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嗅蔷薇 第15章 Chapter 15

午后风清，枯枝静立。

司若微坐上回家的高铁，杏眼红肿，仍对晌午的事心有余悸。

背井离乡，勤恳求学，却来了遭飞来横祸，她委屈得很。

与叶宛菁这富家千金相处小半年的事，她从无勇气和父母吐露，这出惊吓就更休提。

好在，司若微的演技尚算在线。

她回家后装得云淡风轻，只做黏人乖乖女，胡吃海喝倒头大睡，似无忧无虑的傻丫头，老父母一丁点异样都没觉察。

直到除夕夜，家人围坐一处看电视，她手机里突然弹出个大红包。

“有人发红包？瞅瞅是谁。”小丫头快活一日，毫无心防。

妈妈凑了脑袋过来：“是舅舅吗？”

司若微意外挑眉：“噫？我导。妈，要收吗？合适吗？”

“红包最大200，是导师心意，收吧，回头给人带些礼物就是。”

司若微依言开了红包，当真是200，美滋滋回以新年问候，还附带了表情包。

叮！

[您尾号0902的银行卡收入（私人账户关*）10000元，余额…]

消息刚发出去，一条余额变动短信引起了母女的警觉。

妈妈有些懵：“这么多钱？你导这是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

【老师：若微新年快乐。钱到账了吧，这是我和叶老师的小心意，上学期辛苦你啦】

播放语音的刹那，司若微顷刻变了脸，红包不过是个敲门砖。

妈妈打量着她，狐疑调侃：“读书读出年终奖来了？”

“您别闹，我回房去，这钱不该收。”

司若微跟小大人似的轻叹一声，转身回卧房，将门反锁。

“有心事。”默然良久的爸爸与妈妈咬耳朵：“叶老师是哪个？她提过吗？”

“我哪儿知道。孩子大了，她的事让她自己处理，遇上难处会问的。”

