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的辩护人 第33章 消防门

走进便利店内，上次来时被损坏的摄像头已经更换了新的，前台上收银的电脑关着，老板走上前去开电脑。

“真是没想到，那个女人会出事，她四月份的时候来应聘，说自己没钱，要赚钱安葬她妹妹。本来不缺人，我是好心招她进来。哎，她也是命苦啊。喇，开咗啦，你们自己看。”他输入了密码，便让开到一边。

张展媚收拾好破碎的一切，重新踏上旅程，这位善良的老板给了她一份工作。寻着妹妹日记里的Havana酒吧，她怀着怎样的心情来到这家便利店，在一切罪恶开始的地方隔壁，隐忍了她内心的恨意，默默地工作。

她从什么时候有了复仇的计划，又打算如何展开她的复仇，最后为什么葬身于这个计划之中。

他们离真相越来越近，可他却渐渐有些迷茫。如果她的死也是计划之中的一环，他们所寻找到的真相，就是破坏她计划的罪魁祸首。

当她明白法律永远不会帮她死去的妹妹主持正义，她击碎了心中朱斯提提亚的神像，选择自己成为那位代表正义的执剑之人。

当她心中的正义得不到伸张，纯粹的复仇就成了唯一的正义。

法律不允许私刑的存在，因为每个人对于正义都有自己的评判，私刑必然扰乱秩序。当陈宸逐渐成为了一位法律秩序的维护者，却总是回忆起，他曾无比地想要成为那位行刑者。

在他无数次见到母亲和哥哥被父亲殴打，他也会想，要是父亲死了就好了。

面对着另一位行刑者，他竟升起一些，隐秘的、不可言说的理解来。

从一个警察的角度，找出真相是他的职责。而从一个怀有同理心的普通人的角度——正如群情激奋的网民，是不是对于刘欧迪的冤枉，才是正当的审判？

可是，放弃寻找真相，让无辜的人为从未犯过的罪行坐牢，他内心坚守的原则不允许他这么做。

打开那个浏览器，呼吸放轻，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就在耳边响着。

他不知道自己期待着什么，或许是……期待真相自己逃走。

点开浏览记录，在场的警员都长唉短叹。

空的，浏览记录被人为清理过了。

“我打个电话给技术部，看看有没有办法恢复，老板，你们这台电脑我们能暂时带走么？”

“啊——这，唉，咁麻烦！”他在店里踱步，想了好一会：“算了，我也没权利拒绝，反正也开不成店，你们就拿去吧。”

得到老板同意之后，他们用废旧的纸箱打包了电脑和主机，沿着来时的路返回。

“嘿，你们看我蹲到了什么？是警察！还穿着制服。请问这位警官，你们大半夜的跑到别人店里来，是在做什么呀？这里不是已经查过了吗，为什么还要来？为什么不查恢弘地产啊？警官，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突然从巷子里冒出来一个人，他拿着长长的自拍杆，把镜头怼在几个警察前面。

“首先，民警不能私下接受采访。其次，请你立刻关闭摄像头！否则有可能构成妨害公务罪，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余文鑫大声呵道。比起余文鑫的口头警告，赵德隆动作干脆的用手捂住了他的手机摄像头。

“哎呀，你们好野蛮啊！好啦，让我先跟老板们say goodbye！”男人被他们吓了一跳，只好停止了直播：“你们手里搬着什么东西啊？这么大件？不会是别人贿赂你们的礼品吧？”尽管直播停了，男人一直跟着他们，走在他们旁边，絮絮叨叨地没一句好听的话。

“先生，造谣也是违法的，请你立刻从这里离开！”叶子凌连忙过去拦着。

然而附近的人莫名其妙地多了起来，起初只有一个，后来慢慢成了十几个，三个警察护在周围，提着电脑的陈宸和赵德隆走在中间。

“请你们停止录像，立刻离开现场！”

“哎呀我们只是恰好顺路而已啦！警官请问刘欧迪是不是杀人凶手啊？张展媚到底是怎么死的？真的是虐杀吗？”有的人比较温和。

“别以为你们可以装听不见，我最讨厌就是你们这群尸位素餐、道貌岸然的人，你们没一个好东西！”有的人竟然直接开始谩骂。

一直在警局里查案的几位警察，现在才意识到，舆论的失控到底有多的严重，而力量又是何等的恐怖。

他们好像着了魔一样地诋毁平时维护治安、守护他们生命安全的警察。难道把公义者拉下神坛，对他们就有好处么？

终于走到了余文鑫停车的位置，几人护着电脑上了车，周围的人群险些让车子无法开走。

啪叽一声，除了开车的余文鑫，其他人惊魂未定地回过头去，一坨黄色的东西从玻璃上缓缓地滑落。

竟然有人在朝车子扔鸡蛋。

“他们都疯了吧！”车子开出去几公里，赵德隆的拳头还没松开。

“别理他们。很多人在意的根本不是真相，而是参与这件事会带给他们多少好处。也不能全怪网民失去理智，毕竟这是发布视频的人引导舆论的结果。”余文鑫倒是挺平静的，虽然被弄脏的是他的车。

