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涨[启程] 第4章 黑夜4

曹恩齐攥着手机发呆好一会儿，手指顿顿按着手机屏幕。

【Vincent：不了吧】

【Vincent：我最近有点事】

曹恩齐没有再看回复，一下摁灭手机，扔在沙发的另一头。

他的手伤经过休养和调理几近痊愈。

他去了琴房。

嘈杂的声音从琴房传出，昭示着琴者内心的不平静。

《笙平》播出后，参演人员或多或少都涨了粉。何运晨却不是这样。从他爆火的那部剧开始，他粉黑参半，这部剧之后，黑粉似乎渐渐超过了真爱粉。

【敗家玩意：怎么你家哥哥新剧没爆啊，演技这就开始走下坡路了？啧啧啧】

【我家CP十级床震：哎呀，这不是靠cp卖腐才火起来的哥哥吗？怎么现在这么糊了呀？】

【疯人院在读：哎呀这是哪家粉丝数据这么差还敢出来乱吠胡吹呢，原来牛皮吹破也比不上人家这么久不演戏还这么火啊】

……

曹恩齐高大却略显单薄的身子——为《笙平》瘦身塑形减下来的——勉强撑着薄薄的白色布料，套着黑色裤子，没有换鞋，有些磕绊地出门，药店就在附近。曹恩齐没想到，他会在家门口看到何运晨。

他想，自己真是做梦了，不然怎么能看到自己刚刚才拒绝过的人就在自己眼前出现呢。

曹恩齐轻轻眨眨眼，像是怕这个梦坍塌破碎，不敢有什么大动作，连呼吸也轻慢下来。

他看到何运晨朝自己走来，这个梦那么逼真，他能清楚听到对方一步步朝自己而来的脚步声，越走越近，对方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在耳畔回响。

他的脸清晰印刻在自己的视网膜上，每一笔每一划都不可替代，强势地夺走其他光彩，不像以往任何一个梦一样。

梦？

何运晨看着他小心翼翼、沉沦不愿清醒过来的样子，轻声慢语：“我来找你了。”他说得郑重，像是在履行承诺。

曹恩齐倏地从梦中清醒过来，：“……你来找我干什么？”

何运晨说得可怜：“我不知道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戏前戏后你都不想见我，营业期之后我们就没有再单独见过面了吧？”

“我没有直接联系你，怕你把我拉黑，我跟你经纪人助理都联系过，但都……失败了。后来我想，以我们现在的身份来说，好像确实没有合适的理由再见面。我就一直忍着忍着……”

“现在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还记得录完综艺后我们那段简短的对话吗？我忍不住了，我想见你，我就来了。”

被这一番话打得措手不及的曹恩齐慌张地四下看看，手上小动作不停，结结巴巴道：“你、你……”最后只憋出来个“你别这样”。

哪样？

是对戏时意外醉酒躺在何运晨怀里耍酒疯却还被他轻轻照顾安抚那样，还是借由演戏悄悄抒发情感那样，抑或杀青后温柔拥抱下的温声耳语和持续地秘密陪伴那样？

——好像在他的印象里，何运晨永远是绅士形象，把握有度，不会让人感到冒犯。

不知道。曹恩齐不说，何运晨就不明白。

何运晨就站在他面前，如树挺立，眼神如水般看着他。

曹恩齐也不明白，不明白自己的情绪为什么会随何运晨起伏，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放任何运晨的接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再次见到何运晨的时候，内心长舒一口气，像是卸下背负了很久的大石头，一身轻松爽快，却又心酸发涩。

看到他眼眶渐渐有些发红，眼底蓄起泪水，用那样委屈的眼神看向他，何运晨妥协地退后一步，半举着手作投降状，无奈道：“好好好。”

“对不起。今天是我来得不是时候，是我的错，我太鲁莽，对不起。那我们……下次有空再见？不打扰你了，下次再见。”

曹恩齐不说话，看着对方絮絮叨叨过后不舍地转身离去，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

曹恩齐还是没有去到药店，转身走回家，倒了点酒放在茶几上，自己躺在沙发上，看着高悬在天花板上的豪华玻璃灯饰，不知是其反射的日光太刺眼还是因为浑身泛起的疼痛，原本蓄着的眼泪没有干涸，顺从地自眼角流下，留下两道晶莹的泪痕，流进后发。

