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阳骂骂咧咧,等纪泽一离开公寓,立刻换了一张面孔。
一句话直击核心:“一南,你别管纪家和汪洋争斗,找小北最重要。”
她明白晓阳的意思,更清楚纪泽一要她做什么。
蒋一南拿着照片坐到天黑,照片背景虚焦,小溪在中间画出一条蜿蜒黑线,一抹灰败干瘦的身影抱着一团白胖明黄色。
乞丐样貌稀松平常,但小北的脸庞她一眼就认出。
她是惊喜的,是满怀感激的,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9年找寻,终于有了回应。
张晓阳开灯,突如其来的光亮有些刺目,蒋一南眯了眯眼,默默将照片放下,双手覆在眼睛上。
“照片已经发过去让人辨认,不过时时隔9年,……这个纪泽一,真不是个东西,明知道你这么着急,还拿这事跟你做交易,人面兽心。”
蒋一南抬眸看了眼张晓阳,她明白他的意思,还是希望她答应纪泽一。
“一南,你为什么一定要保汪洋?”张晓阳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人人都说蒋一南是为了钱。
别人不清楚蒋一南家世,张晓阳与她是发小,能不了解吗。虽说蒋一南自从父母离世,算是家道中落,可她爸妈留下的东西足够他们姐弟一生无忧。
况且,蒋一南骨子里十分清高,甚至有点目无下尘的孤傲,所以张晓阳从不把她与汪君慎之间的传言当回事的。
所以,为什么要这么护着汪君慎?
蒋一南心知告诉张晓阳,纪泽一也就知道了。
他们虽然是发小,可张晓阳在这件事,只会站在对她最有利的一面,不会像骆闻雪,会站在她情感的一面。
纪泽一与汪洋斗的如火如荼,蒋一南心知,只要在决策上稍稍出点偏差,汪洋将万劫不复。
时间像个轮回,再次逼着她做选择。
而这一次,她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晓阳,张叔叔这几天不是一直在催你回家吗,你回家一趟,我明天得回公司。”
“你会怎么做?”张晓阳在逼蒋一南。
蒋一南神色冷漠,“如果能找到小北,我就不用做小人了。”
时隔一月,蒋一南出现在汪洋港大厦顶层。
这一层最东面是汪君慎办公室,旁边是财务总监,再过来是负责港口的罗副总,职级比蒋一南低半级,旁边就是蒋一南新装的办公室,最西面是郑副总办公室。
除了他们几个总的秘书外,其他人没有特别的事都不允许上这一层。
蒋一南到公司时,几个总都不在,她则是坐办公室看这段时间会议简要。
“我不喝黑咖,加奶加糖谢谢。”蒋一南余光扫了眼咖啡,继续滚动鼠标。
秘书小杨小声说“是”,心里泛着嘀咕重新去冲咖啡。
秘书的办公室在副总办公室对面,比较小,电梯和会议室也在这一面。
小杨以为蒋一南是冷艳型的,特意冲了黑咖,没想到开口却是又奶又甜,翻了下柜子,没有糖,她只好下楼去拿。
“拿铁,请你喝,”一身职业装的女性笑着将一杯外卖咖啡放蒋一南办公桌上,“别为难小杨秘书。”
蒋一南抬头,第一眼竟没认出,半天才看出是在学校里大肆宣扬她与汪君慎关系的蔡同学。
看了眼工牌,蔡哲茹。
蒋一南到今天才知道她名字的具体写法。
“蔡哲茹,我的办公室未经允许,不要随便进来。”说着,将笔记本往里转了转,余光扫了眼半开的门,没见到小杨秘书。
蔡哲茹脸色唰红,又气又结,“当了副总就不认同学了?你的事全公司都知道了,你不知道大家怎么说你吧,‘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你到现在还与纪家藕断丝连。”
蒋一南想笑,这个蔡哲茹真是……蠢的可以。
在学校有冯禾禾护着,蒋一南也懒得计较,在汪洋,她居然还敢口无遮拦。
“怎么,被我说中了,”蔡哲茹得意洋洋,眼珠子在蒋一南办公室乱转,几步走到落地窗前,满眼憧憬,“在这里工作很舒服吧。”
蒋一南合上笔记本,“出去。”
“一南,大家是老同学,谁不知道谁。你与汪总的传言现在全公司都知道了,你知道接下来你要面对什么吗?”
蔡哲茹双手扶着办公桌,盯着蒋一南,“会联名请公司撤掉你副总职位,公司最近这么动荡,汪总应该不会为了你而不顾所有人的意见吧。”
蒋一南敏锐的察觉到有人借蔡哲茹针对她。
一个刚入职的实习生是没有能力组织全公司大规模统一意见的,蔡哲茹这么嚣张,不是因为太蠢,而是她背后的人权利不低。
“蔡哲茹,你在公司造谣诋毁我,我已经报警,”她起身,“以前在学校你也四处散播谣言,我这一我会一起追究你的责任,你回去等律师函吧。”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的事人尽皆知,还需要我造谣,”蔡哲茹提高了音量,“你说这是谣言,那你说,你凭什么做副总?”
