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彭家乃是高门显贵,孙姑娘虽家财万贯,貌若春华,但家中世代经商,与彭家门户不对,即便我有心促成,也恐怕难以成事。”
宋月芝莞尔拒绝,将落在桌上一袋沉甸甸的银两往前推了几分,直至送到孙家姑娘垂眼可见的地方。
孙姑娘略显不耐,将头偏向湖中亭右侧的湖心,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湖中,荡起层层涟漪。
“如果事情好办,我也就不会叫你帮忙了。听说你帮秦老板谈了笔大单,但对方有心为难,说如果这日有雨就跟秦老板签约,结果数日艳阳的天竟然在这天真下了雨,如此神机妙算,对于你来说我的事想必也不难。”
宋月芝勾了勾嘴角。
在外人看来这事难办,但如果早就知道今日何时会下雨,再将时间倒回三个时辰前的前一天,应下对方这一赌约那便不难。
至于对方为什么会恰好设下这个赌约,便需要在与对方见面时频繁强调天气的炎热干燥,给对方一个明日绝对不会下雨的心里暗示。
同时,宋月芝也早就打听过与秦老板谈生意的人的为人,确定对方说一不二,极讲信用,才特意制造出这场在外人看来十分意外的计策。
在现代,她的职业身份叫“意外制造师”,而在当今时代她是别人眼中有求必应,有事必达的谋略之士。
孙家姑娘见宋月芝不为所动,于是又将腰间系着的荷包取下来放在桌上,“请娘子为我安排,倘若我真嫁得好,你的好处不会少的。”
宋月芝稍作迟疑,目光落在桌上的两包银两少,然后脸色一变,谄笑道:“好办。”
她穿越到这个时代的宋月芝身上不久,上有病恹恹的父亲,柔弱的母亲,下有宋幼的弟弟妹妹,怎么可能跟钱过不去?
何况就算这事办不成,她也有回档系统。
此系统是她在穿越到这里的时候绑定的,可以将时间倒回三个时辰以内,这样一来,哪怕出了些什么差池,也能回到三个时辰前,将局势扭转。
“我还需要时间筹谋,孙姑娘静候佳音。”说罢,宋月芝起身离开孙家后宅。
说起促成姻缘这种事,宋月芝可谓是手到擒来,只不过她往常促成的都是相匹配的人,对于这种商户女嫁当朝三品官家的次子,她并无完全的把握。
宋月芝决定先从彭家二公子入手,调查其人的品性和喜好,如今她有随时回档的能力,便可无所顾忌地直接去找彭家二公子。
她打听到彭家千金常在锦绣阁购置胭脂水粉等妆品,于是就亲制了一种粉调月季花色的胭脂送到彭家。
彭家向来森严,她一个外人自是不好进去的,她便借口说:“这是锦绣阁特地命我送来的妆品,极衬彭姑娘的肤色,掌柜说千万叫我为彭姑娘试了,问过姑娘的意思,劳烦去通报一声吧。”
守门的小厮见着宋月芝只是一个身量娇小的姑娘,又只有一个人,所以并未有什么提防,只说去通报一声,便进了门。
宋月芝在门外等着,却见一着青绿色长衫的男子带着四五个着墨色衣衫的下属徐徐而来,他面容舒展,五官极佳,肌肤几乎白皙到可见青色的血管,抬眸抿唇间贵气不凡,出口更是温润如质玉:“劳烦,就说徐瑛求见。”
“是徐公子?快请快请。”小厮不敢怠慢,忙将徐瑛迎进门中。
徐瑛与宋月芝擦肩而过,自是不会看宋月芝这等蒲柳之姿的女人一眼,但宋月芝的目光却控制不住地跟着徐瑛而去,直至他消失在门后,徒留下一股清新的檀香香味。
宋月芝意识到不妥,连忙将目光回过来,这才看见不远处停着的一顶方轿,轿顶是缎锦织金苏绣,轿檐四周垂着系玉环的流苏,就连马夫身上的衣裳都比她身上的要好。
她收回目光,自知今日若不是她意外登门送胭脂,他们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交集,即便有什么意外,那这意外也太大了,即便回档千次百次也无法促成。
“锦绣阁的娘子,我家姑娘请你进去。”这时府里方才去通报的小厮走出门来对宋月芝道。
宋月芝应道:“好。”便提裙跨上台阶走了进去。
一路跟着小厮,再由丫鬟带领,宋月芝来到了彭家千金彭念儿的闺房,宋月芝并未多言,只是再道了一次来意,而后将胭脂奉上。
宋月芝这一行业需要知道的知识范围比较大,因着接着的大多数单子都关于宋轻女子,所以她对美妆服装这些便有一些研究,自制的胭脂虽然在现代排不上号,但应对一下古人应该不成问题。
彭念儿试用了宋月芝的胭脂,随后绽开一个欢喜的笑容:“这胭脂稀罕,不光颜色粉嫩,在阳光下还能看出些细微的闪光,漂亮。”
“姑娘喜欢就好。”宋月芝乖巧地回应道。这不过在现代最普通的死亡细闪芭比粉,没想到竟然这般讨闺阁女子的喜欢,看来她在美妆方面亦有造诣。
“对了,姑娘。”宋月芝只想尽快切入关于彭家二公子的话题,“近来锦绣阁新进了一些好布,不过颜色都是些灰深墨绿的,只适合男子,不知府上的公子可有需要?”
