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 第22章 私会

宝芙轻手轻脚，尽量不发出声音，踩着梯子爬上三米高的天窗。

她不想惊动那个门神一样坐在门口呼呼大睡的中年男人。

自从一星期前那些僵尸大闹一场后，她家这位老浪子就突然转了性，再也不出去找酒友们鬼混，而是变身超级模范奶爸，上学送放学接，兼任厨子和保镖。

宋子墨从醒来后就固执的认为，自家女儿招惹了一些登徒子，至于有关小舞和僵尸的记忆，好像被什么人从他脑中完全抹去了。

倒霉的是宝芙，她想私自出个门简直比登天还难。

好在跳个窗户她还是能做到的，只是她觉得自从在独孤明的画展被那只僵尸咬了以后，她的人生就越来越跑偏了。

甚至连邻居家的狗，都对她改变了滤镜。

以前这只一脸蠢相的斗牛犬在路上遇见她从来都是不理不睬，现在这只狗不知中了什么邪，一见到她就咆哮狂吠，龇牙咧嘴朝她扑过来。

“你别过来——啊！”

宝芙从小怕狗，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毫无体面可言地拔腿狂奔。

当那道挺拔身影映入眼帘时，宝芙简直是看到救星下凡，恨不得多长出两条胳膊死死扒住对方。

动物能够感受到伏魔者身上的煞气，阿灭只是一个眼神，恶犬就秒变丧家之犬，夹着尾巴灰溜溜逃走。

“我不是说会去接你吗。”

“别，我爸说再看到你，就打断你的腿。”

宝芙深深叹息，自家老爸还真是拎不清自己几斤几两。

“哼，是那家伙让他这么想的吧。”

“谁，那位……太子吗？”

宝芙感到自己像一袋垃圾，被重重撂在长椅上时，才意识到阿灭是一路抱着自己来到这个街边公园，因为他速度太快，她竟然都忘了自己一直挂在他身上。

阿灭的脸色看起来不太高兴，不过他好像素来如此。

“我师父说的，你照做了吧？”

“我把家里都找遍了，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

董鹤和阿灭认为，小舞不会无缘无故找上宝芙父女。

小舞是赤丹家的高阶僵尸，想要吸血完全有更安全的选择，不必到非自由地区来狩猎。据传僵尸族自太子甦醒以来，阖族上下都在大规模寻找一样东西。

而在宝芙家附近，阿灭嗅出不少高等僵尸的气味，说明传闻可信。

所以他们特意嘱咐宝芙在自己家里搜寻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阿灭点点头，坐到宝芙身边。

“这几天还好吗？”

“不好——我们学校一半的女生都失恋了，因为我们学校最好的男人，我们的辅导员结婚了，戈君去她表姨家了，她一直都不接我电话……

“我是说你！”

阿灭朝宝芙扔过来一记眼刀。

“我很好！那你呢，找到我为什么没变成僵尸的原因了吗？”

宝芙为了证明，特地给了阿灭一拳。

然后她就抱着险些骨折的手，无声哀嚎。

对于没有变成僵尸这件事，宝芙只兴奋了三天，就再次被生活无情打败。

莉莉姐最近一直在旁敲侧击说要涨房租，专业老师也警告她请假打工太多，有可能这学期要挂科……

有那么一霎霎，宝芙在后悔，当初她要是反选就好了。

“化验了你的血液，也做了DNA分析……”

“我是不是那个唯一能拯救地球的X-woman？”

对于自己竟然没有变成孳生僵尸这件事，宝芙的好奇不亚于伏魔族。

一个被赤丹族低等血尸感染的人类，最后竟然奇迹般的生还，据说无论是在伏魔族的历史上，还是在人类的历史上，都是绝无仅有。

阿灭还记得，当把这个消息宣布出去时，那些伏魔族前辈脸上的震动。

这的确无法用他们掌握的知识理解，被尸毒感染的人类从没有出现过逆感染，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使眼前这个人类少女，竟然成为一匹摆脱命运桎梏的黑马。

他凝视着眼前的女孩。她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也不是他见过的女人中最美的。

不过她那双乌黑的眼睛总是流动着一种晶莹的光芒，他还没有在第二个人眼中看到过这样的光。

她的嘴巴特别漂亮，尤其是她笑的时候。

确实会让人心底升起一种渴望，迫不及待想要尝尝她双唇的味道。

“……没什么。”

