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明华 第12章 第 12 章

戌时刚过，苏叶困得眼皮发颤，只是床上的人，似乎没要松手的意思。

春兰端来一碗燕窝粥，她也忍不住犯困哈气，“王妃，要不您先去歇着，让青山来替您？”

苏叶摇摇头，她随便一动，叶瑾明就有醒来的迹象。

就是不知，怎么才一日没见，倒是严重起来？

她心里嘀咕着，单手端着小碗，喝完燕窝粥，便让春兰去休息，起身摸了摸叶瑾明的额头。

没那么烫了。

倒是让人松一口气。

太后说她有福气，她其实不知这份福气在哪。幼年丧母，父不疼，亲不爱，最后成了苏家随意抛弃的棋子。

若真有福气，就让叶瑾明快点好吧。

刚要坐下，听到叶瑾明迷迷糊糊地说话，苏叶附耳过去。

“苏......苏！”

叶瑾明似乎梦魇了，反反复复，只喊出一个“苏”字。

是喊苏叶，还是苏云？

苏叶下意识想到这句话后，就听到叶瑾明接着说了句，“苏叶。”

他在唤她的名字，一声又一声，不知道梦到了什么。

“王爷？”苏叶柔声唤了句，却被叶瑾明抓住另一只手，脚下突然失力，斜斜地撞上叶瑾明坚硬的胸膛。

苏叶怕自己撞疼叶瑾明，赶忙要起身，只是她腰上刚用了点力，就听到低哑的一句“王妃”。

抬头时，叶瑾明黑亮的双眸，正在看着她。

屋内炭火烧得极旺，苏叶小口喘气，意识到两人姿势暧昧，慌乱中叫了句“王爷”，挣脱开叶瑾明的手。

她侧身对着叶瑾明，看着被握红了的手背，红唇微微抿起。

“抱歉。”

叶瑾明头疼欲裂，他梦到苏叶于火海中挣扎，他想要去救人，却无法靠近。现在刚醒来，还不清楚什么情况，但苏叶直起身子时，带走了淡淡的檀香，让他清醒几分。

“是我......咳咳......是我病糊涂了，可抓疼王妃了？”叶瑾明欲起身看看，可全身骨头都在痛，仿佛有蚂蚁钻进身子，一点点啃食他，只是多说两句话，额头就冒出大颗汗珠。

“还好。”苏叶起身拧湿面巾，见叶瑾明要起身，快步走过去，“您躺着别动，哎，怎么就突然发热？”

“还有伤口，明明止血了，今儿个又流血。”若不是碧落说今日换过药，苏叶就要拆开看看了。

她很少有念叨的时候，但看到叶瑾明煞白的小脸，话便自然而然地到了嘴边。

叶瑾明看着苏叶帮他擦脸，又看着苏叶端来汤药，尽管汤药苦涩，他却唇角带着笑。

药喝完，嘴里好歹没那么难受，只是嗓子还疼。

看苏叶又要起身拿东西，忙抓住了她的裙边。

“王妃，你先坐。”

就算嗓子低沉，叶瑾明的声音也很好听，“这个事连碧落都不知道，但我愿意与你说。”

“我的腿伤，本来不算严重，只是有人故意帮我接错位置，才让我一直好不了。若要恢复如常，只能断骨重接。”

听叶瑾明每说一个字，苏叶的心就跟着狠狠抽一下。

断骨重接？

要是有个万一，叶瑾明的腿就彻底废了！

“目前，我还不知道谁害的我，故而我腿伤的事，再无第四个人知晓真实情况。”叶瑾明坦然说出真相，就好似他与苏叶已经相识多年，不只是信任，而是可以托付真心的人一般。

苏叶不懂朝堂风波，更没想到叶瑾明会与她说这些。

就像之前的几次，她没问，叶瑾明就自己说了起来。

“王爷，我......”苏叶觉得，她不该听这些。

可叶瑾明打断了她的话，“不论你我在屋里如何，但在世人眼中，你我共为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的事，没必要瞒着王妃，我也相信王妃的为人。”

“日后还要劳烦王妃帮忙换药隐瞒，迟早都会被你知道，倒不如我自己来说。”显得他更诚心，也更真实。

在苏叶这里，叶瑾明知无不言。

他愿意把自己剖给苏叶看，只要苏叶多看他一眼，或者多和他说两句话。

于他而言，若是苏叶真有一日要他性命，他也甘之如饴。

屋外似乎在下雪，窗边的烛台后，映出点点雪花。

苏叶愣愣看着叶瑾明，屋内静了好一会儿，“可是王爷，断骨重接，您不怕吗？”

听苏叶在关心自己，叶瑾明唇角的笑意更深了。

怕吗？

不怕的。

若是不如此，他注定是个不能再骑马的废人。与其一生就此沉寂，倒不如背水一战，说不定会绝处逢生。

但看到苏叶蹙眉，叶瑾明的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怕。

“哪能不怕。”他低眉苦笑，无奈叹气，“丁家兄弟动手时，我很想王妃在我身边，但我知道，与其让王妃与我一起害怕，倒不如让我自己承受。若我能好，郊外的庄园里养了几匹汗血宝马，不知王妃是否想去骑马？”

叶瑾明的骑术至今没遇到更好的，就是长在马背上的突厥悍将，在他面前也要自愧不如。

他目光灼灼，如烛台上跳跃的火苗，热切地望着苏叶。

只是苏叶不会骑马，她摇摇头，“若王爷能好，也该注意身体。骑马不急，等您大好，肯定能驰骋疆场。”

