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毒_品交易猖獗的时候,黑猫是整个C城势力最大的帮派。凭借着碎片化和截断式的组织架构,它无处不在,人数众多,曾给C城的治安带来重大的隐患。尽管组织松散,但所有的成员都忠诚无比,因为他们知道,背叛黑猫的人,都会被行刑者杀害。
哪怕是意外被警察抓到,他们也不会通过出卖上线的方式获得减刑,因为他们的家人还在外面。曾经有人为了活命供出了一个交货地点,随后就发生了震惊C城的灭门惨案,行刑者将他一家五口全部杀害。
有关部门震怒,发动所有力量追查。可这位行刑者被警察找到时,浑身绑满炸弹,发动了自杀式的袭击,造成了巨大伤亡。
腥风血雨,奠定了黑猫在C城绝对的地位,而其他的帮派,也只有给它当小弟的份了。
这也使得C城的治安越来越糟,为了整顿黑猫,C城花了大功夫,用了近十年的时间,进行地毯式抓捕、日常扫-毒巡查、集中处理焚毁毒-品,最大限度地控制了它们的势力。期间无数警察为此而丧生,其中也包括了赵德隆的徒弟。时至今日,C城的警察仍偶尔会有“抓猫崽”的行动。
而行刑者,是唯一直属于那位神秘的头目的存在,谁也不知道行刑者有多少,他们大多在档案上已经失踪或者死亡,像飘荡在世间的幽灵,是一群不折不扣的亡命徒。
陈宸一时间有些出神,突然又想起孤儿院里的那个星星,如果他通过假死的方式被领养,会不会领养他的人就是那个神秘的头目。星星恰好是反社会人格,这种人当行刑者再合适不过了。
如果凶手是死神牌或者恶魔牌,从属于黑猫,那么教皇,便是黑猫的头目。
“传说中行刑者只会杀背叛黑猫的人,你父亲会惹到他们?”叶子凌疑惑地问。
“陈钊没有道德也没有廉耻心,还真有可能。你赶紧回去,查一下流萤是怎么发展壮大的,我怀疑他们和黑猫脱不开关系。我先去萧队那边,抓紧时间把我哥弄出来。”
嗒,询问室亮了灯。周围的陈设仍和他上次来到这里时一样,只不过他的身份不同了,他轻车熟路地拉椅子坐下。
“好久不见,萧队。”
“臭屁小孩,没想到,再次见面,要看到你坐在我对面。”萧宇钏垂着头打开笔盖,抬眉瞥了他一眼,额头浮现出几条纹路。
听见他亲昵的称谓,陈宸生硬地扯了扯嘴角,之前来一队帮忙破案,他不爱笑也不爱说话,跟在老师后面,发现的线索却都很有价值,队里的姐姐就笑他是臭屁小孩。协助破了大案,他以为自己前途光明,如今的他却狼狈不堪。
“我能不能问问,我哥怎么样了。”陈宸抿了抿唇。
“看守所里的条件,能怎样?你这弟弟,还真是让他不省心。”看见陈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低落,萧宇钏又补充道:“还成吧,他之前会见多,和那的警察混得挺熟,招待是不可能,至少不会虐待他。”
“噢,谢谢。”
“来说说当年的事。你也不用再和我打太极拳了,那些花瓶是你砸碎的吧?”萧宇钏一张嘴,便如凌厉的刀,劈头盖脸地向他刺来。
陈宸一时间哑口无言,在桌下的拳头瞬间攥紧,脖子爬上了青筋。他咬着牙,不知道萧宇钏是在诱供,还是已经找到了证据。
“不服呢?我查阅了当年的证据。”萧宇钏慢悠悠地说:“只有一个花瓶的血迹在碎片内侧,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个花瓶不是你砸的。其他花瓶碎片——血迹都在外侧,它们都是血案发生后被砸碎的,我说的对吗?别急,我还在你们老家找到了这些花瓶碎片,就埋在院子里。”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张张的黑白照片,依次摆放在他的面前。面对铁证,陈宸无话可说,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流。
“准确来说,是你哥叫你砸碎的,你不知道这么做有什么意义,他当年一个刚刚执业的律师倒是清楚的很。他这是在教唆伪造证据你知道吗?最高能判三年的。”
“他也知道,但是他没有办法。他无法确定王丽的伤势是轻是重、自己唯一的弟弟是否会因为一次不知道能否认定为正当防卫的防卫行为而锒铛入狱甚至被判处极刑、也不知道陈钊到底去了哪里、死了没有。在一切都不能确定的时候,他选择了赌。赌上他自己的前途、命运,去换你的安全。”
下唇被咬破了,陈宸尝到了舌尖上的血腥味。