房间内，司若微循着手机号搜出关宁的网银账户，再三确认过头像和身份后，把钱原数转了回去。

关宁从不亏欠她津贴，这笔钱说是叶宛菁和关宁的心意，实则八成是叶宛菁自掏腰包，托关宁转发的，她才不要。

【司若微：谢谢您的心意。我做份内事应该的，钱我不收啦，给您退还哈，笔芯~】

关宁撇撇嘴，看见网银账户变动，随手截屏给叶宛菁发了过去：

【关教授：小叶我尽力了，若微不领情，钱我给你原路退回】

【小叶：麻烦宁姐了】

叶宛菁一筹莫展，司若微人不大主意却正，一颗心坚如磐石，还是没缝的。

她近来没闲着，走访了几家展陈设计工作室，无论是报价还是方案，都不合心意。

说来也巧，司若微的展陈理念，恰恰迎合了叶宛菁对艺术馆风格与审美旨趣的期待。

而关宁与她合作多次，性价比与信赖程度也确是最优的。

无论出于公心还是私心，叶宛菁都想哄人回来，把推进一半的项目完美收官。

叮！

【大小姐：在干嘛？听说你没去你爸妈家过年？】

正在愁闷不堪的节骨眼上，蓝茵跑来跟她闲聊了。

【萱萱：没去，烦】

【大小姐：明天我走，送我？】

【萱：几点】

【大小姐：凌晨1点】

【萱：不送，落地报平安】

【大小姐：凉薄，喜新厌旧，渣女】

【萱：？你爱过我？你承认是我未婚妻？】

【大小姐：未婚妻和没爱过都是事实，姐妹情，谢谢】

【萱：走你的，烦着呢】

【大小姐：友情提醒，刘翁有意接手艺术馆项目，经费不够我支援，三成股份还我就成】

叶宛菁一怔，刘翁正是关宁的导师。

难道关宁私下提前和她老师说了？这风声是怎么漏进蓝家人耳朵里的？

她当初筹款收回蓝茵股份，全权控股艺术馆所属公司，便要阻隔蓝家插手公司经营，意图借偏门让叶家异军突起，摆脱蓝家掣肘的。

【萱：大小姐高抬贵手，给我留口汤喝】

【大小姐：行吧，新年快乐，拜】

【萱：快乐，拜】

叶宛菁坐不住了。

蓝茵放手，不代表蓝家肯放手。艺术馆也好，背后的青禾文化公司也好，她都要牢牢攥在手里。

苦思大半夜，她做了个冒险决定——

北上找司若微做思想工作，稳住她和关宁。

大年初三，年节南来北往的人不算多。

叶宛菁买了机票，循着先前舅舅查到的地址打车找去了司若微小镇上的家。

一独门独户的整洁小院，院外种满了花草。

敲门半晌，无人回应。

“你找谁？”邻居正好出门待客，打量一眼叶宛菁，确认不认识，随口搭话。

叶宛菁敷衍扯谎：“找这家的司若微，我是她同学。”

“她家去城里舅家过节了，得晚上才回来。”

“舅舅家？在哪？”

“市区，具体的咱也不清楚，你别等了，往年半夜才回呢。”

“谢谢。”

叶宛菁复又翻出资料，找准定位，火急火燎往市区赶。

司若微的舅舅是高校教授，舅家有个表姐，小姐俩关系胜过亲姐妹，每年都黏在一处。

艳阳高挂南天时，司若微挽着表姐出了小区，去街边给老酒鬼们买啤酒，准备开饭。

好巧不巧，刚出楼门口，她迎面撞上了个不速之客。

叶宛菁恰从出租车上下来，往她这边走。

司若微攥着表姐的手下意识紧了紧，呼吸有些凌乱。

表姐察觉异样，转眸看她：“微微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姐，你先回家，我碰上个熟人。”

“嗯？在哪儿？好巧啊。”

表姐有些意外：“那我去买酒，一会记得上来吃饭，别聊太久。”

“好。”

司若微看了叶宛菁一眼，调头把人往反向引，步伐飞快。

叶宛菁拔腿跟上去：“若微，聊聊。”

“不远千里找来我亲戚家，叶老师好本事。”司若微满面戒备：“您不觉得这么做不合适？”

“方便换个地方吗？”

“不方便。什么事？别打扰我家人，算我求您。”

叶宛菁直来直去：“我想你回艺术馆。放心，我私下不与你接触，只有工作对接，行么？”

“我躲不开您了是吗？您和您家人要怎样？想我从世上消失，是吗？”

司若微的情绪忽而变得过于激动，语调也高起来。

“年前事是误会，我已和家人说清，再不会有人打搅你…”

“够了！”司若微怒火中烧，浑身抖个不停：

“那您怎么找来的这里？住二十年的邻居都不知我舅舅新家搬来了此处，您竟找得这么准！我敢信吗？您影响我的生活了…”

“别激动，深呼吸，冷静下来，成么？”叶宛菁没料到司若微怕她怕到了这份上。

“我退学行吗？别来纠缠我…”

司若微彻底崩溃，蹲在路边，把脸埋进大衣，眼泪唰啦啦夺眶而出。

她从无安全感，招惹叶宛菁，竟让人摸到了亲人住处，令她胆战心惊。

司若微这一哭，把叶宛菁哭了个措手不及。她立在路边蒙头转向，整个人都麻了。

怔愣良久，她取了抽纸递过去，并不熟练地安抚：

“擦擦，别哭了。今日是我唐突，但我没有恶意。”

司若微没理她。

“你的资料已销毁，我这是最后一份。这么做犯法，没人留这些自找不痛快，呐，我删了。”

叶宛菁把手机摆去她眼前，不管司若微看不看，只管自说自话。

“我不回申城了，您走吧。开学后让教务办退学，放心，我再不会招惹您分毫。”

