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在澳洲的生意因为廖家的现金流缓解了窘境,眼看就要度过难关,谁知廖家忽然狮子大开口,要分百分之三十股权,否则立马撤资。
这个关卡资金链万万断不得,林正清低不下头,由林宗堔出面组了个局,将冷硬的生意场换成温馨的家庭晚餐。
席上林正清与廖启功都没说话,场面由女人们撑着,邱香香是见惯大场面的,驾轻就熟,陈红霞则显得有些局促,频频在桌下踢林舞云,想让她帮帮忙。
林舞云看了眼廖杰还肿着的脸,无话可说。
邱香香拿儿子的伤闲聊:“不知道在外头闯了什么祸,不敢让我知道,好几天没回家吃饭。”
陈红霞心疼:“哦哟,阿杰啊,要不要紧?”
邱香香推他:“你到底被谁打的?”
廖杰朝陈红霞安抚一笑,不肯承认:“哪里是打的,玩摩托车摔的。”
陈红霞担心:“摩托车很危险,阿杰你以后要小心点。”
邱香香干脆:“以后都不要玩了!”
廖杰漫不经心嗯了声。
邱香香的目光在廖杰和林舞云身上来回扫了扫,两人是分开坐的,廖杰从进来到现在看都不看对面的林舞云,林舞云也从头到尾不说话,不像往日那般融洽。
邱香香搡搡廖杰:“看你都烦,你去坐小云那边。”
陈红霞又在桌下踢了踢林舞云。
廖杰不肯,林舞云也没动。”
邱香香问林舞云:“你们吵架了?
陈红霞顿时很紧张,怕林正清不高兴。
“没吵架。”廖杰看向林舞云,“小云是心疼我,对吧?”
林正清与廖启功都看了过来,林舞云僵硬地嗯了声。
这时,林正清开口:“最多百分之十,老廖,我们那么多年交情,你不要逼我,大不了找银行贷款。”
廖启功端起茶杯:“银行手续最多,澳洲那边等得起?”
林正清:“……”
廖启功:“老林,你不要多想,大家一家人,有钱一起赚不好吗?”
“你要的太多,小心不消化。”林正清咚一声把茶杯跺在桌上。
林舞云很能分辨林正清是真不高兴还是假生气,她蓦地抬头,看着洒出来的茶水,心中有把火在烧。
火种炙热,那是一个念头,她好希望林家和廖家拆伙,好希望这桩婚事就这么没了。
这么多年,她第一次有这样的想法,这太超出她的思想,像横冲直撞的豹子,想闯出去,又没那么勇敢。
身处豪华的楼宇之中,她在此刻向往的,却是曾经触摸到边角的、那份平静简单的日子。
是那个干干净净本本分分的水果摊。
是江海嘴边淡淡的话语。
是清晨泛着露水的鲜果、是黄昏美味的家常小菜。
是金凤的阴阳怪气,是小弟的市井油滑,是车上摇摆的平安符。
最终,林正清与廖启功没谈拢,一拍两散。
林正清带着林宗堔走了,陈红霞无措地坐在那,不知该不该跟着走,不知这次是不是真的撕破脸了。
邱香香圆滑道:“阿姐,今天的饭菜不合我家老廖胃口,我们先走,下次再会。”
陈红霞僵硬地点头,让林舞云出去送送。
廖杰让邱香香先上车,有几句话要讲。
邱香香嗔怪地看他一眼,耳语:“有什么好讲的,小心你老子不高兴!”
我跟我老婆讲话他有什么好不高兴。
邱香香掐他一下:“只是订了婚而已,结不结婚还不一定呢!”
廖杰躲开,不怎么乐意听,等邱香香一扭一扭地走了,他站到林舞云跟前。
“也不问问我好不好?”
林舞云说:“我看你挺好的。”
“小云,你这个人真的好绝情。即使是身边跟了十几年的一条狗,受了伤也该关心一下吧?”
