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明华 第11章 第 11 章

来慈宁宫的路上，嬷嬷和苏叶说了宫里的规矩，还说太后是个慈眉善目的，因为大长公主去世得早，一直很心疼镇北王。

看着眼前厚重的宫门，苏叶不动声色地垂下目光，跟着嬷嬷走了进去。

殿内熏着檀香，醇厚绵长，是苏叶喜欢的味道。

她刚迈进殿中，就感受到几道视线朝她看来。

大殿里非常安静，看嬷嬷停下脚步，苏叶才用余光往左右两侧看了眼，不过只能看到一些裙摆，瞧不见长相。

就在这时，大监出来通传，说太后娘娘来了。

众人齐齐起身，苏叶跟着一块行礼。

过了有一会儿，听到有些沉重的脚步声后，苏叶才听到一声“起”。

站直后，她还是垂下眼睑，直到太后问堂下是谁家姑娘，才再次行礼问安，“妾身苏氏，拜见太后娘娘。”

“苏氏？”

太后上了年纪，眼神不太好，只觉得堂下站了位秀雅绝俗的姑娘，“你走近一些，让哀家看清楚点。”

苏叶屏住呼吸，往前走了几步，行到石阶前才停下。

这下，太后可算是看清楚了。

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惊艳。

当初赐婚苏云，就是看中苏云才貌双全，为人谦逊有礼，是盛京里最为出色的贵女，才会下旨赐婚。

后来子谦出事，苏家换人替嫁，太后得知消息时，已经是成亲次日。

初始还气愤，但听到子谦醒来，觉得是菩萨保佑，苏家大姑娘应该是个有福气的，她就不与苏家计较。

只是心中到底不痛快，想着苏叶从不出门赴宴，必定哪里有缺。若是今日见到不好，等子谦大好后，必定是要让他们和离。

只是太后没想到，堂下的苏叶，不仅肌肤娇嫩白皙，气质轻灵脱俗，是她见过最好的颜色。

太妃等人，也是同样惊讶。

话多的胡氏，更是直接惊叹，“太后娘娘，子谦这位新妇，好似天仙一般，真叫人挪不开眼。”

一旁的昭云，拧紧手中的帕子。

不得不承认，苏氏容貌极好，举手投足间，璀璨生光，仿佛不是尘世的凡人。

可她还是不服，既然样貌好，必定是其他地方有短缺。

昭云起身走了过去，上下打量着苏叶，“王妃确实倾国倾城，比你妹妹，还要好上几分。不过苏云才名远扬，不知王妃会作诗、懂曲赋吗？”

从昭云的锦服打扮，还有年岁，苏叶猜测，眼前的是昭云公主，“回公主，妾身自幼跟着祖母长大，祖母喜爱佛经，诗书倒是没读多少，只是时常跟着祖母抄写佛经。”

她谈吐淡定，声音柔和而清脆，另听者悦耳，倒觉得再追问就不好了。

而太后听苏叶谈到佛经，立马来了兴致。

女子才貌虽重要，但在太后这里，天大地大，不如菩萨大。

随意问了几句佛语，听苏叶都能回答上来，惊喜万分，当即就和苏叶谈论起更多，反倒是把其他人晾在一旁。

胡氏和太子妃交换了个目光，心中都好奇，苏叶明明容貌出众，谈吐也颇有气度，为何如此低调？

只是看太后和苏叶相谈甚欢，她们都不好插话，末了，昭云公主才问了句，“子谦好点没？”

