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明华 第10章 第 10 章

“不用如此。”苏叶赶忙道。

替嫁的事，怪不了叶瑾明。这几日，叶瑾明不仅帮她拿回嫁妆，今日还让她不用进苏府难堪，已经为她做了许多。

算起来，她只是帮叶瑾明换了药。

若是再由叶瑾明去请旨和离，岂不是要欠叶瑾明更多人情？

苏叶最不喜欢欠人情，若是欠得多了，她和这尘世的羁绊便会越来越深。

可是怎么办呢？

叶瑾明说得也对，他们是风口浪尖的人，若是刚成亲就请旨和离，更会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她纠结了。

而叶瑾明正好捕捉到苏叶眸光中的细节，轻声咳了两句，长而卷的睫毛往下低垂，“我知道，是我另王妃为难了，不过你也不用急着下决定。等个半年一年，若你还觉得王府不好，我们再说和离的事。”

“今日我得罪了苏府，还对你弟弟动了手，确实是我冲动了，没想到你会说和离的事，害你连退路都少了一个。”

他越说越小声，满脸的愧疚。

屋里的炭火，让苏叶的掌心热出细汗。

转头看去，见叶瑾明脖颈到脸都红了，这人五官深邃立体，却又时常眼尾含情，这会如朝露般怯怯地朝她望过来，他好像不懂自己的眼睛生得极好，总是不加掩饰迸出清澈又亮眼的光芒。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苏家那，从他们让我替苏云出嫁，我便没想过要回去。”顿了顿，苏叶才轻点下头，同意了叶瑾明的提议，“王爷说得对，是我没为王爷着想。既然如此，就等王爷身上大好，到时候再看。”

“好！”

叶瑾明用力点头，笑得灿烂。能拖一段时日是一段，苍天不负有心人，他相信，只要他掏心掏肺，就能感动苏叶。

说完要说的，苏叶再叫碧落她们进屋伺候，她则是去了佛堂。

而苏家那，从苏良材回到苏府后，便一片死寂。

若不是四皇子去见苏云了，他们这些人，早就要散了，哪里还坐得下去。

苏芸娘是苏鸿涛亲妹妹，今日的事传扬出去，别人肯定要说苏家势利眼，到时候指指点点起来，她在婆家也要受挤兑。

“二哥先别生气了。”苏芸娘起身走了过去，她与苏鸿涛长得很像，都是很好的容貌，一双凤眼很是精明，“苏叶再怎么样，也是苏家女，她今日闹脾气不进府，是她年纪小，还不懂得娘家的重要。再过几日，母亲回来后，她总要回来见母亲。”

“只要苏叶肯再带着镇北王上门，到时候就说今日镇北王旧伤犯了，也就能圆过去。”

说到苏家老夫人，大房的人都收回目光，不出声了。

大房老爷苏鸿羽是庶出，比苏鸿涛大了整整五岁。

苏老夫人嫁进苏家后，一直没能有孕，才给身边的丫鬟开脸，有了苏鸿羽。原以为一生都没孩子，不曾想后来又有了苏鸿涛兄妹。

而苏鸿羽这个养在跟前的庶子，便很尴尬。

很小的时候，苏鸿羽就知道自己和弟弟比不了，在苏府越发沉默。

直到苏老太爷过世，苏老夫人暗示了几句，苏鸿羽就马上找族老，让族老提议分家。

二房的事，苏鸿羽向来不愿多参与。

这会听妹妹说话，苏鸿羽立即转头去看自己的夫人，示意她不要搭话。

苏芸娘是苏家独女，自小备受爹娘宠爱，觉得上一个二嫂太刻板，倒是更爱姜氏一些，听姜氏说母亲要是生气怎么办，马上笑着道，“母亲那，有我去说就行。大不了，被母亲说道几句。如今云儿有了更好的前程，为了苏家，母亲也会想法子的。”

说着，她哼了一声，“苏叶自小长在母亲跟前，若是母亲的话都不听，那可是不孝不义。她可是日日要去佛堂的人，如果她不顾人伦，咱们就到菩萨面前告发她！”

有苏芸娘的一番话，姜氏和苏鸿涛才稍稍安心。

他们自己做了亏心事，不敢去母亲面前说这事，有妹妹去找母亲，自然最好。

另一边，苏府花园的一处暖阁中，苏云已经哭红了眼睛。

她与苏叶有三分像，只是在看李长荣时，眉眼带了三分怯意，让原本落落大方的五官，显得有些小家子气，却能因此惹得李长荣心疼恋爱。

苏云拧着帕子拭泪，“是我不好，若不是因为我，殿下也不会与王爷生分。若是因我而影响你们交情，倒不如......不如让婚事作罢吧。”

说完，她扶着桌角，凄凄艳艳地抽泣起来，叫李长荣的心也跟着一抽一抽地发紧。

“怎就怪你了？”

李长荣站在原地，看着苏云淡薄的脊背颤颤地哭泣，越发心疼，“明明是我不好，没和你爹娘说好，也没和子谦打个招呼，就急冲冲地去找了父皇。”

“云儿，从你救了我后，我就一直记挂着你。以前碍于你和子谦的婚事，我只能把喜欢藏在心中，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我实在害怕错失机会。”

