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 第6章 第 6 章

走到农家小炒门口，里面人满为患。两人进去，希望能找到空位，恰好最里面那桌下面有两个空板凳，对面放了把蓝色遮阳伞。

许麦点好菜，和姜琰聊起了爷奶小区里的那只老狗。

对面的菜先端上了桌，是一盘回锅肉、一碟青菜，还有一大碗颗粒饱满、冒着热气的米饭。

等到他们两个的菜上了，伞的主人才姗姗来迟，是……苟祁？！

许麦扒拉了两口饭，抬起头就看到她的厌世脸，整个人抖了一下。

“有病？”苟祁不明白，这三个显眼包怎么老是一惊一乍的。

姜琰也抬起头，瞬间就认出，这是那个之前和许麦一起在办公室“喝茶”的女生。他对苟祁点了点头，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许麦，在他弟震惊的眼神下说了句:“没事，我懂。”

你懂？！你懂什么啊？！这世界怎么小得令人发指。

“哥，你误会了，我和她真的，真的！真的！什么关系都没有！”许麦着急忙慌的解释。

苟祁先是接收到了“状元”是“倒数”的哥哥，接着意会到了他们的意思:“学长，虽然他不靠谱，但是这次他没说谎，我们没关系。”

“嗯，我知道。快吃饭吧，下午还要上课。”

两人无可奈何，同时叹了口气。姜琰一口饭没咽下去，剧烈地咳嗽起来。

……

夏季气候的变化令人措手不及，明明周日这天早上天空还是干净的蓝色，中午就累积了厚重的乌云。

从上至下，整个天地都沉浸在沉闷的暗色中。

许麦在课间时站上走廊，从闷热的教室中解放，去感受顶楼夹杂着雨丝的风。

“轰——”如同货车从天空上碾过，不少同学被雷声吸引，聚集到走廊上。就像迫切要表演一般，上空密集而刺眼地闪烁好几次，紧接着，几道紫色光电降落到远方的高楼顶。

教学楼爆发出阵阵惊呼:“呜！”

电母被他们吸引，又接连降下几道金色闪电，连带着显现了附近乌云的形状。

待他们一回到教室坐好，窗外便开始稀里哗啦地下水幕。即使被砖石墙壁包围，耳边也充斥着水柱在狂风中起舞的欢呼声。

周渔欣赏着学生被自然吸引的样子:“明天就要分班考了，自己把课本拿出来，把那几篇重点文言文背背，注意平时强调的易错字。”

如此一来，风声、雨声、读书声，就齐了。

许麦在本子上默写那几篇文言文，笔尖快动，全凭肌肉记忆，脑子里全是莫名而起的烦闷。

自从上了高中之后，每天就是上课、做作业，太无聊了，太憋屈了。今天下午不能再窝在家里了，要做点其他事儿。

但是周康睿要临时抱佛脚，张逸家里有事儿，尹松要补课，没人陪他打篮球啊！

周渔这节语文课主要是给他们提了考试的注意事项，专注地听进去不难。但下课铃一响，许麦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去哪儿。

食堂和外卖不好吃，冰箱里没菜，他也没心情做，一个人下馆子也索然无味。他哥累了一周，这天下午要睡觉，爷爷奶奶去乡下了。

教室里只剩他一个，看门外经过的人提了把伞，他才意识到，自己没带伞。算了，正好。

窗外的雨势不减，许麦盯着门口发呆，眼神空洞。

“许麦！”

灰暗的云层分开一线细缝，向五楼洒出一片金辉。姜琰突然出现在门口，头发微湿，肩膀和裤脚都沾了雨渍。

他走到他面前，浓密的眼睫仿佛沾上了雨雾:“不能到楼下等我？”

等着回答，却不料那人轻笑一声，直直地、如同痴了一般盯着自己。他把手放到那傻小子头上揉了揉:“走了。”

许麦站起来走在他旁边。雨中的阳光正好扫到姜琰的眼睛，琥珀色的眼瞳像盛放的向日葵，眼尾的黑痣也泛着光。

他没头没尾地说了句:“我没想到你会来的。”

“这都想不到？”姜琰把伞递给他，示意等会儿让他撑。

周日下午的校园节奏舒缓，路上没有急匆匆奔跑的人，也没有边走边吃东西的学生，空气清新了不少。

这把伞大小适中，但对于两个一米八的高中生来说，略显拥挤。他们肩膀抵着肩膀，才能勉强同时缩进伞里。

“哥，等会儿中午吃什么？要去哪儿吃？”许麦声音轻浮，和平常没心没肺的样子完全不同。

姜琰察觉到了，前几天就察觉到了，许麦在焦虑，是高中的学习任务，还是明天的分班考？

“等会儿顺路去趟超市买点菜，我想自己做了。你想吃什么？”

又没等到回答。许麦停下脚步，眼睛里冒着星星，嘴角高高扬起。就是迟迟不说话。

姜琰夺过伞，快步前进，任凭他呆子弟弟淋雨:“不说就不煮了。”

“我说，我说！”许麦大跨几步追上，自然而然地勾住他哥的脖子:“可乐鸡翅，番茄牛腩，酸汤肥牛，啤酒鸭……”

“……”

许麦自觉帮厨，切葱花的时候注意到，他哥围了个粉色HelloKitty围裙，严肃地翻着锅里的鸭肉块，就像在算数学题。

“哈哈哈……”