“回公主，御医说人醒来，便无性命之忧，但需要长久静养。”苏叶微微转身，不知为何，她感觉昭云公主对她，好像有些敌意。

“那他......”昭云还要再问，太后却出声打断了她，只能抿唇退回原位。

太后见完苏叶，很是满意，心中虽然好奇，但想到苏家是位继母，心中也能猜到一二，把苏叶叫到跟前，拉着苏叶白嫩的小手，说了好一会儿话，还留苏叶在慈宁宫用午膳。

她是越看苏叶越喜欢，难得有年轻人如此虔诚，比她这个礼佛几十年的人，还要懂佛经。

而太子妃等人，都没被留下用午膳，她们走出慈宁宫，胡氏立马和太子妃谈论起苏叶。

“苏家祖坟真是冒青烟了，本以为苏云够出色，不成想藏着掖着的，反而是最好。”胡氏的语气有些酸，作为皇子妃，时常要来太后这请安，平日里可不见太后主动留她们用膳。

太子妃倒没羡慕，苏叶第一次进宫，又是叶子谦的夫人，太后自然会偏爱几分。

这边太子妃几人走了，慈宁宫那，苏叶正被太后热情地拉着看佛经。

有好些孤本，都是苏叶没见过的，心中实在喜欢，壮着胆子问能不能带回去抄录。

“能，当然能！”太后笑盈盈地让人把佛经都装匣子里，“看你这样，哀家就知道你是个有福气，才能让菩萨保佑子谦醒来。”

说到这里，太后的目光顿了顿，好似想到什么，但最后只是拍拍苏叶的肩膀，“往后你比苏云，会更有福气。”

太后不明说，苏叶也不多问。

在慈宁宫用完午膳，苏叶带着两匣子的佛经回去。

送她出宫的，还是之前带路的成嬷嬷，眼下的态度更为恭敬，“太后娘娘可是把这些佛经当宝一样供着，就是皇后娘娘，也只能借个一两本，她能给您这么多，可见心里非常喜欢您。”

大长公主去世得早，太后心疼镇北王这个外孙，才会接到膝下抚养。就算镇北王犯下大错，但太后对镇北王的感情还是没变。

成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了，太后那句镇北王妃会比苏家二姑娘有福气，她也听到了，多少能揣测出主子的一点意思。她看啊，以太后对镇北王的喜爱，皇上迟早会再次启用镇北王。

苏叶不知道成嬷嬷心里想那么多，进宫一趟，没被太后责备，还能借两匣子经书，着实令她意外。

她心情颇好地跟着成嬷嬷出宫去，只想快点回府，便能开始抄录经书。

只是刚进御花园，就听到昭云的声音。

“成嬷嬷，我找镇北王妃有两句话说。”昭云一边说，一边朝苏叶走来。

她在姐妹中行三，只是前面两个姐姐都不幸夭折，作为父皇膝下年岁最大的公主，也最得父皇宠爱。故而成嬷嬷看到她过来，不敢多言语，而是默默退到一旁，同时给春兰使了个眼色。

长廊里，成嬷嬷等人离得很远，能看到两位主子，却听不到她们的对话。

从一开始，苏叶就感受到昭云公主的敌意，眼下身边没有其他人，不由提起些精神，“公主特意叫住妾身，可是有话要说？”

“嗯，有话说。”

昭云再一次打量起苏叶的脸，不得不说，她羡慕苏叶了，不仅容貌绝世无双，还能嫁给她最喜欢的人。

深吸一口气，昭云才艰难地问，“子谦他......可喜欢你？”

喜欢？

苏叶不解地抬头，不明白昭云公主为何突然问到这个。

不过叶瑾明没喜欢她吧，他们两个的相处，倒像是......兄妹，还是朋友？

“公主，妾身不懂您的意思。”苏叶答。

“就是子谦，有没有和你说，你们的婚事非他自愿，要与你和离？”昭云公主自小就喜欢叶瑾明，也很了解叶瑾明，以叶瑾明的性格，若是不喜欢苏叶，必定不会忍下这口气。昨日苏府外的事，她也听说了，叶瑾明还是和以前一样的脾性。

苏叶摇摇头，叶瑾明不仅没说，反而不同意和离。

或许是从小跟着祖母礼佛的缘故，她对男女的情事并不敏感，还是没能看出昭云公主的心思。

看昭云公主的脸从白到红，刚要张口，却被昭云公主打断。

“不怕你知道，我曾喜欢过子谦。”

