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宝,我可能有一段时间,不会再和你见面,不要担心我——自己照顾好自己,多运动,你屁屁又大了。”
“唉,有钱人家小姐就是好命,就算不用拼命学习,也能随心所欲。”
“你也不要太为难自己,很多事情就算你努力也做不到,所以开开心心就好。”
“……什么意思,你在歧视我……”
“别逞强,傻宝,等我们再见面的那一天。”
目送戈君钻进戈家司机开来的车,宝芙突然有一种感觉:她所熟悉的生活,已经悄然发生巨大改变。
每个人,每件事,都变得超出她想象。
“停车。”
戈君的目光,没有放过街边梧桐树下一闪而过的人影。
她下了车,一直追过去,刚转到墙后,就被人猛然掐住脖子摁到墙上。
那人并不是真要她的命,戈君可以感觉出来,如果他真想杀她,她现在已经身首异处了。
因为气管被呛住,咳了几声,戈君抬起眼,平静地看着面前的黑衣年轻人。
“鬼鬼祟祟在她身边转悠,阿灭的所作所为,果然是胆小鬼。”
“满嘴谎话的巫女。”阿灭犀利的目光,逼视着戈君的眼睛,“你在给谁卖命?”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少跟我装蒜,就算是女人,我也不会对你客气,昨晚想带走你的那三个男人,他们的大脑,完全被人操控——你们戈家到底招惹了谁!”
“鬼打鬼的伏魔者,这件事和你无关。”
脖子很痛,但戈君依然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善恶不分,心甘情愿做魔鬼走狗的巫女,当然和我无关!”阿灭看到戈君的脸已经涨到紫红,松开她,“不过你们要是再敢把普通人牵扯进来……”
“我绝不会伤害宝芙!”咳了几声,抚着脖子痛处,戈君断然否定阿灭对自己的指控,“我只希望,她能过平静的生活,像一个普通的女人那样生活!”
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凝视着阿灭。
“所以,请你别再出现在她的生活里——我看到你背后,有死神的影子——你死期不远了。”
宣告完,她大步离开。
阿灭站在原地,完全是无动于衷的漠然。过了几秒钟,他做了一个和某人有几分神似的动作,挠了挠一头凌乱的短发。
“出来!”
“啊,我的乖徒弟,被个丫头这么说,心里一定不是滋味吧……走,为师请你去喝几杯!”
醉眼朦胧,双颊红扑扑的董鹤,从墙角后摇摇晃晃现身,一面走,一面提没扣好的裤子拉链。
“Lenka回去了吗?”
阿灭转过脸,显然是不想多看这位不上道的师傅一眼。
“喔,被你那么伤得那么重,她昨晚可是很伤心呢,不过没想到Lenka喝醉了是这么可爱,完全展露了另一面……”
董鹤趁机把胳膊搭上阿灭的肩膀,撒娇似的靠在比他高不止一个头的徒儿肩膀上。
“你该不会趁人之危……”
阿灭看到师傅那张**横流的脸,心头掠过一丝不祥。
“我们可是熟男熟女,当然是□□做的事了。阿灭,你什么时候才能学到为师的真本领,你师父我啊,最强的时候是在……”
“闭嘴!”
“阿灭,你不高兴吗,你对Lenka,也不是完全没有感觉,对不对?”
董鹤脚步踉跄,追赶着扭头就走的阿灭。两人的样子,像极了苦口婆心的慈父和叛逆的不孝子。
“Lenka,是我的姐姐!”阿灭停住脚步,“让我生气的是你——”他转过身,看着董鹤,“师傅,你教过我,人和野兽最大的区别,就是人不会完全被**控制,这也是人最大的自由,在面对诱惑时,有选择的权力——”
“唉唉,你这孩子,我教了你六年,你说你咋总是记住这些废话呢?这话虽然说起来很漂亮,但Lenka需要安慰是事实……”
“安慰一个人的方法有很多种,你已经退化到,只会这一种了吗?”
“吃醋了吃醋了——”董鹤看到阿灭认真起来的表情,顿时笑逐颜开,“我是和你闹着玩的,还真是让为师嫉妒,我也是优质男人啊,但Lenka的眼睛里,只看得到你——”
就像清除碍眼的杂草一样,阿灭毫不犹豫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董鹤,因为他的视线捕捉到一个身影。
董鹤回头用视线追随着徒弟飞快离去的背影,看到远处正慢吞吞往车站走的宋宝芙。
他嘴角咧出丝笑容,但那笑容旋即被哀伤取代。
“阿灭,在那天到来之前,至少做一回快乐的男人吧。”
阿灭发现,当看到宝芙那张眉头微微蹙起的脸时,他就会忍不住愉悦起来。连他自己也觉得很过分,他会特别有一种**:想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她的痛苦上。
其实这两天,他很想和她面对面谈一谈,那天在公园发生的事。
并不奢望她的原谅,也不奢望她可以继续像从前那样,对他毫不设防地露出笑容。
甚至,他很清楚,自己应当理智的从她生活中退开。
戈君没说错,像他这种人,不应该靠近宝芙这样的女孩。
伏魔者几乎很少和普通人靠近,因为他们的黑暗背景,以及他们身上所承受的负荷,根本不是普通人能瞭解能接受的。
但阿灭还是有一个自私的念头,他不想宝芙在以后的日子里,偶尔想起他的时候,只是想起一只可怕的野兽。
从那么多人当中,他还是在公共汽车站牌下,一眼就找到那个纤细身影。
宽大外套底下露出粉红色T恤,白色帆布鞋上有手绘的星星,长发编成卷起的麻花辫子,但还是有几根佻皮的发丝溜出来,顺服的依偎在少女柔和的颊边。
贝壳一样的耳朵,淡粉红色的柔软耳垂上,有曾经扎过耳洞又愈合的白色疤痕。
她和大多数年轻女孩一样,想在茫茫人海中找到自己的不同,但又努力和大家一样。
阿灭注视着宝芙的背影,完全没有意识到,此刻他的眼里和心里,全是她。
说来可笑,但他真的在害怕,他很怕她一看到他,就会尖叫着逃开;他很怕从那双乌黑爱笑的眼睛里,看到恐惧、厌恶、疏离。
公共汽车到站,阿灭不再拖延。
“对不起!”
一个急匆匆赶车的十几岁小女孩,和阿灭撞了个满怀,这个粗心大意的眼镜妹,肯定是晚上偷偷上网导致起床太迟,连书包都没扣好就出了门,书和作业散落一地。当阿灭帮她把书本捡起来时,车已经开走了。
宝芙也随着那辆吱吱嘎嘎快要散架的老电车,缓缓驶离阿灭的视线。
“阿嚏!”
有口罩遮挡,虽然可以无所顾忌打个喷嚏,但宝芙还是衷心希望:人不会生病该有多好。
脑中一片昏沉,如果这时有人问她银行卡密码,她一定会如实招供。
宝芙终于认清现实,她现在这个状态,根本撑不到学校。
向越来越鄙视她的老师打电话请了假,宝芙在下一站下了车。
她咬着牙,一步一步向家的方向挨去。如果在大街上晕倒,不知道会不会有好心人把她送回家?她没有带身份证……至少,应该会有人帮她拨电话叫救护车,但是谁来通知爸爸?对了,她有手机……
闭上眼睛,在她直直向前倒下的那一霎,她清楚地感到,她倒在一个坚实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