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半,无数车辆依旧在夜色中穿行,仿佛不知疲倦。
以往,花酒藏此时刻已然在被窝里安然入梦,被一群白鸽天使研究院盯着入睡,观察他的各项身体指标。
实在忍受不住困意,他一连打了三个哈欠,在夜野肆耳边。
“困了?”夜野肆问。
花酒藏揉了揉挤出泪水的眼眶,回答:“嗯,我想睡觉。”
这么早就困了?完全不符合当代大多数年轻人颠倒黑夜与白昼的作息规律。
扫一眼手机,夜野肆咬了咬嘴唇,上下打量花酒藏一番,皱眉狐疑问:“你不会一出校门,又被一群莫名失控的乌鸦恶魔扑倒你,来占你便宜?”
“不会了!我哥早就想到这个问题了,你看!”花酒藏眼底浮现笑意,大庭广众之下,唰地撩起自己的衣服,露出如羊脂玉般水嫩肌肤。
夜野肆看都没来得及看,手就早已去扯眼前这个“傻白甜”衣服,拉好再盖好,生怕花酒藏露骨半分,道:“傻逼!不可以。”怒其不争瞥花酒藏一眼。
“不会有事的。我身上的东西压制了我的气息。那些乌鸦恶魔不会觉察到我的存在。你放心。”花酒藏陡然把鼻尖凑近夜野肆,语气清明,“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夜野肆始料未及花酒藏不知分寸凑近,忙不迭自觉弹开距离,十分无奈地垂头,心里想着要不是因为那笔巨款和那份霸王合同,自己也不至于摊上个“傻白甜”。
就当花酒藏是傻子,他思索回家的事。
数息后,他提前给花酒藏打了预防针,刻意清了清嗓子:“我的小家很穷酸,四面徒壁,晚上睡觉还能看得见星星,外面下大雨里面会下小雨的哟!你……”
言过其实了……不至于如他所说穷困潦倒到那般田地。
“没事哒!”花酒藏又笑得如此没心没肺。
甚至让夜野肆一度怀疑他的脑子是动物大脑不是人脑。
“得!上车。”夜野肆用手随意抹了抹坐垫上的灰尘,“我先要去医院,看望外婆。你可能要等一等,才能回去。”
“嗯!我陪你!”
二人坐上电动车后,感觉氛围发紧。
夜野肆不知道该不该让花酒藏抱住他,但又担心万一没坐稳从电动车上跌下去,摔得缺胳膊少腿。
思前想后,还是与安全妥协。
他道:“抱着我的腰!别摔了!”
然而,耳边没有得到花酒藏回应,微微低头,看见花酒藏在他腰侧的双手一直僵在半空,迟迟没有抱住他的腰。
“你不愿意,就自己扶好,注意安全啊!”夜野肆不悦地道,内心莫名蓦然横生一股失落感。
耳边依然没有想听到的声音。
过了门禁,出校门口,就是百十条减速带。
即便放慢速度,电动车还是颠簸发抖,接连不断的减速带都快把人灵魂都震出窍。
花酒藏感觉自己摇摇欲坠,仿佛触摸高温的红铁块那般犹豫、挣扎,还是不敢把手臂圈在夜野肆的腰间。
咚——
遇到加高减速带,电动车轮胎弹起又落下。
花酒藏重心猛然向前倾,上半身冷不丁扑到夜野肆温暖坚挺的脊背上。
“抱好,你不会有事。”夜野肆嘴角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语气像被驯化的野兽不说温柔,至少很动听,不再夹枪带棒。
他还刻意通过后视镜瞄了瞄花酒藏,眼神里夹杂着几分期许。
“好!”花酒藏道。
此话一出,他迅速圈住夜野肆的腰,手指不经意间触摸到夜野肆的腹部,明显感受到硬邦邦的肌肉,不自觉身上毛孔凛然竖立。
“夜野肆。”花酒藏道。
“怎么?”
