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俩在那较劲,纪时忍不住提醒:“李年你出的也太大了。”
他本意是想提醒李年别急着出对二,然而李年信心满满道:“纪时你放心,我肯定能赢过梁静静。”
于是在李年的连环攻击下,李年的下家康佳反倒没出几张牌,在那俩人的明争暗斗中,纪时走的最早,接着是林珩。
梁静静第三个出完牌后拿过康佳手里一把的小牌,质问李年:“不是你怎么回事,你就这么争强好胜吗!”
李年深吸一口气,急忙解释:“不是,我没想过要欺负康佳!”
被梁静静扣上一顶“争强好胜”的帽子实属意料之外!再说他本来是想让纪时输的,他可是记得梁静静很早以前跟他提过康佳暗恋纪时的,现在趁着机会让纪时上去表现表现,自己也算立了大功,谁知道成现在这个样子。
梁静静替康佳出牌:“四五六七。”
李年摇头叹气:“康佳,你怎么突然出这么大,让我怎么办?”
牌又出一轮,到了康佳。
“八”
李年:“大王”
“不是,二都还没出完呢,你直接出大王,会不会打牌。”梁静静紧攥着手里的牌,往李年的手里偷瞄了几眼。
“没办法,我留了好多三,不出不行。”李年痛心疾首道:“三个三带一张五。”
康佳正好有牌:“三个八带个六。”
“呕吼,康佳你牌好大!”李年忍不住赞叹。
“还好。”
林珩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甚至还有些微妙的欲言又止。
康佳最后并没有那么倒霉,李年也没那么幸运,摊开牌,李年手里只剩下一张三。
“李年你怎么回事,你明明四个三,炸弹!被你拆了,你在干嘛!”梁静静气急败坏,甚至已经上手抓起李年的衣服。
“瞎,我这不急,没整理好牌,那谁知道五个人打牌,炸弹就那么容易落在我的手里。”说完李年也不觉得恼,非常积极主动地起身拿过话筒去选歌。
“大家赶紧说说想听什么?”
其他几人只让李年选个自己擅长的,梁静静懒洋洋道:“就你会的那几首呗,就音调高的,嗓子吼的,别人唱不来的,你给展示展示。”
“你别看不起人,我风格还是很多的。”
最后唱的是一首较为舒缓的歌,李年唱起来竟毫不费劲,他坐着的姿态极其随意,唱到深情处甚至还要沉默几秒,恰到好处的停顿,流畅的动作,与这副身形完全不符,甚至都不像他这嗓子能发出的声音,一曲结束,众人都还伸着头看他。
“啪——啪——啪——”
梁静静先反应过来,带头鼓起了掌,“不错啊李年,没想到你会的还挺多,真是深藏不露。”
周围发出几声低笑,李年挠耳抓腮,趁下一局别人在看手里牌的空隙,他将牌放在嘴边,歪头低声说:“静静,我会的可多了,去学校有时间的话一起出来玩吧。”
梁静静专注看着手里的牌,李年的话她没拒绝也没答应,只说她们平时课多。
几人玩玩唱唱到很晚,晚上一起去吃了顿火锅。这次之后,下次能一起见面的机会也不知道今夕何年,尤其梁静静跟康佳离得远,见面也相对费劲。
纪时看着两边的人,没话找话:“康佳,你们警院经常训练,累不累?”
康佳坦然道:“还好,每个人报这个学校之前肯定慎重考虑过的,每天都很充实,还挺有意思。”
纪时:“那我宁愿不要这种充实。”
“哈哈……”康佳抬头笑了几声,别过垂下来的短发,她一手支着下巴,望向纪时:“纪时,你也很有意思。”
纪时抬起的手突然抖了一下,他想起林珩之前说过的话,他转头看了眼身边的林珩,对方也正幽幽看过来。
“怎么了?”
现在不是说这事的时候,纪时摇摇头:“没事。”
吃完饭后众人各自分开回去,林珩和纪时还能顺一段路。
夜色爬满当空,从建筑发出的灯光如影随形的跟随在相交错的道路上不断行驶的车辆。两人走的路越来越偏僻,人也愈少。
“就是你之前说的话是真的吗?”
“什么话?”林珩问。
“就你说康佳,那什么…我。”
“废话。”
“那我该怎么拒绝?”