在太学读书时，李长荣的功课次次垫底，比不上几个哥哥，连弟弟们都不如。

他只有骑射功夫还不错，却也不是诸多兄弟中的佼佼者。

而苏云早就名满盛京，他实在是害怕，怕自己迟了一步，就会错过苏云。才会仗着父皇对他的宠爱，壮着胆子去求赐婚。

赐婚的旨意已下，这会说的罢了，那都是嘴上说说。

不过李长荣沉浸在苏云的柔情中，自是没了分辨的能力。

“可是长姐和王爷那......”一句没说完，苏云又开始哭泣。

李长荣当即表示，“云儿你莫担心，大不了，我让子谦揍我一顿。况且，今日他们也该出气了，子谦不是矫情的人。你就放心等着备嫁，我一定会对你好。”

看着娇滴滴的未婚妻，李长荣心想，就是被叶子谦打个一天一夜，也是值得。

只是李长荣想得太好，对于叶瑾明来说，他的眼里容不得任何沙子。

对叶瑾明好的人，他会加倍好回去。

但被身边人背叛，那就永远不可能原谅。

到了次日，李长荣本打算再去找叶瑾明，但宫里突然来了旨意，父皇要见他。

镇北王府那，也收到了太后的旨意，要见苏叶。

苏叶本在佛堂做早课，宫里的嬷嬷来得突然，又催得急，她只好匆忙回去换了衣裳，派人和叶瑾明说一声，就跟着嬷嬷进宫去了。

长那么大，苏叶头一回进宫。

走下轿辇时，看着朱红的宫墙，镇定的脸上才有了点不安。

春兰有眼色地给嬷嬷塞了一包银锭，低声笑着道，“我们王妃头一次进宫，还望嬷嬷提点一二，免得冲撞了宫里的贵人。”

嬷嬷是太后跟前伺候的人，在镇北王府时，就把苏叶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原想着是个小家子气，或者有什么残缺的，不然苏家怎会一直不让苏叶出门见客。可真的见到真人，倒让她大吃一惊。

“姑娘就放心吧，老奴在宫里生活了二十多年，再没见过比王妃更出挑的贵女。”嬷嬷笑着和苏叶行礼，做了个请的手势，虽然收了银子，但夸赞之语完全出自内心，“太后就是想见见王妃，今日来的，只有太子妃等女眷。太后是个最善心的，王妃喜欢佛经，应当与太后聊得来。”

一路上，嬷嬷从太子妃说到三皇子妃，再到宫里的几位太妃，苏叶都默默听着，有什么不懂，也只是转转眼珠，不做多问。

嬷嬷见苏叶如此沉着冷静，又高看几眼苏叶，看来大家都想错了，她觉得苏家这位大姑娘，倒要比二姑娘更出色几分。

就是很不解，苏家有如此姿容出尘的姑娘，为何一直藏着不见客？

与此同时，慈宁宫那，已经坐满了人。

没到正点，太后还在内殿。

正殿中，太子妃孟氏坐在右上首，因为太瘦，让本就巴掌大的小脸显得有些脱相。挨着她的是三皇子妃胡氏，她是个爱笑的，每每笑起，圆润的脸颊就把眼睛挤成一条缝。

在他们对面，坐的是几位太妃，都与太后关系要好。

在场的没有生面孔，太子妃端庄严肃，端着茶盏显少开口，倒是胡氏一会和太子妃聊聊，一会又和太妃们说起今年的冬日格外冷。

话说累了，胡氏转头看向殿外，只是视线被厚厚的帘布挡住，看不到外边的皑皑白雪，更看不到苏叶有没有到。

“皇嫂，你说苏家这位大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胡氏目露好奇，看看太子妃，又扫了眼对面的三位太妃。

太子妃放下手中的茶盏，目光移向胡氏时，神态有些疲倦，“等人到了，就知道了。”

就算面上不显，但太子妃心中也很好奇，苏家哪里来的胆子，就算镇北王被罢官，但还是太后的心尖肉。若是苏叶太差，或者容貌有缺，加上昨日苏家府外的事，苏鸿涛的脑袋可就没了。

顿了顿，她忍不住多说一句，“应该是比不上苏云的。”

“我觉得也是。”胡氏认可地点点头，她是宰相之女，高贵的出身，让她有说话的底气。苏家远不如胡家，若不是苏云颇有名声，她连苏云都懒得说话。

“年过十七，却从不出门参加宴席，也不相看人家。若说没问题，实在难以让人信服。”

太妃们也纷纷点头同意。

寻常人家，女子还没及笄，就忙着相看人家，等及笄一过，再舍不得闺女的，也会把亲事定下来，等过两年再出嫁。

可苏叶在盛京就像个隐形人一般，若不是苏家让她嫁给叶瑾明，大家都想不起有这么个人。

这时殿外有内侍传报，说昭云公主到了。

胡氏立即往太子妃那瞥去，只是太子妃依旧端正坐着，无趣得很，就好像不知道昭云公主喜欢叶瑾明一样。

帘布被掀开，走进一位明艳少女，她眉眼大气，妆容精致俏丽，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而来。

虚虚地和太子妃等人行礼，昭云的目光就无所顾忌地扫视着殿内，最后看向胡氏，“人呢？”

“镇北王府离宫门远，苏氏还没到呢。”胡氏笑盈盈地起身，“昭云你先坐，算算时辰，应该快了。”

从进门起，昭云就沉着脸，得知太后赐婚时，她甚至闹起绝食。

只是旨意已下，她再不甘愿也没用，母妃在她床前哭了两天一夜，她才愿意进食。

如今苏氏嫁入镇北王府，木已成舟，昭云知道她和叶瑾明再无希望，但就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姑娘，能有这般好运？

昭云跟着胡氏刚坐下，就听殿外内侍传报，说镇北王妃到了。

众人齐齐往殿门处望去，昭云屏住呼吸，绷紧身子，只等苏氏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