——他不确定啊。

不确定这是对演技的折服爱慕，再对他爱屋及乌，还是单纯对这个人产生了感情。他不确定，不敢轻易作出决定。

曹恩齐一直没有回复何运晨，何运晨也就没有再打扰他，只是每月固定时间都要来找他，只是远远看着。他没有和曹恩齐沟通过这件事，曹恩齐却也默认了。

曹恩齐定时会删东西，他看着自己和何运晨的对话框里就只有对方留下了痕迹，

薄唇轻抿，不知在想什么。

-

作为演艺圈里的后起之秀，何运晨自然是一年从头忙到尾，应酬也多，每天都很难挤出一点时间来休息，尽管忙到如此境地，他仍是坚持给曹恩齐发消息。

等到他的工作渐渐轻松下来，何运晨意外收到曹恩齐隐晦的回应。何运晨不敢置信，连问好几回“真的吗”，直把曹恩齐问到不好意思，置气把他的脸推开才罢休。

何运晨没有退却，像毛头小子一样冲动地从背后抱住曹恩齐，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头靠头，语气里带着极力掩饰的哽咽：“我终于等到你了……”

何运晨听到曹恩齐长叹一口气，随后手搭在自己的手上，没一会儿又轻轻挣脱他的束缚，左手抚摸他的脸，又轻轻捏住他的耳朵。

他听到曹恩齐略带笑意地说：“等了很久么……”

何运晨还是没忍住眼泪，掩饰般地回蹭。

正当青春的青年在忙碌工作的间隙私定了终生。

以防对双方产生不良影响，两人讨论过后，一致决定把恋情搬至地下，保持距离，能避免卖糖就避免。

夜晚，何运晨和曹恩齐手牵手走在路灯不太亮的小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安安静静地享受着专属两人的时光。何运晨走着走着，就想和他十指相扣。

曹恩齐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害怕，手心直冒汗，却仍然和何运晨十指紧扣，心怦怦直跳，跳得比他拿奖时还要快。

何运晨像是察觉到曹恩齐的心率一直很快，大拇指往内扣住，轻轻摩挲着曹恩齐的手背，轻声调笑：“我们man哥这么胆儿小啊。”

曹恩齐瞪他一眼，眼里却带着点羞赧和不好意思。

何运晨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叫过他man哥，就像他从来没有开过何运晨老八的玩笑一样，总感觉这东西太过亲密，对于尚未稳定下关系的两人来说不好。

可今天，何运晨却突然这么叫了他，语气里还带着宠溺，若不是他们双手紧扣，曹恩齐都要以为他会抬手揉自己的头，亲昵地说出那句话。

路灯频闪，像是在为他们的勇气鼓掌。

“我没有。”曹恩齐加快步伐，几乎是拉着何运晨走。

何运晨放松全身，借着力跟着他走。注意力全在曹恩齐拉着自己的手的位置上，那里和心口默契地一起发烫，烧灼情感。

何运晨望着他看起来有些气急败坏的背影，在听到自己的笑声之后更是加快脚步，在小路的分叉口猛地停下，猛地松开手转而交叉抱在胸前，兴师问罪一样，咬牙切齿：“你干嘛……那么叫我？”说起那个称呼，他自己也有点儿不好意思。

何运晨顺着惯性又往前走了几步，离他更近，能清楚地看到曹恩齐脸上的表情，他的脸微红。被松开的手向前徒劳地抓了一下空气，随后被放回至身侧，何运晨像是今夜里的小太阳一样，一直笑着：“不行吗？”

曹恩齐手抬至半空中却又硬生生顿住，哼的一声把手收回，毫不留情转身就要走。

何运晨急忙上前拉住他的手，可怜兮兮地向他道歉：“诶诶诶别走别走！听我解释，我就是觉得你这么说很可爱——也很……符合你的形象。”

自己怎么可能会和可爱这两个字挂上勾？曹恩齐显然不相信他的话，掰出三根手指头：“要是你没想出一个令我满意的答案——”

何运晨抢过他的话头：“不会的！”

“我给出的答案——”何运晨紧紧攥着他伸出来的三根手指头，一一掰回去，包住他的拳头，他抬眼看他，眼神极尽温柔，“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曹恩齐哼哼几声：“看你表现喽。”

勉强哄好人之后，两个人又重新手牵着手，在何运晨的帮助下选择了一条小路，继续往下走，两个人还就刚才的问题吵吵闹闹。

“我这样的表现还不好吗？”

“不好。”

“那怎样才能算好？”

“唔……看你表现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