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乔爽很快发来一句,紧接着就是几张体检推荐项目。
扶遥回了句【想做个检查】之后,便开始约号。
只是刚打开网页,工作就开始源源不断地弹出来,扶遥只好先放下手机,专心处理起事情来。
不过忙活一天下来,回去过了时间,扶遥才想起来这件事。
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明明还有很多事要干,但她就是提不起劲来。
扶遥盯着盯着就出了神,再回神时外面天色已黑。
她一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扶遥准备先去寄画,但抱着画走到客厅,她又想起自己手机忘了,又得先放了画,转头去拿。
只是开门的时候,扶遥忽然听见大门被打开的声音。
这个地方安保森严,一般人闯不进来,那就只有闻灼了。
扶遥立即出去,果然是闻灼回来了。
他一身风尘仆仆,显然是刚从公司回来。扶遥紧张地攥了攥手,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闻灼先看了扶遥一眼,然后目光一转,看见了沙发上的东西。
扶遥刚想说什么,紧接着她看见闻灼拿起那幅画,另一只手想要轻抚,却悬在空中不敢触碰。
扶遥无端觉得古怪,但她来不及细想,闻灼已经先开了口。
“这画你从哪弄来的?”闻灼开口,却一扫刚刚的温柔。
扶遥吓得有些说话不利索:“这是我,我在一个画展上,工作人员说画家交代了,有人喜欢可以直接拿走。”
“画展?”闻灼不依不饶,甚至连看向扶遥的眼神都探究起来。
“就是之前巡展的……”扶遥越解释越乱,到最后她想找出画展门票解释。
“为什么是这幅。”闻灼淡淡说了一句,扶遥却像是被闷头打了一棍。
她从来不是什么敏锐到能够察觉出气氛的人,就像小时候自己被同学明里暗里的嘲讽,最后都是乔爽帮自己出头。
但她这次分明感觉出闻灼的不对劲,不是这幅画,或许是这幅画背后的人。
扶遥与闻灼恼怒怀疑的目光对视,莫名住了声。
闻灼或许说了什么,又或许没说什么。扶遥眼里只剩下那幅画,那幅即使闻灼暴怒,依然被他小心呵护的画。
直到闻灼摔门而去,扶遥猛然回神,甚至来不及看一眼闻灼是否真的离开,就跑去了那个房间。
那个自己不被允许进入的地方。
她越跑越快,打开房门时来到那个画架前时,扶遥几乎跑得眼泪都要流下来。
盖着画架的布几乎一尘不染,干净到扶遥不忍心将它掀开。
但真正掀开它,看见它下面的画,扶遥整个人像被一张布罩住,动弹不得,呼吸不了。
画上一棵遮天蔽日的大树。
笔触与那株嫩芽如出一辙。
右下角极隽逸的钢笔落款,写着“江琅”二字。
从一株细芽,到伞盖绿树,度过了多少年呢。
“你在干什么?”
随着闻灼暴怒的声音响起,扶遥手里的盖布瞬间脱手,随之而来的是胃部突然泛起的疼痛。
闻灼大步冲到画架边,确定那幅画没有受损,才长舒了一口气。
“你出去。”闻灼深呼吸一口气,勉强压住怒气说了一句。
扶遥盯着他那张一瞬间忽然不认识的脸,甚至来不及思考与反应,就先转头冲出了房间。
下楼的楼梯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扶遥跑到楼梯一半,忽然感觉胃部一阵针扎似的疼,疼到她忍不住腿一软,整个人几乎要摔下楼梯。
坚硬的楼梯直接划破了扶遥的腿,汩汩鲜血渗透了裤子。
扶遥坐在台阶上,不知道是因为腿疼,还是因为胃疼,又或者是因为其他,扶遥只觉得喉咙一哽,心头一酸,眼泪瞬间落了下来。
她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但在抬头时,看见了站在栏杆处的闻灼。
他双手插兜,低着头目光冷漠地看向自己。
扶遥忍不住鼻子一酸,几乎是颤抖着声音说:“你能……送我去一趟医院吗?”
两人一上一下。隔空对视。
扶遥只觉得胃越来越疼,连闻灼的身影都在眼里渐渐模糊。
闻灼冷笑一声,嘴角甚至微微上扬:“有这么疼吗?”