“?”
林珩脸上的表情有点复杂:“人家还没怎么你你就想着拒绝,别太无情。”
“我不是这个意思。”
“......”
纪时跟林珩走出一段路,现下已经没了别人,林珩就无所顾忌:“我看康佳是真喜欢你,你就没什么想法?”说着他还搭上了纪时的肩膀。
纪时的侧脸被街边的广告灯反射的忽明忽暗,小街上人很少,纪时的表情融入了夜色,林珩也不知道他此刻的想法。
“我觉得康佳人挺好,”纪时犹豫着,思考该用什么话来形容,“但是我不喜欢她,我打算回头找时间跟她说清楚。”这话纪时说的毫不迟疑。
林珩一脸恨铁不成钢,“你跟康佳认识这么长时间了,人家有什么不好的,而且都大二了,现在不谈,难不成你打算孤独终老?”
听到这话,纪时倒是笑了,“你要是觉得康佳好,你跟人家试试。”
“你怎么说话,我这不关心你的终身大事,你要找不着对象,我替你心急。”说完林珩颇为痛心的捂了捂胸口,挺像那么回事。
纪时抿唇笑着摇头,林珩感叹道:“啧,爱情这玩意,玄乎。”
“爱情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离不开暴风圈来不及逃……”
林珩轻声哼唱,呼出的白气久久不散,虽然是冬天的晚上,但俩人走的不紧不慢,刺骨的寒风吹着面颊,影子在路灯下显得朦胧。
走到又一个岔路口的时候两人就分开了,纪时拉了拉衣袖,重新拐过蜿蜒曲折,窄小的街道,这条小街上是没有路灯的,这个时候街上的店也早都关了门,纪时手机开着灯,地面还有些滑,他亦步亦趋,就像在迷宫中寻找出口。
终于到家了。
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多,纪淑云应该回来有一会儿了,现在说不定已经睡下。纪时转门把手的动作极尽轻缓,他轻手轻脚的换好鞋,尽量压着步子,将钥匙放好。
然而刚抬起腰错开墙角,纪时就看见纪淑云坐在客厅,开门的声音并没有惊动沙发上坐着的人。客厅没有开灯,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亮着微光,纪淑云手里拿着几张纸,旁边还散乱的放着一样的纸张,上面写满了字,密密麻麻的。
纪时看不太清,不过估计是……文件一类的东西,因为那厚厚的一叠纸都被夹在文件夹里。
视线昏暗,但纪淑云在很仔细的翻看着几张纸,纸张碰撞的簌簌声在寂静里很突兀。纪时看不清母亲的表情,但他能感觉的出来,母亲的背影细微颤抖了两下,像是在竭力忍耐着什么。
纪时站在原地,他不记得他们家有什么重大事件,或者重大财产需要文件登记的,他想不出所以然,就迈出步子,喊了一声:“妈,你在干什么?”
纪淑云明显被喊的一愣,似乎没想到有人,她将手机翻过去,慌乱的把文件收起来塞到桌子下面,扭头问道:“我还以为你没回来,要跟小林他们玩的很晚。”说着她走到纪时身前,挡住了视线。
纪时无意追问,随口道:“哦,这不有俩女生,回去太晚也不安全。”
“那倒是,那倒是,你也不送送人家,男孩子,都长这么大了还学不会照顾人。”
两人站在走廊上,纪淑云扯着话题又唠叨了几句,纪时听的昏昏欲睡,再加上有些冷,他找个理由回房间去了。
第二天纪时睡到将近十点,算是放假以来睡的最好的一次。
下床,洗漱,吃饭。
饭还是被提前做好了放在厨房,热一下就能吃。
一整个下午都无所事事,纪时上线跟同学朋友打了几局游戏,晚上纪时就一直在客厅等着纪淑云回来。
直到听见门响声,纪时立马站起身绕过客厅,来到门口,“妈,你回来了。”
纪淑云一抬头,发现纪时这么晚了还没睡觉,惊道:“小时,这么晚怎么还不睡,你不是知道我上班时间,怎么还等我,天这么冷,可别冻着。”说着她便换了鞋往屋里走,手套和围巾被脱下放在沙发上,纪时感觉到身边人的冷气直往外窜。
“家里不冷,妈。”
纪时跟着母亲往里走,其实纪淑云个头不过到他脖子的位置,他今年十九,母亲也不过四十几岁,但同龄人中他母亲显而易见的显老,此时伴着客厅的灯光,纪时能更清楚地看见纪淑云已经白了的发顶,许是没被发现,纪淑云也没染过。
可能因为从小到大一直都是母亲一个人照顾自己,于是上了大学之后纪时就主动提出要去打寒暑假工。其实他们学校也有各种奖学金,但是不够,纪时觉得这些远远不够,一个女人,独自供养自己儿子上学,怎么会容易。
纪时一直有觉得自己亏欠纪淑云,虽然没人说过什么,但这种观念他从很小的时候就有了。
纪时记得很清楚他的这种想法是从何而来。
老家有媒人要给纪淑云介绍亲事,但是要把孩子留下来,留在外婆家。
若是再小一些,纪时也许会被带走跟着母亲,但他已经很大了,记事了,他已经不再是个轻易叫别人爸爸的孩子了。
更何况他从哪里来,这个话题在村子里一直经久不衰,但没有人知道,若如哪天小孩子亲生父亲找上门怎么办?
