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够重回学校,极大部分人希望弥补遗憾。
夜野肆亦然。
他想造反的心被无限放大,在梦境之中。
他瞧见令他印象深刻的中年、“地中海”秃头、挺着将军肚的班主任在某个班级上课。
一时曾经的记忆如潮水般涨进脑海,夜野肆想起——班主任对他家境冷嘲热讽,还当着全班人的面,含沙射影外婆穷还事多,只因为某一次学费交迟。
他想:在我的梦境中,我自己才是老大。既然选择造反,那就只顾搞乱。哦耶!
撒开腿,走到班主任上课的教室窗口处,趴在窗口听上片刻。
“这里要用正弦定理才可以解题。”班主任挠一挠胡子拉碴的下巴,盯着试卷眉头紧皱,然后,把粉笔一扔,“这个题不讲了,同学们自己看答案去。”
显然,他自己也没弄懂。
闻言,班里看他早就不顺眼的学霸,一巴掌把笔拍到桌面上,冒出响亮一声,接着一推眼睛站起来,高声道:“老师,一张数学卷子十九个题,你只讲了选择题最后两道选择题,一讲还讲了三节课都没讲明白。大题都只讲简单的第一小问,避着难题讲。我们交了学费来读书的,你要是不行就申请换一批学生。”
老师叠满脂肪的脸色拉起愠怒的皱纹,道:“全班就你一个看不懂答案!高中生连点自学的能力都没有么?”
“天天发一堆卷子让我们刷题,从不讲错题。”学霸斜睨着夜野肆班主任,“你自己问问其他同学听懂没?”
老师把卷子拍到桌面,面色狞厉,手指如钢针一般指着学霸,唾沫星子满天飞,道:“除了他,还有谁没听懂?!”
学霸的同桌——学渣,睡觉被老师骂骂咧咧的噪音吵醒,趴在桌面上把手举得极高,嗓音懒散如道梦话一般道:“我——!”
教室里其他同学,彼此相望点头过后,纷纷跟着举起手。
夜野肆被如此团结的一个班级“感动”,插话:“他在我们班,只舍得讲最简单的前五个选择题。”
然后,他夹着嗓子,学班主任粗犷的声音、翘着兰花指,道:“剩下的自己去看答案。没听懂还不快点举手——举手啊!大怨种们!”
话音未落,他也把手举起来,举过头顶。
教室里所有学生脖子如生锈一般转头看着他。班主任则全然僵在原地,表情石化。
背离原事件,陷入瘫痪。
瞬间,夜野肆注意到教室里所有人都无法动弹,而且举手的同学大拇指都扣到掌心,另外四指紧紧并立。
这种举手动作格外奇怪,平常的举手姿势都是五指朝天。
况且,外婆也做过这个怪异的手势,夜野肆还以为外婆大拇指有问题。
“得!又成一群人机了。”夜野肆像个小兔子般蹦蹦跳跳,右手捋一捋四散飞扬的头发,脸上的坏笑藏不住分毫,“下一站,校长办公室!”
没一会儿,校长办公室窗户滚出浓浓黑烟。
……
忙活一下午,夜野肆把全校搞瘫痪,心情不说顺畅,至少快意。即便是自我欺骗。
他跑回天台把书包捡走走,拍灰时,瞥到钟楼上的时针指着数字“陆”,估摸着到回家的时间。
马路两旁的香樟树叶,随风摇曳而沙沙作响。日影在夜野肆白皙清纯的脸庞上不停跳跃。他背着外婆绣上的小白猫补丁、老旧褪色的书包,时而蹦跳,时而转圈圈……疑似精神病院大门倒了,他溜出来放风。
从头到尾写满意气风发的小疯子。
拐进熟悉的小巷,夜野肆一时高兴到忘记有人在这里堵着围殴他,把悲剧抛之脑后,甚至觉得要是现在能够遇到花酒藏,应该跑去偷偷亲他一口,才是人间正道。
他想:一口太少了,要亲他无数口,把他亲哭——我真变态呐!怎么能把自己喜欢的人弄哭?
看到一堆人堵着他回家的必经之路,他才停下快要独自一人跳起华尔兹的轻盈步伐。
转身一瞥,身后的能够逃跑的路,确实如当年一般,被一排染个五颜六色头发的社会混子给堵死。
“老子从来不怕你们!”夜野肆道出自己最埋藏在心底许久的想法,一如电影主角在赴死战斗前的宣言,“打倒我的只会是苦痛,从来不会是你们。”
话罢,夜野肆从容而淡定地走向人称外号“烟巴”哥的家伙。
穿堂风呼啸着阳光的微暖的温度,掠起遮住他清冽眉眼前的发梢,心里的仇恨、屈辱、痛恨……融成一团微火窝在心底,随着逼近的步子,火焰拔高,愈演愈烈。
后背的烟疤烫出的字母,他忘不了疼,忘不了躺在医院里,外婆囊中羞涩,到处求人借钱,没钱医治他的窘况。
然而,他的靠近还是改变了原轨道,导致围堵他、持棒提棍的恶人陷入瘫痪,不再动弹。
步伐放慢,渐渐停步,他惊觉自己陷入过去的仇恨中,垂眸,徐徐地松开攥紧的拳头。
“活在过去的人才最可悲,”他嘴里喃喃道,猛然扬起头,烈日的光芒刺进他眼眶,“还可笑。”
“你一定会为这句话后悔。”
夜野肆陡然回头,循着话音的方向,夜野肆瞧见那个稀奇古怪却有总给他一种熟悉感的面具人,披着黑袍,双手抱臂,依靠在白墙上。
“你……又出现了?”夜野肆道。他似乎已然习惯了面具人的贸然出现,其实也早已把面具人归类为好人。
他把自己的灵魂插放到过去,面具人就是他的灵魂,他忘了,也忘了过去爱着的花酒藏。
而他的灵魂没有忘记花酒藏,一直寄存在夜野肆的项链中,只要花酒藏有危险,灵魂抢夺夜野肆身体控制权。
那时,夜野肆真正来自于未来或是过去。
面具人“嗯哼”一声,听上去极为恣意:“有什么发现?”
