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 第21章 圣者

低沉的声音，除了他肩膀上的乌鸦，没有任何人听见。

男人抬起头，一道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脸上。如果这时坐在他附近的人注意到他，就会发现他是一个很英俊的男人。

被阳光灼晒成山岩色的肌肤，宛如刀凿的面庞和五官。

虽然身穿现代服饰，这男子却散发出一股古代武士般的气息。

“雷赤乌，魔鬼却喜欢披着圣人的外袍，你还真是怪趣味。”

讥嘲的声音从前排传来。

那是一个戴着低檐帽、墨镜、口罩，从头到脚都捂得严严实实的男人，他嗓音十分嘶哑，声带似乎受过重创。

被称为雷赤乌的黑衣男子，注视着那男人的背影，目光中有着明显的厌恶。

“玳圣，他没有彻底毁灭你——或许是你真正的不幸。”

“他希望我陪他继续这个游戏，不是吗？”玳圣嘶嘶冷笑，“500年前，他不也是这么对你吗？他夺走你心爱的女人，让你千刀万剐体无完肤，又背弃了你，如果不是我把你从殁谷放出来，你会一直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腐烂发臭。”

“所以我现在只想寻一方净土，安度余生往后，执着于仇恨，没有任何意义……”

“雷赤乌，紫鼎家有不逊于金蝉家的实力，你却一直心甘情愿做他的走狗，我真替你惋惜。”

“我有我的原则。”

“雷赤乌！他这次醒来，在找那幅画，你也知道那幅画是什么。他想毁灭我们，毁掉亡魂族，独孤家一直都是亡魂族的叛逆和危胁！他杀光我的赤丹族人，下一个就会轮到你们！骁肃那老废物什么都做不了，只有你，拥有亡魂族战神力量的你，才能阻止他发疯！”

“玳圣，恐怕你弄错了，我从来都不是亡魂族的战神。”

雷赤乌陷入沉默，似乎回忆着遥远的往事。

“雷赤乌，你在怕他？哈哈哈，没想到，堂堂紫鼎家的长老，竟害怕独孤明，怕到了骨子里！雷赤乌，独孤明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过我们所有人，你想要净土吗？以后再也不会有了，从他醒来的那一刻，就再也不会有了！”

玳圣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如同淬了毒。

雷赤乌沉思良久，下定决心。

“也是，既然他醒了，我是该去见见他了。”

他咬破自己食指，将一滴血，滴在玳圣摊开的手掌心。

“你果然是我见过的，最吝啬的男人。”玳圣将那滴血舔干净，了解到血中的信息，“……曼舞竟被一只伏魔族的耗子杀了，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雷赤乌依旧用责备的眼神看着玳圣。

“对自己未婚妻的死，你应该表示基本的哀悼。”

“哀悼的方式，因人而异——曼舞那贱人竟然敢背叛我，我只能说这是她最好的下场。”玳圣起身，“现在我要弄清楚，他想把那丫头变成高等僵尸的真正动机。”

“我不想在这里再见到你，玳圣！”

雷赤乌伸臂扶住前排一直依偎在玳圣身边的女子。

玳圣离开后，女人的身体向一侧倾斜倒下。果然，一触到她冰冷干燥的肌肤，雷赤乌就明白她体内的血已经被吸干，他伸手阖上她依然睁大的双眼。

玳圣这时已走出教堂，他带着魅惑的声音传入雷赤乌耳中。

“你最了解他，你也很清楚他想做什么，在他的任性毁掉我们亡魂族之前，杀了他。”

雷赤乌石雕般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用手掌覆盖住那死去女人脖颈上的伤口。然后女人的身体开始迅速发黑，在短短不到几秒钟，成为一堆黑色渣滓。

“亲爱的弟兄姊妹们，现在请我们打开，传道书九章5-6节，活着的人知道必死，死了的人毫无所知……他们的爱，他们的恨，他们的嫉妒，早都消灭了……”

白发苍苍的老牧师，大声诵念经文。

当他视线偶然落到那个转身离开的高大背影时，心中不自禁冒出一个念头：主啊，保守那只羔羊的灵魂吧……

雷赤乌走过的地方，黑色灰烬撒了一路，随即被风吹散，在阳光中化成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