说完他慢慢一步步走下楼梯,经过扶遥身边时,甚至没有停留一秒。
扶遥还保持着抬头看向二楼的姿势,表情空白双眼失神,与闻灼擦身而过时,也没有移动过目光。
关门声响起,房子恢复宁静。
扶遥终于像魂魄回体,僵硬地动了动眼球,眼睛顿时酸胀发红。
此时她已经一头冷汗,秋冬厚实的毛衣都快浸湿。
扶遥强撑着想打电话,但手已经抖到按不了键。
她半扶着墙走到门口,刚打开门,被屋外冷风一灌,整个人瞬间失去了意识。
再睁眼醒来,扶遥先看见了雪白的房顶。
久睡刚醒,扶遥还有些发懵,但随着意识回笼,她先感觉到自己身下的床。
“扶遥?扶遥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乔爽又担心又惊喜的脸突然出现在面前,扶遥张了张口,喉咙干痛道:“你怎么在这?”
乔爽一撇嘴:“那天晚上我突然想跟你打个电话,结果一接通是个男人,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你们小区管家,路过发现你晕倒在门口,就把你送来医院了,你说巧不巧,刚好这几天我老师带我们来这个医院学习,我还来不及告诉你,就先在医院见到你。”
乔爽一口气不停地解释完,扶遥勉强弯起嘴角道:“谢谢你。”
“咱俩之间说什么谢谢。”门口有位医生叫乔爽的名字,乔爽离开前没忘了说,“阿姨也给你打了电话,我说你醒了就告诉她。”
乔爽离开时带上了房门,病房里便只剩下扶遥一人。
她摸到手机,屏幕瞬间亮起的光刺得她忍不住眯起眼睛。
母亲果然每天都有一个电话,扶遥刚打过去就被接起:“遥遥啊,你现在还晕不晕啊?”
“我挺好的。”扶遥坐了起来。
“那天我突然心慌,打电话你不接我就知道出事了,一晕三四天,还好小乔告诉我消息。”母亲在那头松了口气,“你一个人在外面,要好好注意身体啊。”
扶遥忍不住抠了抠手上的倒刺:“知道了妈。”
“你怎么会突然晕倒呢?小乔也不和我说检查结果。”
乔爽拿着一叠纸开了门,扶遥立即道:“就是这几天没睡好,没什么大事,医生要来查房了,先不聊了。”
挂断电话,扶遥看见乔爽不算轻松的表情,笑了笑:“怎么了?”
乔爽把手里几张报告单左看右看,皱着眉道:“难怪之前你说想检查胃,你这胃病问题不小啊。”
乔爽极少露出这种表情,即使扶遥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心凉了一瞬间。
“是……什么大病吗?”
“大病倒不至于。”乔爽把报告单摆在扶遥面前一字摊开,“吃饭不健康作息不规律,长年累月下来的毛病,以后好好养着,少为了工作就不吃饭啃面包的。”
乔爽递给扶遥一小杯热水,然后坐在座位上往后一靠,颇有一番大师意味语重心长地道:“人不开心啊,胃也就不开心了。”
扶遥接过来抿了一口,感觉到杯壁温热的暖意从手心弥漫到全身。
她低头觉得热气有些熏眼睛,便抬头笑了笑:“知道了。”
人醒来,医生检查没问题后,当天扶遥就办了出院。
不过乔爽没让她回别墅,而是让扶遥住到自己住的酒店。
晚上睡觉前,扶遥盯着天花板出神。乔爽犹豫许久,关掉除了床头灯之外的大灯,鼓足勇气问了句:“你是不是和闻灼吵架了?”
扶遥知道这事绕不开,自己再怎么逃避,终究是要面对的。可问的人是乔爽,总比其他想要看笑话的人好。
“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二楼房间那幅画吗?”
乔爽点点头。
扶遥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那是江琅的画。”
“江琅?!”乔爽顿时坐起来,惊讶地嘴巴都合不上。
她表情十分疑惑,想说话却不知道说什么。良久乔爽才说了一句:“你发现,他知道吗?”
“知道。”扶遥笑了一声,“就是我晕倒的那天晚上。”
“他——”乔爽顿时一恼,翻身就要去找闻灼算账。
扶遥赶紧拉住她:“别去了,现在去找他也没什么用。”
乔爽愤愤地坐回去:“那就由着他这么对你?”
“我想过了,之后找个机会我再和他聊聊。”扶遥想到一年也见不到多少次面的闻灼,又笑了笑,“他不来,他的管家也会去那里,我想说的话,他总会知道的。”
乔爽听后又叹了口气:“你真的……”
扶遥又躺了回去,侧身背着乔爽,故作无所谓道:“困了,睡觉。”
乔爽无奈也躺了下去,只是背过去刷手机,过了一会更是累得睡着了。
宁静的夜里,扶遥轻手轻脚地为她把手机拿远,然后继续躺下,盯着天花板失眠。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眨眨眼睛,抹去眼角酸胀的湿润,也闭眼睡觉。
因而没有看见忽然亮起的手机屏幕上,备注是闻灼发来却立即撤回的一行消息:【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