“没事。”花酒藏咬住下唇,浅浅笑道,“你很好。”
夜野肆装模作样嗤笑:“别自作多情,让你抱,我是怕你摔下去;对你好,我们是有合同在身。”明显感受花酒藏圈住他腰的手臂更加用力。
不明其何意,只是闭嘴不再多言。
城市夜晚霓虹灯光接连亮起,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处于是最亮眼的建筑。晚风撩起二人鬓间的青丝,错乱在风中。趁刘海在眼前乱飞,花酒藏微微扭头,注意到一辆黑色轿车依然明目张胆跟着他们。
抵达市医院,再次观察,车却不见了,还没弄明白,夜野肆的话音打断他的思绪。
“我去住院楼,你在下面等我。”夜野肆伸手拉好花酒藏的外套拉链,“用手捂好你的蓝眸,别让人认出来你是没有圣洁光环庇佑的白鸽天使。即便你压制了身上的别致气息,但坏乌鸦恶魔还是会欺负你。”
话罢,他转身,抬腿就走。
花酒藏迅速拉住他的手,声音怯怯地道:“我……害怕!”
此害怕非真害怕。
机动车停放区域,忽闪的微暗路灯亲自营造恐怖氛围,绿化带里红绿交织的灯光添油加醋。
夜野肆对这种氛围内心有点愕然。
“那……”夜野肆顿了顿,“你跟我走?”
“嗯。”花酒藏把夜野肆稍微粗糙的手掌攥得更紧。
想跟着夜野肆,如影随形。
小算盘打得劈里啪啦响,珠子都快蹦夜野肆脸上。
夜野肆还心生怜悯,担心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清纯的“傻白甜”,被这种没有什么攻击力的恐怖氛围感吓到失神。
明月悬空,月色微澜。
夜野肆拉着花酒藏的手腕,一前一后走进电梯,按下“17”这一数字楼层。
花酒藏单手捂着眼睛,偷摸注意着夜野肆的一举一动,也瞥到楼层名称——肿瘤科,他基本可以断定夜野肆外婆的病情会很严重。
到达17层,夜野肆轻车熟路走到外婆病房的门口,猛然顿住脚步。
他转身对着花酒藏,压低音量问:“你看看我精神面貌怎么样?”
面对突如其来的发问,花酒藏一开始隔着手掌,瞪大眼睛。而后,缓缓抬起捂着眼睛的右手,顺了顺夜野肆翘起来的一撮头发,眼睛直勾勾盯着夜野肆半晌,才笑逐颜开,道:“很帅!你的红眸很好看,像宝石。”
夜野肆:“……你能别用那种小姑娘看帅哥的眼神看我吗?你的眼睛会说话,你知道吗?”
“我的眼睛说什么了?”花酒藏问。
夜野肆瞬间压低眼眶,一脸惹不起:“说——你是傻白甜!”