夜野肆知道面具人与他谈考题,跑到面具人跟前,比出大拇指内扣于掌心,另四指并立朝天的手势:“这是线索。”
“嗯。”面具人颔首道,“还有呢?”
“这些人,他们见到我的出现,不需要几秒就会死机。”
面具人:“你的行为改变过去原有事件的轨迹,他们自然瘫痪。”
“哦!”夜野肆用手摩挲下巴,“可是,外婆她和我对话……还是比较行云流水,即便我不同当年地忤逆她,告诉她不想去上学。”
“外婆没有宕机。”面具人蓦然提腿走上夜野肆回家的路,“她是……别忘了,你在考试。”
闻言,夜野肆瞬间醍醐灌顶,连连颔首:“她是考题!”
“走!”面具人猝然停步,回眸看向夜野肆,“我替你完成任务。”
夜野肆蹙眉道:“什么任务?”
面具人抬手一触耳朵,生硬的动作显得有几分突兀,平静如死水般道:“题目刻意变成外婆的模样,你需要除掉所谓外婆。我清楚你下不了手,我替你去。”
如其所言,夜野肆确实无法下手,哪怕他心知肚明外婆是假的,外婆的骨灰已然在陵园的土地中。
半晌,他跑着追上面具人,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面具人缄默不言,依旧昂首前行。风儿疾速跑过,掀起他肩上的披风,露出右肢的皑皑白骨。
夜野肆细细眯眼,又问:“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面具人不苟言笑:“你是什么,我就是什么。”
夜野肆并不理解面具人的话中之意,只是觉得有一种无形的丝线好似穿梭在他们之间,形成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尾随着面具人在归家路途上,愣是没在开口道出一句话,仿佛被注射了镇静剂,暂时割去话痨性格。
回家后,只见面具人翩然走进外婆的卧室。
不久,卧室里炸出一声尖利的嘶吼。伴着嘶吼接近低落,夜野肆眼前熟悉的梧桐树、秋千、破旧小屋……景物顷刻如一面镜子遽然碎裂,万千块碎片中的画面掉落在地面,面具人单手掐着考题的后颈走向他。
面具人停步在夜野肆跟前,声线极力压制笑意:“你自己去找酒藏。找到酒藏就把他带回来,困在梦境里,他会……不开心。”
他顿上半晌,发出一声轻笑:“不要让他为你流泪,夜野肆。我对不起他,你也对不起他。”
夜野肆腮帮子顿然鼓起,藏刀的犀利眼神刺向面具人:“我凭什么相信你?”
满脸少年不服来战的敌意。
他认为面具人的话,无非就表示花酒藏除他之外还与其有一腿,自然不满。
“……”面具人把题目扔到地面,一道漩涡门出现,二话不说一脚把夜野肆踹进漩涡中,“我在这里等你们。”
另一边,花狂放的监控花酒藏回忆的屏幕猛然呲开乱七八糟的线条,加载片刻……彻底黑屏。
——面具人干扰了监控。
夜野肆一头扎进玫瑰园,映入眼帘便是千万朵鲜红的玫瑰混着绿叶,一派生机盎然,些许错愕,使他误以为自己闯入童话仙境。
一时竟忘记骂面具人送他粗鲁一脚。
“你谁?”
他身后传来一声充满稚气却不可爱的问候。
夜野肆猛然转身,额前刘海飞舞。
小花酒藏见到熟悉的眉眼,毫无掩饰瞪大眼睛,几乎撒腿就要像个小野牛一样冲到夜野肆怀里……大腿上。
小花酒藏身材过于矮小,就到夜野肆大腿中间位置。十五岁惨绿少年和六岁烂漫孩童的相遇,于赋予浪漫诗意的玫瑰园中。
碧空如洗,千上只白鸽展翅盘旋于空,咕咕轻歌曼妙而盛大,仿佛在为久别重逢的旧人送上毕生最真挚的祝愿。
花酒藏孩童模样即便没有软软的脸蛋,但五官精致而立体与成年后的模样变化不大,就是随年岁增长多了狐狸眼中多了几分魅惑感。
夜野肆凭直觉认出垂髫之时的花酒藏,眼底笑意浮现,迈开腿奔向小花酒藏,嘴角卷起的弧度洋溢着欢愉:“小小鬼!”
花酒藏亦然认出夜野肆那副嬉皮笑脸的俊气模样,特别是夜野肆的红眸,极其红艳,如颗璀璨生光的红宝石,极具一种通透澈亮的既视感。
只要他还能看见,他不会认错夜野肆的眼睛。
然而,他却没有与夜野肆双向奔赴,狠狠克制住冲动,倏忽转身,跨出修长的腿,使劲跑,埋头跑,即便前方是火海,他依然会不管不顾冲向前。
试试夜野肆会不会继续追他。
耳边风声也在奔跑,夜野肆捏紧拳头,加大跑步摆臂幅度,紧追花酒藏。
就快追上了。
花酒藏:有意思,少年时的夜野肆也好看
夜野肆:小小鬼,我来了。一看就很好rua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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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思想政治·13·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