“什么没什么？！”

“你的血，你的细胞，都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有一点不一样。”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

看到宝芙一脸的紧张，阿灭唇角滑过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算不上什么大问题，你的智商值，比正常人低很多。”

“我就说嘛，为什么我事事不顺，原来真是老天爷不公平！我上辈子一定是做了什么坏事，所以才受到惩罚。老天爷啊，你开开眼，让雷劈我也可以，拜托让我聪明起来——喂，你笑什么！”

看到阿灭那张冰山脸上少见的笑容，宝芙明白自己被这个貌似老实的小子耍了。

想想自己和对方实力差的悬殊，宝芙决定还是做一只“忍”者神龟。

悻悻起身，她走到那棵最繁盛的花树下，从衣兜里掏出一个透明的玻璃瓶，瓶子里装着黑色的灰烬。

“这里面是……”

阿灭目光微微一动。

从浓郁的花香中，他清晰辨别出来，那瓶子里的灰烬，是被他杀死的，名叫小舞的那只僵尸。

“是小舞，我清理房间的时候看到这些……”

宝芙蹲下来，用树枝在松软的泥土中挖着坑。

“她差点吃了你和你爸爸。”

阿灭默默走到她身后。

“我当然记得。”宝芙至今想起那个美艳的女人都毛骨悚然，“但现在我活着，她死了。”

她的心情其实不好，是因为戈君。

那家伙也不知道怎么了，不去学校，竟然电话也不给宝芙回一个。当宝芙把电话打到戈君家里时，她妈妈说她去了表姨家，短期内不会回来。

有一种莫名的直觉，使宝芙感到戈君有事瞒着她，而且她在躲着她。

一双男子十指修长的手伸过来，阿灭也蹲下身，帮助宝芙刨开土和树叶，并帮她盖上土，将土夯实。

花香悸动，树影婆娑。

阿灭忽然感到一种久违的舒适与愉悦，对每天都马不停蹄追杀孳生僵尸的他来说，已经很久没有这种体会了。

“阿灭，有没有可能，是那位僵尸太子！”

“……”

“是那位僵尸太子的原因——你想啊，他可以让我失去记忆，可以蛊惑我，还可以治我身上的伤，说不定正是他，化解了我的尸毒？”

“不是他。”

阿灭站起身。

“为什么，你怎么能肯定，不是他救了我？”

宝芙觉察到阿灭的眼神又冷了，他真的非常厌恶那位僵尸太子。

“除非他把他的血给你——但我不会让他那么做！”阿灭的声音中透着戾气，“尸毒是无法用尸毒化解的，他只能把你变成和他一样的怪物。”

“怪物？阿灭，你说……我们和怪物又有什么不同呢，其实人类也是怪物吧。”

宝芙揉了揉有些发痒的鼻子，手上的泥蹭在脸上。

她只觉得天上的月光被一片阴影挡住。

眼前，阿灭的脸忽然近在咫尺。他俊秀瘦削的脸庞此刻被月光镀上一层淡淡银辉，带了几分柔和。

宝芙忽然觉得呼吸有点困难，大概是因为现在的阿灭实在太帅了。

他低头的时候，发绺垂下来遮住一只眼睛，这使他那双目光锋利的黑眸看起来深邃黝黯。

而幽暗最深处，隐藏着明亮炙人的火焰。

宝芙的肌肤轻微颤栗，那是因为阿灭的手掌包裹住她一侧脸颊，他用拇指指腹刮去她脸上的泥，他的手很温暖，有常年使用武器磨出的硬茧。

“或许吧，我们都有可能成为怪物。”

年轻的伏魔者低声说。

他脸上露出警觉，转身朝身后的树丛走去。

宝芙透了口气，刚才有一霎她心脏都快停跳了，她抚住胸口注视着阿灭的背影，总觉得阿灭说的那句话里，有着难以言述的悲哀。

“别过来！”

“怎么了，阿灭？”

宝芙被阿灭突然变得严峻的口吻嚇到，她看到树丛里钻出一只黑猫。

猫朝他们走过来，尾巴高高竖起，眼睛是黄色的。猫本来是很讨喜的动物，但是这只猫，却带来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