花酒藏顿了顿,道:“夜野肆,你头发还有点翘,我再帮你捋一捋。”
病房门毫无预兆开了,伴着刺耳“吱——”的开门声,犹如餐刀在碟子上划出尖利刺耳的声音,夜野肆张开的口又闭上。
他见花酒藏吓得身体明显一弹,其白皙的手掌瞬间下移恰好贴在他的脸颊上,又停下。
一个熟悉的人声叫唤他的名字。
猛地转身,他的鼻尖几乎是对着冷彻的鼻尖,瞳孔猝然扩张,自己腿还未往后退,腰间倏忽出现一截手臂,一股蛮横力量向后扯把他扯远与冷彻的距离。
——花酒藏强行拉开夜野肆与冷彻鼻尖的距离,即便二人对视不过两秒。
前后夹击!夜野肆感觉自己顷刻之间,陷入双面夹击的困境。
三人缄默片刻,夜野肆冷然不动声色,一个侧闪,出了夹击,就翩然走进病房。
另外二人纷纷避开对方,冷彻头朝左看,花酒藏抱臂在胸前头朝右,不说敌意满满却犹如两块同极的磁铁般膈应。
病房内,明亮的灯光安静而无趣,一如垂暮的病人。
坐在床边发呆的临时护工阿姨,视线里遽然出现夜野肆这位雇主,忙不迭起身,抬手挠挠花白头发,笑脸盈盈问:“你来看你外婆喽!她念叨你一整天了。”
夜野肆颔首不语,垂下浓密眼帘,腿脚像是灌铅般沉重走到床边。
他瞧见——外婆眼珠窝陷无法闭合双眼,鼻孔上插着氧气管,布有老人斑的面容惨白而凹陷,骨骼感极强、皮包骨般的手掌放在身侧。
鼻孔上仿佛插上塞子,堵得发慌。
良久。
“外婆,我来了——”夜野肆也没想到自己会出口就是颤音,声音戛然而止,掀起眼皮的瞬间,眼角泛红。
外婆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夜野肆,嘴角先有了弧度,声音细如蚊子:“小肆……”
夜野肆听不到外婆的音量,却能凭借一张一拉的口型判定外婆在叫他。
他让护工阿姨出去透气,走到床尾,摇床把,使床头倾斜成锐角,方便外婆躺着、不费力目视他。
抬头和外婆对视不过一秒,一滴热泪滴落,猛然转身,不敢或是无法面对外婆萎弱的注视。
没有分毫抽噎声,全是夜野肆克制在心底酸涩。奈何眼睛如生锈而止不住地水龙头一般流淌泪水,滚烫泪珠打湿他手上的纱布。
在他身后,外婆张动干瘪唇瓣:“小肆,你过来……”
夜野肆听到了外婆费力吸气才拔高的呼叫声,转身,忙不迭用衣袖擦拭泪水。
“外婆,我在。”
通红的眼眶已经暗示了他的脆弱。他不敢抬头看向外婆,只是默默低着头,强忍涌上心头的苦楚。
自外婆查出肺癌晚期,他一个人偷偷哭过很多次。在黑夜,总是泪湿枕头。
夜野肆走到外婆床边坐在凳子上,双手互抠。
外婆抬手,结满了又厚又硬老茧的手拉起夜野肆裹上纱布的手:“小肆,我想回家!外婆不想住在这了……我想,再看一看,我们,的家。”
“外婆,你先在医院再呆几天,好不好?”夜野肆垂头,刻意让自己的嗓音听不出哭腔,掐着鼻子,快活道,“我最近,学校里有事,忙!但我每天都会来看你。”
外婆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合上发绀唇瓣半晌,道:“你的朋友,冷彻……你要感谢他。他可为我们操心太多……”
外婆原本是表达冷彻待他们用心尽义的话语,却使夜野肆更加坚定他的决定——不能耽搁冷彻。
该给冷彻最后通牒,该断则断。
等到外婆吃了止痛药,迷迷糊糊、浅浅入睡,夜野肆才准备返家。
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一看时间,竟然悄然逝去两小时。
一出门,两个似冰雕的门神站在病房门两侧。
他目光先锁定花酒藏。
“走了!”夜野肆一把抓过花酒藏的手,扬声道,“我们回家。”
话罢,拽着花酒藏一股脑往电梯口去。
上了电梯,夜野肆听到身后捉急的皮鞋脚步声,不用猜都是冷彻来追他,脸上不禁浮现微不可见的一丝苦笑。
他暗忖:怎么就是执迷不悟呢?我有什么值得他这样。
电梯里,不多不少恰好就这三人。电梯空间密闭,三人发紧的氛围更是在无形之中缩小空间。
眼见夜野肆与花酒藏手拉手,冷彻无法冷静,打破沉默,紧绷下颌线道:“夜野肆,他是谁?!”
