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的辩护人 第80章 皎皎

“纸。”

“对的，就是纸。”

“多纸。”

“对的，你真棒。”

“走吧，我们别在这浪费时间了。”陈宸扯了扯他哥，在他看来指望一个傻子，显然是愚蠢的行为。

“聪聪带路。”那个人突然站了起来，自顾自地就往阶梯走去。

“走吧，我们跟上去。”陈鹤朗笑了，对陈宸说：“你别小瞧他。”

走过楼梯，他们跟着聪聪来到了一间房间门前“这里很多纸！”他兴奋地说。

“谢谢你。这是叔叔和你之间的秘密，不能告诉别人哦，这是乖孩子的奖励。”他不知道从哪变出了一捧糖果，递到聪聪手里。

“秘密！”聪聪接过了糖果，连连点头。

“玩去吧。”他拍了拍男孩的肩膀。

“早有准备啊？”

“那当然，对孤儿院最熟悉的，还得是这的原住民。”他伸手转了转门把，门不出意料地上了锁。“不过……这个怎么开呢。”

“看我的。”陈宸摸出一张塑料卡片，卡进了门缝里。

“能行吗？”那只是一张银行卡而已。

他一手抓着卡往下划，另一手摁住锁柄。咔一声，门应声而开。

“小菜一碟。”陈宸得意洋洋地说。“幸好是老式锁，密码锁我就打不开了。”

两人一起走进房间，房间里扑出来陈旧的纸味，一摞一摞的纸张叠的到处都是，上面满是灰尘。

“咳咳！这也太多灰了吧！”随便翻起一张纸，上面的灰尘就让陈宸不断咳嗽起来。

“这沓是最近的，灰尘最少。越往里面的灰越多。”陈宸捻起纸上的灰尘，在手指间搓了搓。

“这好像是按收养的日期排序的，不是按孩子们的年龄。我想想，应该是九几年的时候。”

陈鹤朗的手指迅速在纸张中翻找，上面的孩子名字大多数是叠字，没有姓氏，大概是图方便随便取的。

看到某张档案，他手指一顿，正想飞快地揭过去，被陈宸及时按住了。

“这是你？”他拎出那一张档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黑白照片，上面的孩子短发齐肩，低着头，只见到他小扇子似的睫毛、精致的五官，加上女性化的名字，要是不看旁边的性别，谁都会以为那是一个小女孩。要不是他哥五官还保留着过去的影子，他都认不出来。

档案右上角用铅笔写了备注，写下了他失踪的具体日期。

“皎皎？这是你的小名吗？哥你小时候好可爱……”

陈宸毫不犹豫地拿起卡片，将档案上的照片划了下来。陈鹤朗伸手去夺：“你干什么！”

“当然是留下来珍藏，娇娇哥哥。”陈宸将照片举起，另一手揽住了他哥的腰，两人间这个身高差，让陈鹤朗踮起脚也够不着，反而跟投怀送抱似的。他刻意读轻了他的小名，一字一顿的咬字让这个名字变得暧昧起来。

余光看到他哥手臂上的青筋暴突，陈鹤朗深吸了一口气，想刀他的眼神已经藏不住了。

“拿开你脏爪子，赶紧给我干活。”

天知道陈宸的手有多脏，刚刚摸完灰尘，松开手之后瞬间在白色的衬衫上留了5个指印。看到那指印，陈鹤朗实在忍不住了，抬手就给他屁股来了一下，啪的巨响回荡在室内。

“好凶啊。”陈宸被他打得弹起来，随后着说：“这回打平了，哥哥也弄脏我了。”

两人协作之下，他们迅速翻完了90年到00年之间的档案，发现里面根本没有出现星星和琪琪的名字，更别说他们的照片。

“这两个孩子应该是被卖掉了。领养的孩子有记录，失踪的也有，但是他们两个却没有档案。”陈宸耍混和认真的转换只在一瞬间。

“要不我们去隔壁楼看看吧，当年的火灾不知道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将现场恢复原样，走出房门，王阿姨还没有回来，回到一楼，有几个孩子正呆呆地坐着。

陈宸对上他们呆滞的眼神，感觉有些渗人：“他们都有各种各样的缺陷，正常的孩子们呢？”

“正常的孩子很快都被领走了。”

“为什么当年没有人把你带走。”

“看了照片还不知道么，因为我看起来像个女孩，当年院里的女孩数量很多，但男孩更快被领养。”陈鹤朗无奈地说道。

“重男轻女呗，幸好他们没把你带走，不然就轮不到我当你的弟弟了。”抓着陈鹤朗的手晃了晃。

楼上传来动静，王阿姨正牵着一个孩子下楼：“来坐呀！”