碰上这种情况,算是步履维艰。不过一个年轻女人领着这么大的儿子过了这么多年,搬家到这里之后,也没人问过他是谁家的,他从哪里来。
纪淑云自然不会答应再嫁,那时候纪时预备上小学,老家的小孩都是在村里乡里上的学,但是纪淑云不愿意儿子在农村长大,于是就领着纪时来到了县城。就这样,一母一子在县城定居了。
纪时还模模糊糊的记得因为这套房子的事情家里吵成了什么样,纪淑云一个人与三个人对峙,舅舅恼羞成怒:“这些钱你不能全都拿走,咱爹妈白养你了。这么多钱你不给爹妈留点,你要这么多干什么,你自己做的什么事你最清楚。你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你要有点良心就别这么贪心,周严明给了你那么多钱,你不想着家里人,又打算在外面找谁?”
一旁听着的纪父纪母似是觉得这话难听,嘴唇嗫喏着,用手拉了拉儿子,没用力。
俩老人也颇难为情,纪父说道:“淑云啊,我和你妈也老了,这以后说不定哪天就要没了,你就只剩这么一个大哥,你俩要有啥困难还能彼此互相帮个忙,现在就是你帮你哥的时候,咱都一家人,你的钱就是他的钱,他的也是你的……”
那时候的纪时躲在门后面,没有听懂这话,只记得母亲听完后失声痛哭:“我给,我给。但是儿子我一定要带走,谁也别想动他。”
那次吵架之后,纪时就和纪淑云搬到这里,用着周严明给的钱,那是纪时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住了十几年的房子没什么大变化,二室二厅,对他们母子来说住着足够了。
客厅灯光亮的刺眼,纪时跟纪淑云同坐在沙发一侧,他盯着母亲有着细微裂痕的手掌,掌心有一层厚厚的茧,几根手指头在冬天总会被冻的发红,发肿,偏偏纪淑云在酒店干的就是洗碗打杂的活。
纪时摩擦着纪淑云的手指,轻声道:“妈,我这个寒假挣得钱应该够几个月生活费,还有之前的奖学金……”
纪时有点说不下去,他早已成年,可是十九岁的他对于金钱的窘迫使他能做的事实在是少之又少。
纪淑云看出儿子的别扭,握着纪时有些冰凉的手,轻松道:“你别想那么多,我上了这么多年的班,还是有一点存款,就算我砸锅卖铁也会让你读书的,你还小,不读书不行,不读书不行……”说着语气又低沉下去。
客厅很冷,这话说完后好像又降了几度,两人紧挨着坐在一起,墙上贴着的红色“福“字变得醒目,一段话后仿佛又陷入了一段不堪回忆的伤心过往中。
纪时明白,他小时候听老家的人说过,纪淑云年轻的时候读书不错,但是家里没什么钱,那时候正好碰上舅舅取媳妇儿要用钱,于是父母存下来的钱几乎都用来取媳妇了,而他母亲,只上到了高中。
纪时用力扶住母亲肩膀,他想让母亲知道她还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