昭云往前迈了一步，压低音量，仿佛用了毕生的力气，“但我也知道，我与子谦再无可能。既然你嫁给子谦，望你不要辜负他的心意，我说不出对你们的祝福，但我希望子谦能好。”

等昭云公主说完，苏叶发现昭云公主哭了。

头一回，听姑娘当面和她说心悦一个男子，还是她现在名义上的夫君。

苏叶不太会安慰人，愣愣地抬起手，递了手帕过去。

“我才不要用你的手帕，不然还得和你道谢。”昭云鼻头抽抽，想知道的事已经有了答案，拭去眼角的泪花后，便退后两步，走到长廊边边，看着被封冻的冰面，感叹道，“能嫁给子谦，你应该要庆幸这份好运。”

“你那个妹妹，现在应该沾沾自喜，觉得跟了我四哥是好事。”

“我四哥说醉后在苏府摔进池塘，得苏云相救才活下来，从那会就心仪苏云。人不太聪明，却是个痴情种。”

“但他得了这门婚事，日后注定是个闲散王爷，再得不到父皇重用。”

“罢了，与你多说也无用，子谦自然会护你无忧。”昭云摆摆手，叫来嬷嬷和宫女们，转身时，做最后的叮嘱，“苏叶，你不要让子谦伤心，算我......拜托你。”

话毕，她才抬脚离开，身影寂寥而落寞。

苏叶出宫后，还在思索昭云公主的话。

等马车驶入闹市，快到镇北王府，苏叶才皱眉问，“春兰，当初我们把四皇子从池塘里拉出来后，我让你去前院找人，你找了谁？”

时间久远，春兰沉思片刻，才道，“找了守门的陈管事，王妃不让说是我们救的，奴婢只说看到池塘边上躺了个人。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事，突然想到而已。”苏叶阖上双眼，陈管事是蒋氏陪嫁的人，大概懂怎么回事了。

那日苏府宴请宾客，苏叶从不爱上前头去，不知四皇子怎么到的后院。见四皇子“扑通”栽入水中，本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想法，赶忙过去救人。

她不想和四皇子有瓜葛，特意交代春兰别说漏嘴。

罢了，她从没想过嫁入高门，蒋氏和苏云费尽心思谋划来的亲事，是福是祸都与她无关。

马车快到镇北王府时，车夫突然道，“王妃，碧落姑娘站在门口，好像是来接您的。”

苏叶推开木窗，随之灌进一股凉风，马车还没停下，先看到一脸焦急的碧落。

在马车刚停下，就听到碧落带着哭腔，“王妃，您可算回来了，快去看看王爷吧！”

“王爷怎么了？”

苏叶下马车后，碧落双眼红肿，着急地要她快些进府，却不肯说什么。

跟着碧落匆匆到正院，进屋后，碧落才哽咽道，“王爷不知道怎么了，今早就一直发热，叫了大夫来开了药，但王爷喝了就吐。”

进里屋时，除了苦涩的药味，苏叶还闻到一丝血腥味。

手刚放到叶瑾明额头上，就被烫人的触感吓到。

她眉头紧皱，喊着叶瑾明的名字。

好似叶瑾明真能听到一般，眼皮颤了颤，苏叶忙让人端药来。

“王......王妃。”叶瑾明用尽所有力气，薄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苏叶接过汤药，让青山从后面扶起叶瑾明，一勺一勺地喂叶瑾明，“别说话，先喝药。”

看叶瑾明喝了又吐，苏叶急得鬓角都湿了，或许是出于本能想救人，又或者是下意识，一只手拉住叶瑾明布满厚茧的大手。而叶瑾明也有感应似的，紧紧握住她。

她大口喘气，“你......你听话，把药喝了。”可不能就这样死了。

可能是她的话起了作用，叶瑾明还真不吐了。

只是一碗药喝完后，他便陷入沉睡中，但握住苏叶的手，却一直没松开。

苏叶一动，叶瑾明就皱眉有醒来的迹象，她只好坐在床沿，看着窗外夕阳缓缓落下，直到温柔的月光落了她满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