“如果当时的动静没被那个证人听到,你哥的计划倒是成功,最后也没有人发现。可惜啊可惜……”萧宇钏状似遗憾地摇摇头,观察着陈宸的反应。
“别说了!”他的声音哑到了极点。
萧宇钏说的都没错,不愧是办案多年的刑警队长,加上他强大的侧写能力,已经将当时的情况猜了个**不离十。如果说教唆杀人的罪名太过荒谬,那教唆伪造证据,似乎是可以成立的罪名。
哥哥知道这件事已经暴露吗,对于对方的状况,两人都一无所知。他有自信他们不会陷入囚徒困境,但不确定一句多余的话会不会令情况变得更糟。
陈宸当然没有想过,那行为的含义。小时候他不懂,长大却以创伤的借口将它忘记了。隐藏在记忆深处的细节,被从愈合的疤痕里挖出,血淋淋的摆在他面前。他凭什么忘记,如何痛苦是逃避的理由,那陈鹤朗就不痛苦吗?他多么恨,为何他总是像个长不大的孩子,躲在哥哥身后享受他的庇护,仰望他被钉在十字架上替自己受难的背影。
不,还有机会,就算他发现了又怎样?他绝不能让哥哥背上罪名。
“这么快就恼羞成怒了?在这方面,你得和你哥学学。”萧宇钏摸了摸下巴,一副回味的样子。
“我没有。我只是想告诉你,伪造证据罪成立的前提是造成了不当的判决。但事实上,你找到的证据并不影响判决,因为人根本就不是我杀的,证据就在我手上。”陈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煽情的时候,他必须为陈鹤朗洗清嫌疑。
萧宇钏眉头一挑,他记得,陈鹤朗也这么说。
“另外,是我砸碎了那些花瓶。那个男孩只是听到了花瓶碎裂的声音,此外其他的都是他胡编乱造的,更没有证据证明陈鹤朗让我这么做。”首先要做的事,就是为哥哥撇清嫌疑。
鉴定证明被摊开在桌上,U盘被插进了他随身携带的手提电脑中。
“您也知道,我当时用奖杯的底座击打陈钊的头部,奖杯材质为高透水晶,而头骨必须承受200到500公斤的撞击才会塌陷,奖杯是不可能在自身无损的情况下,将陈钊打至颅骨塌陷。更别说被打后,陈钊还徒步两公里到了碣石路。一个受重伤的人,怎么能够跑那么远?这正是因为,当时陈钊只受了一点皮外伤。”
“这些话你哥都和我讲过了,说重点。”萧宇钏敲了敲桌子。
“真正的凶器,是图中的这把斧头。它的斧背上沾了陈年的鲜血,经过检验,鲜血属于我的生物学父亲,也就是陈钊。它和奖杯底座差不多大,是钢铁质地,更能解释陈钊头上为何有如此重的伤。而斧柄上,有凶手留下的握痕,凶手的右手有六根手指,俗称六指畸形,我根据脚印推测,他的身高约183,右脚有旧伤。”陈宸准确地报出了一连串的特征,与照片上的图像也能够吻合。
“地址呢?”看着那份鉴定报告,萧宇钏收起来懒散的姿态,坐直了身体。
“碣石路3号附近,一间村民自建的废弃柴房。”
“行,我现在叫人去看看。”萧宇钏拿起手机站起身。
“等等,它已经在火灾中被烧毁了。”陈宸连忙叫住了他。
萧宇钏又坐下了,靠在椅背上一哂:“这些都是你用嘴巴说的,你用什么证明?东西毁于火灾,取证来源于你们自己而非警方,我要怎么相信你说的话呢?”
“没关系,你可以不信。因为陈鹤朗故意保留了现场,为的就是引出当年的凶手来毁灭罪证,引蛇出洞,以掌握更多有效信息。结果……他真的来了。”
陈宸指了指u盘,萧宇钏点开了U盘里的视频。
“视频里的人,他带了一双能够掩盖痕迹的橡胶手套。你可以放大画面,手套的尾指明显粗于正常人。”视频里,那和异形一般的右手被无限放大:“视频拍摄于凌晨五点,他独自前来,目睹柴房失火后,他才离开。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烧毁柴房。”
萧宇钏的聚精会神地看着视频,他的眉头微微皱着,严肃异常。
“找到这个人,才能找出当年的真相。在调查刘欧迪的案件过程中,我感觉我好像曾经见过他……他有可能是黑猫的行刑者。”陈宸又把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
“黑猫?贩-毒那个?”这引起了萧宇钏的注意,他抬起眼,望向陈宸,额头上浮现出几条抬头纹。
“嗯。”
“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你们家的花瓶是哪来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