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也有春天 第9章 第 9 章

云城位于亚热带地区，冬季气温普遍在十摄氏度以上，几乎不会下雪，陈然记得这年的冬天尤为寒冷，在家里都能冻得瑟瑟发抖，幸好有小太阳取暖，要不然很难扛过去，往窗外一看，不知何时飘起了白色的小雪花，零零碎碎的，要是不仔细瞧，真不容易发现。

但不管大小，对于南方人来说，都是一件难以置信并且可喜可贺的事。

有人在欢呼，显然是知道在下雪。

陈然清眸闪亮，情不自禁跑到阳台，想伸手捕捉来之不易的惊喜。

周延明倒没那么兴奋了，他这些年走南闯北，见过不少奇观异景，下雪对他来说就跟家常便饭似的，实在是没啥可稀奇。

“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打游戏。”陈然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视线里，周启衡正好走到外边，他在打电话，口吻懒洋洋的，陈然听到通话的声音，是一个清甜的女声，温温柔柔的，就是不知道人长得怎么样，陈然好像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难掩震惊，就差用手捂住嘴，哥哥八成是早恋了。

煲电话粥也没意思，周启衡三两句话说完，很快把电话挂断，看眼陈然那颗直愣愣的脑袋，出乎意料也好，心虚也罢，什么表情都往脸上写，一点事都藏不住，不过也好，省去不少事，他指尖敲着栏杆，“就当没听见，知道吧？”

像是威胁，警告。

陈然一怔，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随即点点头。

周延明不让他早恋，生怕他霍霍别人家姑娘似的，但这会儿八字还没一撇，他又没真早恋，只是比较熟的女同学而已，实在是没必要遮遮掩掩，自己方才的话就是多此一举，周启衡也懒得解释，“不冷？”

夜里寒风凛冽，树叶婆娑作响的声音传来，在空旷的地方尤为幽深凄厉，对面那幢楼灯火通明，人影憧憧，周启衡望着这场毛毛雪，实在不明白有什么好看的。

陈然呼吸都冒着冷气，她双手插在羽绒服的口袋中，声音很轻，“不冷。”

周启衡侧头，声音听不出情绪，“脸都冻红了还说不冷。”

阳台上没开灯，客厅里头的灯光溢出来，陈然站在朦胧的光线下，小巧精致的鼻尖也泛红起来，大概是过年整天大鱼大肉的缘故，她脸上长了一点肉，周启衡不动声色地看过来，陈然在这无声的静寂中越发忐忑，还以为哪里又惹到他，她弯起唇来，露出讨好一笑，“哥哥，你冷就先回去吧。”

周启衡这才发现陈然两颊上有梨涡，小小的，很可爱，奇怪，以前怎么没注意到，转念一想，谁没事会盯着这个臭丫头看。他身上就一件高领毛衣，冷得直哆嗦，也不吭声，大摇大摆走回屋子里。

一一

初二课程较多，一共有八门，课后作业也相对较多，基本抽不出太多空闲时间，等陈然上到初三，又要为中考做打算，学习任务一直很紧，也就是在下学期刚刚开学那阵子，某个周末，她接到了许雯秀的电话。

电话里头的声音有着来之不易的宽慰，又有尘埃落定的坦然，许雯秀说自己和林富宽最近刚领证，在一起时间长了，彼此都知根知底，并没有摆酒的打算，就在青城邀请林富宽的亲戚朋友吃一顿饭就行，还问陈然要不要来。

陈然听到这个消息后，久久不能回神，按理来说，应该替母亲感到高兴的，可却迟迟没能高兴起来，总感觉心里丢失了一块，空落落的，作为母亲唯一的亲生女儿，这种重要的日子肯定是要出席的。

许雯秀还邀请了周延明和周启衡，因为许久不回云城，女儿又寄养在人家家里，想着好好款待父子俩，周延明正好有空，表示一定会去，周启衡本来是不想去的，因为觉得跟他没半毛钱关系，又经不住周延明的劝说，在看到陈然双眸中的希冀，又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他鬼使神差地同意下来。

俩个孩子都要上学，去一趟远门，单单是周末时间还不够往返，势必要请假，于是，陈然和周启衡都请了三天假。

陈然还有三个月就要中考，时间就跟争分夺秒似的，连着周末一共五天不学习指定不成，她的书包里装着厚厚的书本和复习资料，上了火车后，就在卧铺下方的小桌子上认认真真看起书来。

三人一同买票，又是淡季，座位基本连在一起，周启衡睡在上铺，他是头一回出远门，头一回出省，也是头一回坐绿皮火车，没想到床位那么小，还矮，抬头就能碰到火车顶部，想把身板坐正都不行，只能弯腰弓腰或躺下，手脚还伸展不开，浑身难受极了，这里信号很差，想玩手机都不成，他叫苦不迭，简直是花钱找罪受。

就跟贼船似的，还能怎么着，上都上了，总不能中途跳船。

往下一探头，某人倒是挺自在，车厢嘈杂，一颗圆圆的后脑勺压根不为所动，还能安安静静地写卷子，字体娟秀整洁，正确率挺高，这都学得下，难怪这两年成绩突飞猛进，稳定在班里前五。