想到叶瑾明有机会站起来，苏叶也很高兴，等到那个时候，镇北王府应该也恢复往日荣华，她就能离开了。

“王爷与我交心，我能做的，只有和王爷保证，关于您腿伤的事，绝不会与任何人说起。”

“我信你。”叶瑾明的邀约没得到苏叶的同意，多少有些失落。

不过他相信事在人为，苏叶那么清冷的一个人，愿意让他握着手那么久，便是一大进展。

天色不早，既然叶瑾明醒来喝完药，苏叶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在她走后，叶瑾明才皱眉觉得腿疼，不知躺了多久，才有些睡意。

次日昏昏沉沉地醒来后，看到碧落端来药，第一句问的就是，“王妃呢？”

“回王爷，太后接了好些佛经给王妃，王妃一早就带着那些佛经去了佛堂。”碧落觉得王妃有些奇怪，明明王爷好一点了，却跑去佛堂，这会不该过来守着，好增进两人的情感吗？

她很不理解，但主子们的事，她不好多话，只是如实转述，“王妃说了，等王爷需要换药时，再让人唤她过来，其余时间，她要在佛堂抄录佛经。”

听完碧落说的，叶瑾明的眸光瞬间黯淡。

他接过药碗，没什么表情地道，“我自己来。”

“您手不疼吗？”碧落有点担心王爷，毕竟每次王妃在，王爷都说手疼，需要王妃喂。

叶瑾明没说话，他嫌弃一勺一勺地太慢，干脆捧着碗，一口闷完所有的药。

眼下他不能挪动，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好生无趣。想知道苏叶在做什么，又怕自己太烦人，可想念爆满胸腔，快到正午时，才把夏莲叫到跟前。

思索好一会儿，才道，“你去和王妃说，我让人备了午膳，抄录佛经也要适当休息，让王妃一块来用膳。”

“可是......”夏莲自小跟着主子长大，知道主子习惯，犹豫地看着王爷，“可是王爷，王妃有过吩咐，让人送饭去佛堂。这种日子，王妃都是吃斋的。”

叶瑾明泄了气，“那就等晚膳让王妃过来。不，要再早一些，我得换药。”

又要一整日见不到苏叶，叶瑾明心情很不好。

而这时，门房来传话，说四皇子来了。

“不见，本王不见他！”叶瑾明没好气地沉声吩咐，“往后不管他怎么说，本王都不见他。若是他赖着不走，就让他在前院待着。告诉他，我和他早没了情谊，往事如烟消散，让他不要再执着，毕竟是他自己的选择。”

主子明显不高兴，门房不敢多逗留，只好去回话。

李长荣听叶瑾明不肯见他，横冲直撞地想闯进后院，但青山犹如一座大山拦在门口。

“你个下人，难道敢对本王动手？”李长荣不理解，苏家大姑娘明艳动人，就算新娘换了人，叶瑾明有什么好气的。

他们一同长大的情谊，还比不过一个女人？

青山人如其名，不管李长荣怎么骂他，依然矗在原地，就是不肯让李长荣进去。

傍晚太阳快下山，李长荣见叶瑾明还不见他，只好甩袖离开。

等他走后，门房等人，才松了一口气，赶忙关上王府的大门。

而正院那，苏叶已经帮叶瑾明换完药。

若不是叶瑾明的伤需要她帮忙遮掩，今日她也不会来。

“药已经换完，王爷好好休息。”苏叶急着回去抄录佛经。

看苏叶要走，叶瑾明赶忙“哎哟”一声。

“王爷怎么了？”苏叶问。

“好疼。”叶瑾明眉头紧皱，巴巴地看着苏叶，“伤筋动骨一百天，我才刚第二天，实在疼得离开。入夜后，佛堂风冷，王妃就不要过去了吧。听人说，佛经可以静心，不如王妃让人把桌案挪到我屋里来？”

说完后，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苏叶，随后垂下目光，小小声地低吟，不再喊出声来。

苏叶纠结地看着叶瑾明，她没体验过断骨之痛，但想到叶瑾明血肉模糊的伤口，也能想到有多疼。

听叶瑾明在忍耐，犹豫再三，苏叶还是点头说了个好。

青山他们都是手脚麻利的，不一会儿，就把苏叶的桌案抬来，就摆在屋子中间，叶瑾明抬头就能看到苏叶。

为了不伤到苏叶的眼睛，叶瑾明让人点亮屋里全部烛台，烛光熠熠生辉，映在苏叶脸上，好看到叫他挪不开眼。

苏叶看叶瑾明笑盈盈地看过来，以为叶瑾明也对佛经有意思，拿了一本给叶瑾明看。

只是没过多久，苏叶就后悔了。

她久无波澜的情绪，突然觉得叶瑾明有点烦。

“王妃，这句是什么意思啊？”叶瑾明是战场上拼杀过的，曾有人当面指着他，说他杀戮无数，死后要下十八层地狱，受万年酷刑。

但他从来没怕过，只是淡然一笑，继续披甲扛枪，守护着万里山河，不让突厥骑兵冲过虎牢关。

故而佛语里讲的因果报应，生死循环，他从来不去多想，也不多看。

他两眼尽是疑惑，写满了求知欲，好似真的在虚心求教。

叶瑾明：没有错，我就是恋爱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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