“是你想问,还是有人想问?”
蔡哲茹脸色大变,恰在这时,小杨秘书推门而入,“蔡哲茹,请你出去,对你的处罚人事那边会通知你。”
“我,处罚我?我怎么了?”她猛然住口,门外站着汪君慎和郑副总,以及拎着笔记本经过的财务总监。
楼道里传来窸窣脚步声,还有电梯开门声,以及对面大会议室稀稀拉拉挪动椅子的声音。
小杨秘书:“蒋副总,公司高层会议,还有五分钟就要开始。”
眼下这场面,蔡哲茹吓得不敢出办公室,蒋一南看也不看她,只对小杨秘书说:“冲好咖啡送会议室”,见汪君慎向她示意,她立刻跟着去了汪君慎办公室。
“汪总,抱歉。”
“说什么抱歉,”汪君慎招呼她坐下,蒋一南笑道:“我一声不吭一个月没来上班,总要说一下。”
“哈哈,我又没限制你,不说这个,刚才那个职员是……让她走人。一南,我这段时间没注意公司流言,你放心,我今天就在会议上说清楚我们的关系,…怎么?”
蒋一南摇头,“汪总,我不想任何人谈论我爸爸妈妈,还有有关车祸的任何言论。”
汪君慎低眼沉思片刻,“放心吧,我不会让任何人诋毁你。”
“汪总,这些只是小事,不值得费心。”她将笔记本打开,“我看了近期公司报表,已经低于历年最低,港城分部全面瘫痪,现如今还要拉着华东总部拼死一搏吗?”
汪洋与纪氏商业真的要决斗的话,结局必然是汪洋‘死’,纪氏商业‘伤’。
可只是做生意,有必要鱼死网破吗。
说到底,不过是抢占市场。
纪氏商业要将汪洋逼出港圈市场,封锁到内地,不许汪洋打开南航海线上的生意,这才是目的。
汪洋拼死保住港城分部,也是为了通过港城特殊的地理位置和宽泛的港运规则,打开海外市场。
汪君慎搓着脸颊,重重叹口气。
港城分部全线瘫痪,靠着总部输血勉强存活,但如果再无法破局,总部顷刻间就会被拖下水。
“一南,我有考虑你之前的提议,可老郑他们几个不同意。”
解开多年的心结,再加上9九年的事情,汪君慎突然间对蒋一南多了几分信任和亲切,不由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蒋一南只是冷冷一笑,“郑副总格局不够,他只是站在汪洋港城分部一个副总的位置上考虑问题。哼…况且他这个副总也是失职的。”
汪君慎一怔,没有接话。
“郑副总是想保住港城分部,也不能说有错,可他没有从实际出发,只想扒着总部吸血,不考虑会不会将总部拖下水,所以我说他格局不够,站的不够高。对于当前的危机,不能只能自己所处的位置去做应对。”
蒋一南的话在汪君慎听来既狂又傲,可她说的坦然又平静。
汪君慎有些不舒服。
他与郑副总属于同一类人,都是从底层摸爬滚打爬上去的,不管心里如何想,在人前,尤其是职位比自己高的领导前面,说话留七分已经是本能。
蒋一南却不同,她也不是说话直接,而是有着上位者的睥睨。
这种感觉,他在数代经营,底蕴深厚的世家身上感受过。
那是一种无形的压迫,他们只是自然的流露,你就已经自惭形秽。
同时,汪君慎心里又隐隐高兴,他创造的财富,可以让他女儿从小培养这种气度,等她长大,也可以像蒋一南一样,真正做到不卑不亢,也不在意钱财得失。
就像三年前蒋一南给他的手稿,他清楚其价值,扪心自问,如果异位而处,他怕是不会像蒋一南这样,拿出这么贵重的东西感谢救命恩人。
这是从小到大为钱财奔波,身心都不富足的人的共性。
他放不下,舍不掉,可他希望自己的女儿能能做到。
蒋一南不知道汪君慎的心思,她睇了眼汪君慎,打开笔记本,“汪总,港城分部是保不住的。其实你很清楚这一点,我的建议不变,放弃‘环线’,只做‘港口转运’。”
汪君慎搓着指腹,显然难以决断。
还是之前的问题,到嘴里的肉舍不得吐。
“汪总,成立港城分部的目的是为了这里的地理位置和宽泛的规则,打通内地到南航海线的生意,所以分部的意义就是转运码头,能做大自然锦上添花,但也绝不能成为累赘。”
一句惊醒梦中人。
汪君慎却是长舒了一口气,他不是没想过蒋一南的方案,只是舍不得,又抱着侥幸。
可随之又有新的问题:“如果是这样,公司这么多职员……”只做港口转运,那分部部门繁冗杂乱,公司倒没必要养着这么多人,汪君慎看了蒋一南一眼。
蒋一南了然。
如今港城分部人心惶惶,如果有大的人事动作,必然影响总部股价,她想了下,“暂时不动,开拓海外航线需要人才,港城只做港口转运,那总部,甚至内地就要重新再设分部,我们是缺人。”
汪君慎哈哈大笑,“那就这么定了,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