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风卖力吹走湿气,吹不走沉静车厢里尴尬。
“班班,怎么不说话,在哪?”
池一洋画外音有行李箱滚轮在地面滑行的声音。
“我在开车,不用送了,晚点我自己去拿。”班澜等眼前这波绿灯放行的电动车驶过。
“好,一定慢点。”
没等她去捞手机,手机屏幕暗下去,池一洋挂断了,她松了口气。
打个转向灯缓缓开上大路。
“是一洋哥?”班灼凝划着手机没抬头。
“嗯。”雨势渐大,班澜开得不快,拇指轻抠方向盘,不想继续眼下话题。
“上次在后场看到你们,我还奇怪呢,”班灼凝略微收起松散姿态,“没想到你们还会继续联系。”
......
班澜能体会她的诧异,出事那天,班灼凝看见池一洋了,她应该对姐姐毫无原则的混乱生活感到不解。
怎么会轻易再和危险关头逃跑的前男友厮混在一起呢?
班澜喉咙发紧,不知如何开口解释。
“不过一洋哥对我很好,现在工作不好找,我实习期一过就破格转正去了设计部,同事对我都很关照。”班灼凝不再提当年的事。
班澜自在一些:“那很好啊,你这些年在国外也很辛苦,能去到自己喜欢的岗位,很值得高兴。”
“姐姐最近工作顺利吗,我这几天跑了不少客户,都认识姐姐。”
班澜停在路口,她笑笑说还行,也不奇怪,班姓少见,班灼凝转学没多久,不少同学就问她是不是和新同学有血缘关系,毕竟两人五官间还是很相似。
班澜抬头看一眼后视镜,她微调后反而差距大了些,不如年纪小时候那么像。
傍晚把最后一箱东西摞在地上,班澜环顾这套公寓,发现班灼凝东西真不多。
接过冰凉的苏打水,班澜喝了两口,突然意识到一洋嘉文开得工资应该不低,班灼凝刚转正就能搬到杭城这片商区,动辄大几百万的户型,租金应该也很客观。
只隔着一条街,就是一洋嘉文总部,通勤时间不到五分钟。
“姐姐,今天麻烦你啦,走吧,我请你吃饭。”
班澜没推脱:“我请你,就当庆祝乔迁。”
班灼凝带上房门,笑盈盈说好,她有一家一直想吃的综合料理店,今天不是周末应该不排队。
阵雨停了一会,晚高峰拥堵严重。
班澜没想到天黑了还要开车,滴着眼药水,让班灼凝选一条大路好走些。
Carplay显示同步导航,班澜在雨雾中往目的地开。
身边班灼凝刚挂了店家预约电话:“不着急,还要等两桌才到我们,姐姐慢慢开。”
班澜点头:“年纪大了,天黑开车费劲,我好久不开车了。”
“一洋哥对姐姐还是很好,上次在时装周我就看出来了。”
班澜思考怎么说他和池一洋的“偶遇”。
红灯转绿,她加油过十字路口。
身边人缓缓开口:“姐姐,你说一洋哥对你那么好,是不是因为亏欠想补偿你啊。”
......
没等斑斓回答,一阵天旋地转席卷,班澜瞬间感到血腥气溢满口腔。
最后几秒的视线尤其漫长,她恍惚看到无数次出现在梦魇中的男人。
......
池家老宅今天高朋满座。
池承良宴请昔日老友,酒过三巡池恩行满面红光穿梭在稠人广众之中,听来人跟老爷子客套。
“一洋真是小辈儿里最有出息的,咱们老哥儿几个家里孩子,没一个像他。”
老爷子起身,笑眯眯背着手,看缸里六岁龙鱼甩开降红尾鳍,游动间珠鳞闪光,龙须笔直,眼球又大又亮,透过玻璃显出凶相。
池承良不是顾盼自雄之人,这种时候往往只听不搭话。
心里自然是乐开了花,池家人丁不旺,他拼搏几十载,大把时光都奉献给了池家产业,爱人离世早,只得池恩行一子。
媳妇黄斯玫身体欠佳,生池一洋的时候剖宫产大出血,保守治疗无效,医生建议切除子宫,池家注定和多子多福无缘。
胜在池一洋争气,除了年少时候叛逆过几年,大方向还是依着家族期待。
“陆家那个小子也不错,池老爷子有福气啊,早年和陆家闯事业,现在两个孙子辈顶上。”
池承良回头说是,陆家的孩子自然不会差。
陆家也和池家一样,只得一个后生,尽管老爷子对这些年池陆两家生意上的分歧心知肚明,在明面儿上从不多说,总是一团和气。
池恩行照料好几位老前辈,独坐在外口黄花梨圈椅,听到有人提陆家,脸上赔笑,眼底晦暗不明。
酒后奉茶完毕,黄斯玫跟阿姨打点好糕点样式,见池恩行秘书从门外进来,脸色难看。
李平跟了池恩行几十年,不是大事今晚不该出现。
她心中一拎,傍晚起她额头那根筋就突突跳个不停。
“李平,出什么事了?”