姜琰奇怪地盯他一眼:“你又笑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但他却笑得更猖狂，还在心里帮他哥换了几顶长假发。如果姜琰是个女生，一定是二中校花。

吃过饭，姜琰照常去补觉，许麦收拾着厨房，放每一个碗碟都生怕弄出一点声响。

当他准备回房间的时候，看到他哥房间的门没关紧。他扶上把手，打算把门关紧。

下一秒，鬼迷心窍般，他推把手的手换了方向，把门往外拉了一截，门缝变得更大，刚好可以看到他哥蜷在被子里。

轻微的响动，他哥疑似要翻身，他赶紧退了出去。仅仅一顿饭，他的压力和焦虑就消失了，但是，多了一种说不清楚的别扭的感觉，心里堵得慌。

分班考飞速结束，虽然考试的时候煎熬无比。分班的的依据是所有科目的成绩和，筛选的是学习能力。

都知道下一节化学课，邬丽君就会公布成绩，所以这一节物理课就明显地心不在焉。

聂建华将台下的“蠢蠢欲动”看得一清二楚，干脆就放下粉笔，“大家，很想知道成绩？”

“嗯！”低着的头纷纷抬起来齐刷刷看着他，倒是有点可爱。

“那我简单说两句，整体上，大家是发挥很不错滴，平均分72分，只比三班低一分。当然，是针对普通班说的哈。”

此话一出，同学们紧绷的神经放松不少，眼神没那么呆滞了。

“不过！就像我平常说的。一套卷子做下来，总有些人嘻嘻哈哈、嘻嘻哈哈，觉得简单得不得了，实际上呢，题都没看懂。他都不知道那题在考什么。是吧，许麦。”

许麦眨眨眼，无话可说。

聂建华想起了什么，接着说:“等到了高三，考十几、二十几的人比比皆是，有的人甚至不知道自己拿的是物理卷子，往答题卡上写化学公式，完了还觉得自己稳了。”

同学们第一次听说这么抽象的事情，一会儿疑惑，一会儿哈哈大笑。

聂建华又和他们扯了几句分班的事情，让他们放平心态，这节课就很快地过去了。

课间的十分钟也在同学们的焦虑和激动中耗尽，上课铃还没响，邬丽君就拿着排名表坐到了讲台上。

“成绩出来了。”

她莫名停顿了很久，不少同学不停地冒头低头:“我先说一下这次考试中你们出现的问题，再说分班结果。”

“首先，不少同学的偏科太严重了，尤其是英语……”

对成绩的点评结束，下面就是千呼万唤的分班结果：“咱们班这次，很让人惊喜，有五位同学可以升到实验班。他们是，苟祁，宋悠扬，吴思培，黄闻，何华。让我们恭喜他们！”

大多数同学只是觉得，他们给自己的八班争了面，由衷地感到高兴，纷纷拍起巴巴掌。

“你们几个，晚上就可以把东西搬过去，到时候记得找几个同学帮忙。到了新的班级，不要有压力，平时有什么问题，还是可以回来找我和同学们，其他科任老师也随时欢迎你们。”

下午放学后，黄闻等人搬着东西，不少人抓紧机会围着他们说话。

许麦三人去苟祁的位置，只见她根本就没动任何书本，座位还是原来的样子，人还不知道跑哪去了。

宋悠扬也是一样，直到晚自习还是没动静。张逸跑到办公室那去打听，回来的时候脸上精彩纷呈，不过没来得及说，邬丽君就领着两人回了教室。

班上的位子已经空了三个。

“耽误大家几分钟，经过交流，苟祁同学和宋悠扬同学选择留在八班……”

她话没说完，班里各处便飞出夸张的惊叹声:“哇！牛啊！”

许麦也惊奇地看向苟祁，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还骄傲地挑了挑明悄的眉毛。他服气地竖了个大拇指。

“好了，好了，就这样。继续上自习。”

班里归于寂静，却又在她走后的一瞬间炸开了锅，苟祁和宋悠扬成了话题中心，其他人凑上去不停地问，为什么选择留下来。

宋悠扬的脸肉眼可见地红成了苹果，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不说话，好几次怯生生地往苟祁那边盯。

苟祁叹了口气，摊开手:“这都想不到？没了我，八班的平均分怎么办？”

“咦惹！”同学们嘴上嫌弃，脸上却是止不住的高兴。

“我跟你们说，小苟，不，咱苟姐是真牛逼！”张逸激动得像他才是苟祁似的。

苟祁双手插进上衣兜里，对周围人的目光视若无睹，平静地回到了座位，趴着玩手机。

宋悠扬也姿态别扭地走回去，脸上笑容尴尬。

其他人转向张逸：“阿逸，到底怎么回事儿？”

“这个嘛，”张逸捋了一下下颚不存在的胡须：“且听我细细道来！话说，那十五班的杨坪点名要苟姐去他们班。结果！苟姐当场就说，自己不想去。”

“杨坪问她为什么，你们猜她说什么？她说，不想就是不想，没有为什么。任那杨坪嘴皮子说破了，苟姐只说一句，不想。牛不牛？”

“牛！”

“牛什么？！”邬丽君尾音上扬。这群崽子，自己才走一会儿，他们竟然都跑到讲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