“是你自己要闹事。”
“你对妈祖发誓,跟他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事,我就相信你。”廖杰说。
林舞云不敢发这个誓。
她的沉默令廖杰愤怒:“我一直心甘情愿做你的狗,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忠诚?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你还有脸怪我?那是什么鬼东西,你玩的可比我脏多了!”
“你闭嘴!”林舞云推了他一下,“不许你这么说!”
“好,好。”廖杰看着再也不忍,如一只小豹的林舞云,恨意涌上心头,“我告诉你,这事没完!”
他扯开唇,露出一个空洞的牙槽,阴仄地说:“这颗牙,我记住了!”
*
林舞云重新回到包厢,坐在了陈红霞对面。
陈红霞很慌张,找林舞云拿主意:“你爸爸不会真生气了吧?那你怎么办?全鹭洲都知道你们订婚了呀!”
林舞云看着陈红霞为她着急的样子,心中生出一些渴望。
经年累月,只要一点点,真的,一点点她就满足了。
她说:“妈妈,我能不能不要结这个婚。”
陈红霞都吓呆了,双眼微微凸出,有几秒失去反应。
林舞云还想再说一遍。
原来这句话,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说出口。
但她刚张开口陈红霞就冲过来在背上拍了两下,怒她不争气,力道十足,想拍醒她。
林舞云很单薄,这么两掌下去,背脊发出闷闷的锤声。
她没喊疼。
她还想再说一遍。
陈红霞的掌变成拳,重重打她肩膀两下。打完自己也懵了,看向这个从小最懂事也最体贴的小女儿。
该有多绝望才会说这样的话?
陈红霞这辈子说是顺风顺水,但私下里的苦楚只有自己知道,熬不下去的时候也会想,干脆算了,可当天一亮,她就会数不清是第几次地选择原谅。
同样,她觉得自己的女儿也能熬过去。
只是不知为何会哭泣,眼泪为何会淌下,陈红霞压低哭声,劝道:“妈妈命苦,你不要让我难做啊小云!”
林舞云眼里弥漫哀伤,她不管不顾,讲给母亲听:“我觉得好脏……”
“小云,再忍一忍,妈妈求你。”陈红霞轻轻摩挲林舞云的手臂,“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不要惹你爸爸生气。”
林舞云失望地看着母亲鬓角过早的白发,不愿再多说一个字。
*
林宗堔被陈红霞叫回家,母子俩在佛堂说了一会儿话。
没一会儿,林宗堔上楼,敲了敲门。
林舞云低语:“进来吧。”
林宗堔靠在五斗橱边看着妹妹:“我们都有自己该做的事,你不要任性。”
桔子已经被吃完,林舞云特地留下桔皮,放在飘窗上晒太阳,晒干了,泡在洗澡水里,会有好闻的味道。
这些桔皮从林宗堔身后露出一角,引着林舞云的目光。
“我这辈子就只能这样了吗?”她问。
林宗堔认为,每个人的路其实一出生就是定好的。
“如果我什么都不要呢?像金凤那样,做一点小生意,能养活自己,我是不是就能选我想要的生活?”林舞云的目光浅浅,闪烁星点光芒。
林宗堔没想到她会有这种念头,这才知道陈红霞为什么会吓成那样。
林舞云的这番话叫他安静了很久,因为年轻时他也这么想过。
念头刚冒出来时,他觉得害怕,可**像吹气球,越吹越大,到了极点,破了,都散尽。
林宗堔自认做不到,也不羞于承认,所以他对林舞云说:“你吃不了那个苦。”
林舞云蜷缩着,清醒了一点。
只是越清醒就越痛苦,承担不起又想得到,她瞧不起这样的自己。
林宗堔点到为止,因为他确信,林舞云不会傻到有福不享。
就像他,当年虽然放弃得艰难,但如今回首,确信自己没有做错。
临走前,他说:“小云,无论如何,不能是江海。”
“他是个好人。”林舞云倔强地强调,“无论如何,我希望你能尊重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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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