有人声讨公安，以表明他们的立场，站队获得更多流量；有人仇视社会，发布谣言添油加醋，唯恐天下不乱；还有的人根本就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是为了发泄情绪，等到热度过去，又会在别处继续发泄，根本不想知道到底真相如何。

网民成为了布棋人麾下的一颗棋子，而尖锐的矛头指向的是恢弘地产，公安更像是被牵连的。

贫富差距是如今社会不可触碰的话题，资本操纵一切的假设令人恐惧，而恐惧激化矛盾。他的目标如此明确，让人不得不怀疑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商战。

恢弘地产股票继事件开始，已经蒸发了40%的市值，今天早上又迎来了开盘跌停。如果对方的目的是为了搞垮恢弘，他的计谋是成功的。

但为了压垮一家企业，不择手段到牺牲一个无辜女性的性命，这未免也太疯狂。

陈宸看着窗外掠过的景色，也不知道他哥那边怎么样了。

回到警局，把电脑交给技术部复原，几个人终于能够吃晚饭了。盒饭已经凉了，但不妨碍饿坏了的警员们狼吞虎咽。

“饿死了，点外卖点外卖！”查言初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走进了会议室，把自己摔进老板椅里。

“你们回来了？”张希希从饭盒里探出头。

“回来了，我们在酒店门口还被堵了，真离谱。”任瑞带着队员们走进来。

“不是吧，你们也被堵了？我记得你们开的是警车啊。”余文鑫已经吃完了，此时此刻在拿着保温杯喝枸杞。

“要不是担心舆论，我就把那群人拉回来拘留了，直接给他关个十天八天，看谁不老实。”任瑞大口地喝水：“幸好还算有点收获。”

“什么收获？我们交流一下。”

“之前第一现场没有考虑过第三人的问题，这次我们直接从第三人的视角切入，分析他从哪里进入酒店和进入房间，才发现407——也就是死者房间附近，有一个常闭消防门。”他打开手机相册。

407的隔壁是406，406的旁边就是一个消防门。

“这个是监控画面，你们看，当天坏掉的监控，所拍摄的范围里正好能拍到消防门。这样只需要破坏一个监控，他就可以做到掩饰自己的行踪。”

第一现场搜证的时候，嫌疑人被当场抓获，因此现场的警察未做太多的怀疑。但现如今，情况已经大有不同。

“我们对消防门上的所有指纹和楼道中的鞋印都进行了取样，现在已经送去做检测了，我认为第三人的信息就藏在这些痕迹之中。”

张希希眼都睁大了，给任瑞比了个大拇指，年纪轻轻就能当上市局刑侦第一支队的队长，他的能力真的很强。

“但隔了这么长时间，这些痕迹很有可能已经遭到了破坏，甚至第三人本人也可能回来清除痕迹。”赵德隆沉声说道。

“这也是我所担心的，不过总比没有好，只能看命了，我说完了，你们呢？”任瑞叹了口气。

“我们没找到太多有用的证据，但是帮Y城警察捣获了一个诈骗团伙。”余文鑫的嘴角泛起苦笑，把一整天的经历向小分队娓娓道来。

当讲到她当初请回来的神像，竟然来自诈骗团伙的时候，在场的几位警察都露出了不忍的神色。

先是没了妹妹，又被骗子骗钱，一切糟糕的事都降临在了她的身上。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王佳丽揪住了衣角，微微仰着头，看得出她在强忍眼泪。

“急病乱投医，她当时都已经悲痛到恍惚了，哪里还分得清骗子不骗子。”任瑞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其实对她来说，后续的一切都是源于刘欧迪，没有他妹妹就不会死，更别说被骗钱。”查言初在一旁补充。

余文鑫继续往下说，提到暗网，几人的眼神里都流露出明显的忌惮。

“我们办的那些跟暗网有关的案子，都特别血腥暴力，暗杀、毒品交易、恋_童、□□色情，你能想象到的全部与犯罪有关的内容，上面都有。但是暗网具有隐蔽性的特点，没有办法彻底铲除。”任瑞抿起了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