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知道这个计划的,就只有他们三个人。如果不是受害者星星和帮忙的陈鹤朗,那可疑的人就只剩下一个。
“会不会是琪琪?后来你有见过他吗?”
“没有……我当时还以为他被领养了。”陈鹤朗摇摇头,琪琪的面孔在记忆中也已经变得模糊,只记得当时他总看不清那双眯起的眼睛,一切情绪都被厚重的眼皮藏了起来。
“但是他当时应该还很小。即使他知道我们的计划,为什么要锁门?”陈鹤朗不是没有怀疑过琪琪,但很难想象一个六七岁的孩子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如果他可以用这个消息从神秘人那换取某种利益,比起逃出去继续流浪,是不是更有性价比?”
陈宸的猜测让人后背发凉,如果琪琪是那个泄密者,他们的计划已经被神秘人知晓了。十万元在当时不是一个小数,对方真如星星想的那样,只打算让他们去乞讨吗,亦或者是还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或许当时的星星也发现了这一点,所以利用了它。
久远的记忆中,琪琪的沉默变得吊诡起来,他总是躲在阴森的角落里,眯着眼打量着一切。
“不对吧。神秘人知道我们的逃跑计划,不应该会提前干预或者阻止么,为什么他还是放任了星星的放火和我的逃脱?这根本不合逻辑。”思索片刻,陈鹤朗否认了陈宸的猜测。
他也发现了推测的疏漏,转了转手中的钢笔,他只猜测是琪琪锁的门,可是如何解释他的行为……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们的逃跑计划被知晓了之后,也成了神秘人计划的一部分。你还记得他说不能走正常途径,假死,算不算一种方法?”
“你的意思是,星星没死?”陈鹤朗挑起眉,话音里是压不住的讶异。
“只要琪琪及时把钥匙送回来,星星不至于烧死吧。虽然新闻报道有孩子死了,可你没见过尸体不是么?”
陈鹤朗点点头。从未仔细想过当年的逃脱,如今发现处处都存在疑点,谁锁上了门,偷走了钥匙?琪琪当时为何没有如约出现在阳台?当年的人为火灾为何被美化为了失火?
“这么解释也合理。但既然知道了我们的逃脱计划,为什么——我没被抓回去呢?按理说,找个人在外面蹲我就行,完全不费吹灰之力,还给他省了十万块钱。”
“我猜,是因为你被放弃了。”陈宸突然一扫之前的严肃,一脸神秘地笑:“我知道为什么,但是你要让我亲一下,我才能告诉你。”
陈鹤朗脸颊抽了抽:“我也没那么想知道。”
“就亲一下,就亲脸!”
“不行。况且你也是猜的,我牺牲那么大,就买个猜测。”
“什么叫牺牲!”陈宸夸张地喊道“我亲得不舒服吗?我拿樱桃梗练的,要不我找别人练练去,再回来亲你。”
“要去你就去,谁管你。”
眼看着陈鹤朗肉眼可见地黑脸,身上往外冒冷气,陈宸都要压不住他的嘴角。他哥又露馅了,明明心理在意着呢,装什么。
“好吧,那先欠着,允许你下次再还。”他皮完之后,自顾自地讲起来“因为你虽然聪明,但坏得不彻底。当然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星星和琪琪应该都是反社会人格。你别对星星有什么滤镜,放火是他提的,麦克唐纳三联征之一就有纵火。琪琪就更别说了,敢去泄密和锁门的,不可能是什么好人。但你看到星星被关在里面,第一反应不是丢下他逃跑,而是找人来救他,这显然就不符合对方的要求了。”
“所以对方要的其实不是聪明人,他还想要反社会人格?他就不怕他们反过头来咬他一口。”
“我猜他怕,所以他才要教训星星,给他个下马威,把他关在里面,尝尝濒死的滋味。”陈宸收了笑,看上去一本正经的样子,还挺能唬人的。
“我们的逃脱计划,被他知道以后,成为了一场测试。”陈鹤朗感慨地说道,谁能想到当初在他想来理所当然的帮助,会成为他逃脱魔爪的直接原因。
大胆的假设勾起了无限联想,为什么神秘人会需要反社会人格?他们缺乏道德感和同理心,对生命没有任何敬畏,是理想犯罪者。
“如果他们两个还活着,这么多年,应该已经替神秘人干了不少坏事了吧。”他有些怅然,前所未有地希望星星已经在火灾里丧生,毕竟他曾见过星星身上如此鲜明地燃起过名为善良的东西,要是被人为地扑灭了,该多么的可惜。
“也别太悲观,要不,你带我去那个孤儿院看看,能不能查出点什么。”
“以什么身份?曾经孤儿院失踪的小孩?”