“正如你所见。还能是什么人?”夜野肆迈出一大步,凑到冷彻耳畔,呢喃了一句话语。
而后,他坏笑着盯着冷彻气急败坏的眼眸,又道:“冷彻,我要把话说明白。”
通前彻后思考一番,他和冷彻没有任何情爱的羁绊,如果此时不说清楚,来日真相大白,势必依旧纠缠。
“冷彻。你的妈妈,找过我谈话。首先,我对你确实没有过任何喜欢,自始至终,你我只是朋友。然后,你妈妈说得不无道理,你喜欢错人了。我们就是一个平面内两条永不会相交的平行线。”夜野肆道。
他转身面向花酒藏,两根大拇指颤巍巍轻触花酒藏温润饱满的唇瓣,依旧泛着泪光的红瞳竟然有几分含情:“最后,我与他,千真万确。”
他屏息鹄立,嘴唇一寸一寸靠近的花酒藏的唇瓣,跃跃欲试,见花酒藏没有推开他的意思,旋即,二人唇齿相缠,缱绻,舌尖勾搭……
花酒藏双腿发抖,内心畏怯,害怕会有人冲出来让他和夜野肆重蹈覆辙前天的经历。
然而,当他放下捂着眼睛的手时,瞥到冷彻目光深情地盯着夜野肆,那一刻,他倏忽不想推开夜野肆,反而双手掐住夜野肆的腰肢,站稳脚跟。
任由其唇舌侵占、配合、上道。
自由是他的。
他可以去放纵。
即便,以惨痛代价换取。
彼时,颇有教养的冷彻,愤愤然握紧拳头,目视夜野肆拙劣却是他未曾得到过的吻技,犹如一记重锤砸在心尖。
一滴不争气的清泪不由自主划过脸颊,滴进他的心田。
从十七层到一层,全程没有任何停顿,没有打扰,仿佛一切是在他人安排之下。
就随时间的步伐,夜野肆和花酒藏唇齿缠绵久久。
冷彻听了一路鼻息交错又混乱的声音,看着自己暗恋——不,四年前就是明恋,夜野肆成年那天的告白,四年的追求……喜欢的人和陌生人在自己眼前亲热,手臂青筋暴起,难免由单相思转向生恨。
叮——
抵达负一层,地下停车场。
二人逐渐分开彼此的唇瓣,黏黏的口水拉丝。
骤然间,冷彻忍耐许久的怨愤,终是如同火山喷发一般。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掐住夜野肆的脖子抵在电梯铁壁上,从牙缝蹦出话语:“真后悔当初正人君子,没对你乘人之危!从十五岁到二十二岁,都没碰过你,没有强迫过你分毫。你记好,从此以后,我见你一次会费尽心思上你一次!我要你全还回来!”
无论什么时候,嘴一定要硬。夜野肆在气管被极力压迫的迫切情况下,依然敢挑眉道:“你……不配!”
话音刚落,冷彻猛然后背一凉,紧接着身上的气力仿佛被抽得一干二净,颓然重重跌坐在地面,脚底开始结冰,冰霜顺着上半身逐渐爬升,还荡开一层刺骨的、肉眼可见的寒气。
——花酒藏使用出自身独有的忌法,为了救夜野肆。
他亮起的蓝眸徐徐暗下,居高临下看着冷彻,嗓音低沉,道:“你不配伤害夜野肆。他都说了他不喜欢你,不再要纠缠他,你也才不会受伤。顺便告诉你,我就是后来者居上。他亲我,不止一次,是你无法得到的无数次。”
字字句句戳心。冷彻被花酒藏的话语堵得哑口无言。
夜野肆:各位美丽善良大方的读者姐姐、妹妹……不能因为我现在骑的是电动车而……看我后期机车配酒藏。搏一搏,电动车变机车,还有酒藏。
花酒藏:亲吻不一定是喜欢,但喜欢一定会亲吻。夜野肆告诉我的。[问号][问号][问号][问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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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争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