司若微抬袖抹了泪花，站起身往舅家走去，没给叶宛菁一个眼神。

叶宛菁在后跟着：“若微，谈谈。退学不是儿戏，怎么跟你爸妈交代？”

“这是我的私事。”司若微顿住脚：“别再跟。”

“你执意退学不肯商量，我就去给你亲戚拜年。”

叶宛菁耍无赖：“你要愿意跟我去街边找个餐馆谈谈，我说完就买票回申城。”

“你！”司若微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

叶宛菁眺望小区门口一穿着卡其色风衣的女孩，出言调侃：“那是你姐姐？我去打个招呼？”

“别去。”司若微慌得彻底，低头戳着手机：“小区外咖啡馆，我跟你谈，二十分钟。”

叶宛菁垂眸扫见，司若微给家人发消息，说遇见老同学聊聊天，不用等她吃饭，半小时回来。

【舅舅：转账300；午饭时间，请人吃顿饭吧。家里你爱吃的菜给你打包。】

【微微：谢谢舅舅！】

【老爸：注意安全，选干净的馆子】

【微微：乖巧.jpg】

两分钟后，表姐隐约瞄见，自家妹妹和一个姑娘并肩走去了小区外。

没来得及看消息的她还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

中午餐桌上，长辈们听表姐说司若微和女孩子出去了，谁都没多想，真当是老同学偶遇呢。

一家人其乐融融，氛围好不热闹。

年节的咖啡馆却冷冷清清。

只有沉着脸的司若微和思量说辞的叶宛菁二人，与一百无聊赖的服务员大眼瞪小眼。

“说吧。”司若微等了半晌，不见人开口，先行打破了沉默。

“饿了吧？点餐边吃边说？”

“不饿。”司若微转眸盯着窗外，手机计时滴答滴答有些刺耳。

“叶家行为过激，我已处理妥当，绝无下次。你若追责，我帮你举证。但就我个人半年内与你相处，我自问并无逾矩。”

“过去了，我无心追究。”

“那好，说正事。”叶宛菁累得不行，抿了口咖啡才道：

“读博非儿戏，关宁没惹你，退学对你和她都不负责任，日后留档也不光彩。若担心她给你穿小鞋，项目你照做，以后经由她与我对接，我不联系你，我们可以签协议，或公证。”

司若微没说话，叶宛菁暗道有戏。

“实不相瞒，你系里大老板也相中了项目。他若加入，知晓先前是你丢了烂摊子让他收拾，你日后混这个圈子，要吃苦。但你若完美收尾，事半功倍，得他垂青，轻而易举。”

“威逼利诱？我只是学生，不吃您商业谈判那套。”

“我私心，觉得用你性价比高。而且我发觉你有潜力，将来策展界新星若是我叶宛菁捧出来的，做文化公司这行，我脸上也有光不是？我第六感素来精准。”

“别抬举，我清楚自己的斤两，也懂‘自珍自爱’。”

司若微故意把四个字咬得很重。

说一句应一句，这开端还不赖。

“服务员，两份提拉米苏。”叶宛菁莞尔，点了吃食。

司若微仍不看她：“说完了？我能走了吗？”

“没。我的条件你考虑一二？三月换展，你的工作做了七成，不想看成果问世？何处不合心意，今天都可以敲定。我带了公章来，一应你我之间的协议尽可马上办结。”

司若微冷言冷语：“不考虑。”

“二月将至，三月底合同到期，你咬牙撑两月而已。之后你大概率会出国，何必怕我？我总不会追去国外请你续合同吧。叶家产业大，上次是误会，我不想吃官司的。”

叶宛菁：兔宝宝很难哄，胆子小嘴还硬

司若微：明明是你们狼群很过分，怪我咯？

叶宛菁：但是哭唧唧气鼓鼓的傻兔兔有点可爱

司若微：会变成黑兔子的，咬死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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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Chapter 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