李秘书毕恭毕敬俯身低语几句,黄斯玫犹豫几秒,还是进屋唤池恩行出来。
“怎么了?”池恩行手里端着茶。
“少爷今天出差,跟开发区领导谈新厂址的事。陪同的人来消息,说还没开席就走了。”
“走去哪儿?”池恩行抿了口茶。
“用了私人飞机回杭城。”
“家里也没失火啊,什么事这么急?”
问完见老爷子向外望,他挥挥手意思没事。
“具体事情还不清楚,吴忧电话始终打不通,”李平浅叹一口气,接过池承良手里茶盏。
“但是少爷有一辆车今天出险了,就在刚刚。”
……
李平拿起手机,滑动事故照片,大G 驾驶位被撞凹进去一整块,横在大马路上。
黄斯玫嘴角微张,紧张地问车上是什么人。
李平轻咳一声,低声道:“班澜......”
说完对上池恩行一副金刚怒目。
还好提前拿走了茶盏,不然恐怕要在客人面前失态。
吴忧掐了十几个电话以后,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决心。
他站在医院走廊,默念了一百遍。
我的老板是池一洋,不接电话是死,不听他的也是死。
我很忠心,我不会死,我的老板是池一洋。
班澜不死,我也不会死。
交警还在跟肇事司机交涉,吴忧杵在池一洋面前,律师站在吴忧面前。
池一洋刚才那一拳把警察招来了。
“警察同志,我是绿灯通行啊,是那姑娘闯红灯。”
“少说几句吧,监控我们核对过了,你是抢黄灯,人家是绿灯。”
吴忧听完立马转身,拼死拉住池一洋。
“那他也不能打人啊,不就是交通事故吗,你看我眼睛都肿了。”
“你他妈开车不看吗,瞎?”
池一洋眼眶猩红,律师让吴忧看好少爷。
礼貌地上前:“先生,建议你现在不要激怒家属情绪了,我们这边谈。”
“一洋哥。”
池一洋回头看见班灼凝额头覆着纱布,从诊室出来。
“你还好吗?”
“我没事,就缝了几针,我在副驾驶,都怪我让姐姐陪我搬家,不然也不会遇上这事。”
池一洋脸色煞白,拳峰依稀红肿。
“班澜家属在吗?”护士出来喊人。
池一洋快步跑去,班澜的病床从急诊推出来,傅如白站在旁边。
“傅院长,病房已经准备好了。在北楼VIP。”
傅如白对护士微微颔首,放下报告抬眼见到班灼凝,眉头一紧。
刚听见受伤的是两姐妹,乍一看,还真挺像。
班澜还没醒,耳边挂着半干血迹。
池一洋半蹲在病床边:“老傅,她怎么样。”
“问题不大,你那车身高,救了命,先推去病房吧。”
“她什么时候能醒?”
“检查结果还是乐观的,颅内损伤很轻,理论来说很快会醒。要有人陪护,通知她家人来吧?”傅如白调了输液器,等池一洋回答。
“不需要,我陪。”
傅如白关上病房门,轻掀被子,小臂上刚缝好的口子很长,那道旧疤被新伤覆盖。
静谧病房里传来池一洋深深吸的一口气。
班灼凝小声说:“一洋哥,要不我通知......”
“你听不懂?我说不需要。”
傅如白轻拍池一洋肩膀,“冷静点,信我。”
池一洋盖上伤口,转头对班灼凝抱歉:“说话重了,别放心上。”
班灼凝被池一洋刚才那声吼吓到,哽着说没事没事。
她抬眸那刻,好像看见了池一洋眼底隐忍未落的雾气。
傅如白招手喊池一洋出来。
“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才到杭城。”
“你能负责吗,这姑娘遇上你就没好事,万一有突发情况,你怎么跟她家人交代。”
傅如白对池一洋坚持不通知班澜家属的做法不赞同。
池一洋拿出烟,被傅如白瞪了一眼又收回口袋。
“她家人只要钱,很好交代。”
傅如白不再多说。
“这是单纯的意外吗?”池一洋声音暗哑,眉头紧促。
“我没有办法回答你这个问题,你们的事,你最清楚。如果不是意外,万幸是对方没下死手。”
池一洋后退一步,脑袋沉沉撞在身后白墙。
他经历了人生第二个至暗时刻,如果班澜再出事,他不知道后面的人生会怎么样,或者说,还是否又继续的必要。
傅如白临走落一句:“查查吧。”
池一洋:都得死。杀杀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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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红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