周启衡啧了声，他要是能有这毅力，周延明做梦都能笑醒。

偏偏这时周延明来了句，“你的书呢？明年就要高考了。”

周启衡都想骂街，好好的总能扯到他身上，撒谎都不打草稿，“带了，这车晃得我头晕，看不下去。”

“然然都能看下去，你怎么就看不下去？你看，多认真。”

“……我睡了。”周启衡懒得装，衣服一盖，闷头大睡起来。

陈然仰头，茫然地眨眨眼。

等到火车站后，正好是清晨，林富宽这些年攒了一些积蓄，买了辆二手面包车，亲自开车和许雯秀来接人，母女俩见面时，眼眶都不自觉发红起来，却没有第一时间上去嘘寒问暖，透着一股生疏，好像有什么东西随着时间推移再也无法挽回，上车后，林富宽闲聊起这几年的过往，男人之间，即便不熟，一支烟过后总能挑起合适的话题来。

周启衡在后座上闭眼假寐，显然对这些闲聊不感兴趣，也对陌生城市的街景不感兴趣，陈然扭头发现，呆呆失神，还以为他不喜欢，早知道就不求他一块过来了。

从宽阔的大路开到崎岖的小路，车子最后停在一栋两层红瓦房面前，里头有一个宽大的庭院，附近都是清一色的房屋构造，往远处眺望，可以看到一望无际的海平面，海鸥展翅飞翔，青城可以看海，这是陈然比较向往的点，除此之外，好像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到地方后的第一顿，餐桌上摆着各种海鲜和硬菜，吃饭的人也多，有林富宽大哥一家，他父母也在，两位老人露出淳朴的笑容，招待着远方的客人，还有叔叔一家，虽然没有大摆宴席，但足以看出并没有轻视许雯秀。

他们这一行并没有久待，因为路上奔波就需要耗费不少时间，两个孩子又要上学，所以第三天傍晚就要急忙赶回去，临走前，许雯秀准备了当地的土特产让周延明带回去，还给陈然塞了三千块钱，并嘱咐她好好念书，等中考结束就来青城玩，陈然眼里有泪花，依依不舍和母亲道别。

回程的路上，气氛似乎压抑了许多，陈然看不下书，在卧铺上睡了十几个小时，她准备满十五，年纪还小，没有独立自主生活的能力，需要仰仗妈妈和叔叔，睡眼惺忪间，在思考暑假要怎么过，她不想去青城，因为许雯秀要干活没空带她，想自己找点兼职来做，可是年纪又小，别人有可能不用她。

回到学校，陈然也会紧张焦虑，好在她成绩稳定，并没有太大波动，正常发挥的话，考上二中绝对没问题，也就是临近中考那段时间，周延明每天晚上都会带饭过来给她，说是让她改善伙食，补充体力和脑力，也就是说，享受着和周启衡之前快中考的同等待遇，陈然说不用，周延明又说不麻烦，每天都要吃饭做饭，就是走几步路送去学校的事。

可也不是几步路的事，明明开车都要半个小时。

同学见她有家里人送饭，无一不羡慕。

“你爸爸真好，做饭好香啊，不像我爸，连厨房都没进过。”

“我爸说了，等中考那几天再给我送饭，不行，我等不了了，让他明天就送来给我！”

“托你的福，我们才能吃上土鸡肉，简直比食堂好吃一万倍。”

没那么夸张，陈然听出这些真诚的善意笑而不语，她啃着鸡腿，也没刻意解释周延明不是她爸爸。

中考那几天，下起了朦胧细雨，缓解了夏日的燥热，考完最后一科，陈然回宿舍收拾行李离校，初中生涯就此告一段落。

放假后，许雯秀确实是想让女儿来青城，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林富宽接了个新的工程项目，又要赶去工地，许雯秀也跟着一道，陈然听到这个消息，并没有太过失望，她已经习惯在云城生活，换个地方，说不定会水土不服。

周延明工作当然忙，出一趟远门，一个多月不着家，等再回来时，已经是八月份，大夏天的下午，炒上一盘花生米，去外面打包两份凉菜，和老友张志武小酌起来，聊聊近况，以及哪些挣钱的买卖。

张志武这回是有事相求，他原本在化工厂上班，这两年厂里生意不景气，工资都快发不出来，吃了这顿都快没下顿，还有三个小孩要读书，家里婆娘那叫一个急啊，让他闲着没事就去打零工，张志武倒是能打工，就是很累，在工地扛了几天水泥就顶不住了，这活谁爱干谁干吧，反正他是不想干了，体力活他干不来，就想做点投资，弄点小本生意，开个早餐店粉店之类的，店面他都看好了，就是启动资金不够，所以想着找周延明借点。

他知道周延明这些年基本没闲着，外出跑长途挣了不少钱，小车都有了，还帮别人养女儿，没点闲钱肯定养不起。

周延明听完，问道：“要借多少？”

“三万，成不成老兄？”

明天有更新，晚九点吧

作者：人生建议，不要随便借钱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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