“?等等,你不是妈在孤儿院领养的吗?你都跑出来了怎么领养。”
“那只是糊弄陈钊的说法。”陈鹤朗耸了耸肩。“我是妈在路边捡的,刚开始养在外面,陈钊答应了才把我带回家。”
确实是妈的作风,陈宸嘴角抽了抽,这个秘密竟然一瞒就瞒了这么多年。
“那我们只能以想要收养孩子的同性情侣的身份去了。”陈宸咧嘴一笑。“你应该不介意吧?”
“我建议你现在滚回家去睡觉,梦里什么都有。”
最后两人还是以情侣的身份去了,要怪只能怪陈宸,说如果找到证据可以把当年的院长以贩卖人口为由抓起来,这对于睚眦必报的陈鹤朗来说,着实很有诱惑。
“你们是一对么?”工作人员为他们打开门,那是一位四五十岁的大姐,脸颊已经爬上了皱纹,破旧的铁门发出拉长的吱呀声。
一阵风吹来,风里带着一股陈腐的气味,院子里的榕树参天,爬山虎爬满了楼房,光被植物遮蔽,凉快之中带着点阴冷。陈鹤朗的手指蜷起,被陈宸自然地抓住。
陈宸牵住陈鹤朗的手,笑了笑,说道:“是的,大姐。”
他有些不自在,想要甩开,但十指都被陈宸扣住。
这还是陈宸长大以后,他们第一次在外面牵手,走在阳光下。他感觉很奇妙,就像他们真的是一对普通的情侣。
“害羞了?”他凑在陈鹤朗耳边,低声说了句。
陈鹤朗不理他,但陈宸看到他的耳朵红了。
“你们看起来很般配。”大姐将他们的互动看在眼里,大概是见多不怪了,她笑着说道。
“谢谢大姐。”陈宸笑开花了,晃了晃握着的手。
“你们想要领养一个什么样的孩子?我先带你们参观一下吧,这是他们住的地方,一二楼是特殊孩子的学校,三四楼是宿舍。”
陈鹤朗有些意外,这栋是原本他们的幼儿园:“隔壁那栋楼是什么地方?”
“隔壁那栋啊,已经废弃了。据说当年发生过火灾,火灾之后结构就出现了问题。”
“王阿姨!王阿姨!”楼上传来孩子的呼喊声,旁边的大姐应了。
“哎!来了!”
“你们先自己逛一下,那边墙上有孩子们的介绍。我先去看看孩子们发生什么事了。”
“好。”
阿姨走了,两人对视一眼:“走,去看看有没有档案室。”
孤儿院显然已经很老旧了,桌凳掉漆,甚至缺胳膊缺腿。走过王阿姨提到的介绍墙,上面的孩子只有十几个,大多都患有一些先天性的疾病,面黄肌瘦的样子,看得陈鹤朗眉头直皱,大概是想起了当年的自己。
感受到指缝传来不寻常的力道,陈宸凑上去:“要给他们捐点钱吗?”
“如果还是以前的院长,捐钱也没用。”陈鹤朗嗤了一声,拉着陈宸就走。
走廊里静悄悄的,尽头的窗户覆着爬山虎,听不见孩子跑动的声音,安静的就像个被废弃的地方。
尝试推了几间房门,大概是为了方便管理,它们都被反锁上了,也没有挂牌子。
“我们得快点,等会王阿姨该发现了。”
路过一间办公室,那扇门和别的破旧木门明显不同,气派的明黄色木头,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上面还安了个电子锁,也不知道保存了什么秘密。
“果然,还是他。”门上的铭牌,赫然是曾经院长的名字,陈鹤朗摇了摇头:“这些年也不知道捞了多少油水。”
“嘘!”陈宸见他如此明目张胆,连忙向他打手势。
“今天是周末,他不可能在这。走吧,我们再找找。”
“你们——是——谁。”走廊的拐角传来公鸭般的嗓音,把两人给吓得灵魂出窍。
转过拐角,一个黑影正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他大概是在那晒太阳。
他看起来已经是成年人的样子,眼距分得很开,脸上带着幼童般的懵懂。
“叔叔好——”
他说话很慢,看到两人,咧开了个大大的笑。画面有些诡异,陈宸下意识地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陈鹤朗将陈宸往身后拉,小声的附在他耳边说了句“别怕,他是唐氏儿。”随后转过头去,温和的对那个人说:“乖。叔叔想问你个问题,你知不知道档案室在哪儿?”
“按时?暗示?俺是——”他低下头,在别手指,将它别到了一个扭曲的弧度。
“他听不懂。”陈宸戳了戳陈鹤朗。
陈鹤朗没有放弃:“是放了一个很多纸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