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 第14章 第 14 章

谢瑞的眼眶红了，他强忍着眼泪偏过头，沈悦也不再看他，将视线移回天空继续说道：“那天在楼顶遇见你，我很意外，但也不意外”。

“你不知道你很矛盾，你表现的无所畏惧，但又很容易因为别人的言语而痛苦，其实我们都一样”；

“知道为什么我们会在楼顶遇见吗，站在这样高的地方，就会觉得自己很渺小，烦恼、痛苦好像也会跟着变得渺小，这样想想，就觉得，好像又能继续撑下去了”。

“谢瑞，我们活着不是为任何人，是为了我们自己，这句话，要一直记得”，沈悦说的认真又慎重，仿佛是临别的交代。

“为什么突然决定了”，谢瑞还是问出来了。

沈悦摊开手笑道：“谢瑞，我再也不能弹钢琴了，十多年的煎熬，不过是一场意外便可断送”。

她强忍着颤抖，调整了下呼吸，“那天，我醒来，杨媛说的第一句话不是道歉，而是轻描淡写的说道：“你爸爸抢走了我妈妈，那么我拿走你一样东西，我们才算扯平了”。

“你知道吗，不管是桑语还是沈贺，我心里对他们没有爱，也没有恨，他喜不喜欢我，这些都没有关系”。

“但是，杨媛对他说我是自己摔下去的，他就相信了，甚至没有找我求证一下”。

谢瑞想起来那天，沈悦对他说的话：“对于那些不信任你的人，真相是什么根本不重要”。

原来，他们竟然这样对她。

沈悦苦笑了一下，继续说道：“我没有选择，我只能离开这里，谢瑞，这种寄人篱下的生活，希望你一辈子都不用体会”。

该怎么说呢，谢瑞也不想，可是寄人篱下的感觉，像个物品似的被寄放到这里两天，那里两天，那些记忆对于他来说，一点儿都不遥远。

为此他一直觉得挑食是一种奢侈的行为，是他不配体会的，无论是喜欢的菜还是不喜欢的菜都不敢表现出来。

要勤快，要懂事，要不争不抢，要理解别人的区别对待，要忽略那碗米饭下埋藏的半碗菜，只是，沈悦，怎么办呢，这些他都已经经历过了。

沈悦仰头调整了一下情绪，握住双手道：“程韵的亲戚朋友来家里时，她逢人就说我乖巧懂事，真诚的仿佛待我像亲生女儿一样”。

“可是，那些话在我听来，和说小猫小狗没什么分别，或许，在她心里我就是一只小猫小狗吧，沈贺很忙，他永远发现不了，桌上的饭菜是我没办法吃的”。

“我不吃饭会挨骂，频繁过敏也会挨骂，离开是因为我害怕，害怕今天我会因为“不小心”而摔下楼梯，说不定哪天也会因为不小心而死去”；

“哪怕知道桑语哪里不是什么好去处，我也必须要做出这样的选择，因为，我比我想象中的更喜欢这个世界”。

“谢瑞，我说这些，不是想让你同情我，不必难过，以后，如果再有因为别人的言语，而感到伤心痛苦的时候，就想想我，想想还有人也在挣扎着，这一路荆棘，有人陪你”。

谢瑞重重的点着头，眼泪砸在地上，溅出一朵水花，沈悦盈眶的眼泪随着她的笑容滴落下来，良久，轻声说道：“谢谢你，谢瑞，也，再见了”。

谢瑞抿住的唇，忍住已到嘴边的话：谢谢你，总是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出现，但是他不想说了，因为他不能接受这份分别。

他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送沈悦回那个家的，逐渐放慢的脚步，无言诉说着二人的沉重，那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如一座大山，压在两人的心上。

谢瑞回到家时，谢敏已经离开了，打开衣柜挂衣服的时候，看到一个纸袋放在里面，是谢敏给他买的新衣服，谢瑞反手关上柜门，靠着衣柜坐在了地上。

来到B市，那些沉浮在头顶的阴霾逐渐散去了，一切眼看着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了，可是到头来又好像什么都不是了。

谢瑞知道，不解释不反抗不可以解决谣言，但是只有三年而已，对于他来说，这都不算什么。只要谢敏不知道就可以了。

但谢敏的质问让他的隐忍变的很虚无，他就像一个可笑的小丑，固守自己的温柔。

谢瑞双手掩面，指缝中的眼泪和无声的啜泣，一切的一切都诉说着少年的悲伤，好一会儿，疲惫袭来，倒到床上就睡了，至于明天是什么，都，不重要了。

比期末成绩出来更震惊的就是沈悦退学的消息了，谢瑞他们这一届大部分都是从初中升上来的，月考期中期末考，有一次算一次，沈悦这个名字就没有出现在第二名的位置过。

持续到现在，所有人都觉得，沈悦一定是他们这一届，冲状元的绝对争夺者了，可是，在高二上学期都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她就离开了。

沈悦走的很急，甚至来不及等到期末考试成绩出来，在周一的早上拿完之前没带走的课本就离开了。

灰暗的天空，干燥伴着阵阵寒风，却没有降落一朵雪花，寒冷的过于寡淡，即便是课间，大部分人都还是蜷缩在教室里。

谢瑞站在楼上，看着沈悦的背影，还是觉得很难过，即使再习惯面对分别，看着她回头，又看着她转身离开，是束手无策，也是无能为力。

总有好事之徒，道听途说一些事情，便想闹到众人皆知。

是退学，并非转学，这一消息从办公室扩散开来，绘声绘色的在周边蔓延着，明明是与他们无关的事情，但是他们却过分好奇。

各种离谱的猜测，文思泉涌，又慢慢走偏，谢瑞戴上耳机，试图隔绝这份嘈杂，可惜，事与愿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