“去坐坐吧，每次有客人来，都是我们最开心的时候。”陈鹤朗把他往前推了推。

陈鹤朗从他不离身的公文包里掏出了崭新的玩具、糖果，脸又挂上了那万年不变的笑脸，配合着王阿姨陪他们玩。陈宸能感觉到他其实不太喜欢小孩，他仅仅只是能够共情他们的处境，并根据他们的需要去提供适当的情绪价值。

陈鹤朗总是扮演着这样的角色。是的，扮演。只有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他才能够放松下来，无需任何伪装，显露出他内里的漠然。

看着他脸上的笑，以前他总是觉得他哥虚伪，现在却感到有些刺痛。为了体谅他人而委屈自己？那是他从不愿意去做的事。可是真正的强大是包容一切的，像是温柔的大手，能够托住所有。正因为他拥有如此敏锐的触觉，去照顾每个人的感受。可有人去照顾他么？

他这一路走来，从孤儿院里被忽视的存在，再到他们家里观言察色才能免于挨打的小孩，最后成长为一个称职的哥哥。他有任何一个阶段能够在相对安全的环境里，去享受人与人之间的温情么。

没有。

陈宸在一片喧闹之中，堪称是深情地注视着陈鹤朗，此时此刻，他突然很想抱抱他哥，亲一下他。告诉他，其实他可以蜷缩进他准备好的柔软巢穴之中，安安稳稳地睡一觉。

同样又是如此地渴望更快地成长，这样才能够保护他的哥哥。

时间不早了，王阿姨要去准备晚餐，她让两人继续陪孩子玩会，等要走了再叫她来送。

见她放松了警惕，陈宸低声说了句：“走吧。”

“嗯。”

绕过王阿姨的视线，两人来到那栋旧宿舍楼前。

“这里有两层，以前都是宿舍，上下铺。一间房能住七八个人，总人数大概三十来个，比现在多很多。”

绕过门口缠着的警戒线，宿舍楼里一片漆黑。

“吱——”

黑暗中有东西在活动，蹿过脚边，陈宸托住他哥的背。

“别怕，是老鼠。”

打开了手电，一切变得清晰了起来，废旧的家具堆在墙角，大多已经烧得面目全非，空气里还有一股烧焦的气味。

“这里是以前的保安室，我就在这拿的钥匙。”

再往里走，是曾经的宿舍。里面更是凌乱无比，经历了火的扫荡，床头仍摆着玩具的残骸，橡胶娃娃脸被融化了，书页被燃得只剩下一半，上面还有涂鸦的痕迹。

“当时明明说好只烧杂物间的，我们将这里的一切都毁了。”他看到了被丢弃的玩具，心中不禁有些自责，那以前都是他们的宝贝，只有不得已才会丢掉。突如其来的火灾必然让孤儿院里紧巴巴的日子更加艰苦。

“不怪你。星星可能是反社会人格，他做的事谁也没法预料到。”陈宸揽住陈鹤朗的腰：“走吧，我们去杂物间看看。是这么？”

“对。”

走廊尽头的房间受灾是最严重的，里面一片狼藉。尽管火灾现场已经被清理过了，墙面的黑色无法抹去，到处都是焦黑的颜色。

“等会，你看这个，门锁是完好的。如果是消防员来强行破门，必然会破坏门锁的结构。”陈宸蹲下身来，带上橡胶手套，摸索了下门结构，门把仍然是可以自由扭动的。

“所以门是用钥匙开的对么？”

“很有可能，是偷走钥匙的琪琪再次回到了现场，帮忙打开了门。他回来的时机要经过仔细把握，才能做到不把星星烧死。”

陈宸垂下眼帘，按这么说来，琪琪必然是一个天生的、狡诈的犯罪者，他要在众人目光之下装做好人，这需要极强的心理素质。

陈宸站起身，走进房间里。看到门背后木板上有些抓痕，白色的，也不知道是多用力才能在木头上留痕。还有几处撞击的痕迹，都被燎得焦黑，最高只到腰部的高度。

“他已经被烧着了，要是能活下来，会有全身的烧伤。”陈宸说道。

手指摸索着那些痕迹，不用闭上眼，他都能够想象当时的场景，被关在房里的人先是恐惧地抓挠，声嘶力竭地呼救，再被火舌点燃，痛苦地在门上撞击、翻滚，恨不得当场死去，绝望和后悔充斥着他的整个世界……

“回神。”

陈鹤朗啪地在他耳边打了个响指，正有些严肃地看着他。

“你平时也是这么共感的么？”

“嗯？”突然被强制从联想中脱离出来，被他询问得有些发愣。“这个叫侧写，是一种侦查手段。”

“你最好还是不要这么干，你会被他们的情绪影响，甚至被吞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