎的秘书，自然不是傻子。

“蒋副总，要我去跟人事打招呼吗？”

“不用，不管这些闲事，说说公司情况。”

小杨秘书立刻打开本子。

听着小杨汇报，蒋一南觉得郑副总简直是疯了，汪君慎已经明确砍掉这些项目，他一回总部，郑副总又继续推进。

蒋一南直接给几个部门打电话，却没什么人听她的。

也是，一来她是空降，二来她是砸人家饭碗，谁会听她的。

在公司，蒋一南可以让财务直接断掉各部门资金，釜底抽薪。可这些项目经理，以及负责人以公司名义拉到的项目，签订的合同，公司却是一定要认的。

“公示，将汪总的意思即刻公示，另外收缴所有印章，现在即刻去办。”

蒋一南给汪君慎打了电话，汇报了港城这边的情况，他只说会和郑副总再做沟通，蒋一南放下心。

忙碌几天，终于收缴了印章，封了账本，公司一通鸡飞狗跳，在这座现代文明大都市也是奇观。

就在蒋一南以为万事大吉时，雪片般的合同飘在汪洋办公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