“得了吧。”彭念儿在手上试着胭脂,嗅着胭脂里的花香,心不在焉地说道:“我们家的公子一个进了御史院,每日都是朝服,便服都穿不过来。还有一个最喜亮色的衣裳,你说的那些颜色,他看都不看。不过,什么时候锦绣阁也开始接待男客了?”
宋月芝仔细回说:“锦绣阁也要与时俱进不是。”
“成,你领了赏钱去吧,下次还有这好东西再送上门来。”彭念儿只当宋月芝就是个送胭脂的下人,并不想多与之攀谈。
宋月芝垂着头,想着如何再多套一些话,思索了良久,直到彭念儿都不耐烦地催到:“没听到吗?去我丫鬟那里领了银子去吧。”
“姑娘,说起好东西,我想起来我们锦绣阁最近新出了一些料子,叫做流光锦,轻薄飘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如水波流动,十分貌美。”事到如今,为和彭家姑娘多说几句话,宋月芝只能继续诓骗。
“当真?”彭念儿果然被宋月芝所说的话吸引。
“只是这流光锦十分罕见,往宋只有皇宫会进贡上来几匹,我们掌柜也是花了大价钱寻来的,若说价高者得,那岂不是太过落俗?所以掌柜的便准备在京中举办诗会,头魁便可赢得两匹流光锦。这流光锦男女皆可穿,若制成衣服穿在身上不光是京中头一份的显眼夺目,还能说明此人才华出众。”
彭家毕竟不是小户,彭家姑娘即便真的才情出众,也不会抛头露面,跟男子去争头魁,所以宋月芝料定她会叫自家的公子去,但彭家大公子公职在身事务繁忙,定然是不会去参加的,唯一能去的便是彭家二公子。
只要彭家二公子要去诗会,那她便有运作的空间,一定会想方设法组织这场诗会,并叫彭家二公子和孙家千金搭上线。
彭念儿惋惜道:“那这流光锦看来非我能有的了,我才疏学浅,大哥为朝廷命官不便出面这些场合,小弟又是一心扑在武上面的,叫他去诗会不如叫他去蹴鞠,兴许能赢头魁。”
“既然这样,那就不多打搅了。”宋月芝屈身告退。
这一趟来,套用的有用的信息还是太少,所以宋月芝在将要随着丫鬟离开的途中,侧身一转直接进了彭家二公子所在的内院,在内院墙后躲了起来。
丫鬟或许是不相信她会进公子们的内院,所以便觉得宋月芝是有事回去找彭念儿了,于是在转身发现后面没人后,便折返了回去。
宋月芝见人走了,便贴着墙根悄悄溜到了彭家二公子的房间外,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便将耳朵贴在门上,想从里面窥探些什么消息。
却听里面的人道:“我彭某只是一介武夫,不堪当此大任,你另选他人吧。”
“我知道彭公子一直都想得武状元,可以进军营上战场,我可以帮你,你无需做什么,只要做你想做的事情。”
第二个人说话的声音很像宋月芝在外面听到的徐公子的声音,听起来想是在商量什么大事。
“你为什么要帮我。”
又听徐公子说道:“我只是不想陈家在军营一家独大,你坐到高位,与陈家分庭抗礼。届时我会请一个武功绝佳的人出场,赢下前面几局,之后再输给你。”
“可我......"
“你怎么在公子院子里!”宋月芝还要再听下去,却听拱门处的传来一句丫鬟的惊声,她回眸看过去,只见方才领路的丫鬟带着几个人急匆匆朝着她这边走过来。
事到如今,宋月芝别无他法,只能在心里召出系统,回档到三个时辰之前,只是“回档”二字她还没有说出口,身后的门突然打开了,徐公子和另外一个男人走出来,如果她想的没错,这个男人就是彭二公子。
“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彭二公子高声呵道。
而徐公子眉头紧锁,似乎是在揣摩宋月芝的身份。
宋月芝从徐公子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杀意,看来方才她听到了什么关于徐公子的秘密。她眼眸微闪,既然现在都已经要回档了,那便不在乎错上加错。
宋月芝众目睽睽之下轻巧地朝着徐公子扑过去,一头撞在了徐公子的怀里,然后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啄一下,而后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勾起嘴角,念了一声:“回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