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的辩护人 第16章 两只小鸟

“文物局的那姑娘说，泰山府君祭有七八个版本，不知道她用的是哪个。我让总部查一下张展媚的手机，看看她最近的联络记录，能不能把这个道士给找出来。”余文鑫着手联系总部办公室。

“如果她不再迷信，必定会寻求其他现实的方法来实现她的目的对么？”赵德隆看着那那一个个被封入塑料袋的证物“身份证、户口本、生活用品……是不是少了些东西？比如她妹的遗物？连一张遗照都没有么？再找找。”

一个对妹妹的死耿耿于怀的姐姐，除了妹妹的骨灰盒之外，会没有任何其他的物品吗？

“队长，那边找过了。”

“这地方就这么大，没有别的了。”叶子凌摊手。

“其他的物品被她自己转移了。”陈宸猛地从床上站起来“我刚刚猜测有第三人来清理过现场，赵队提醒了我，应该不是另有其人，而是她自己。第三人只会清理和案件有关的，而不会清理她的私人物品，比如和案件无关的、她妹妹的遗物，她预料到了这间房子会被警方搜查，所以提前布置过了。”

他走上前去，打开了骨灰盒的铁扣，在场的警员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里面空无一物。

“我可能知道它们在哪。Havana酒吧，门口的小卖部，张展媚工作的地方。”

一瞬间，所有的线索都串在了一起。繁华的酒吧旁边，一条小巷里，穿着朴素的女人嘴角挂着笑，勤勤恳恳地卖着小吃，而视线却绕过结账的客人，投向了酒吧的必经之路。

她的目的从不是小卖部的薪水，也不是小吃的收入，她选择在那里工作，从头到尾都是为了观察出入酒吧的人，她是去找人的。

她放弃了从神仙那获得帮助，制定了周密的计划。终于，在夜以继日的观察中，她锁定了目标。在一个周三，她将妹妹的遗物在隐蔽的仓库藏好，换上最漂亮的衣服，化好妆，潜入到了酒吧里。

“但是，她只是不想别人碰她的宝贝，没有想到自己会死。”陈宸眯了眯眼，“后来所发生的一切，与她的计划出现了偏差。”

“是谁破坏了她的计划？”叶子凌问。

“不知道，可能是刘欧迪，也可能是第三人。”陈宸摇头。

“那我们去一趟陈宸说的那个小卖部。”张希希拎起证物箱，一副要逃跑的样子。

“但是酒吧门口的小卖部——估计得晚上才开门。先把附近租客的调查做了，今晚加班。”赵德隆面无表情地决定了大家加班的命运。

然而在忙活的侦查小队，丝毫不知外面的风起云涌。

陈鹤朗拎着公文包走出法院，A城今年的天气异常热，法院的空调跟不要钱似的开，一出自动门外面的热浪铺面而来，他拿出手机准备打车，手机新闻软件叮地刷新出了一条消息。

新闻标题是《两只小鸟》，他皱了皱眉，将消息往左滑删掉，但一不小心点了进去。

那是一首名字叫《两只小鸟》的童谣，配了个视频，但显然博主想说的的并不是真正的鸟儿，他带了好几个话题，诸如#恢弘地产##恢弘地产继承人刘欧迪奸杀女性#之类的。

陈鹤朗按退出的手一顿，点进了那个视频。

“距离张某在酒店被奸杀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天，某地产公司也花了几百万压消息了吧？我本来不想把这件事发出来，但听内部人员说警方正在寻找‘幕后黑手’，我就想问问，还有人的手能比刘少爷更黑吗？我真是看不下去了。”

视频是AI合成的声音，博主自称是死者张某的妹妹的同学，张某媚的妹妹张某颜在半年前自杀，而自杀的原因正是刘欧迪的PUA（精神控制）。最后是一张死亡证明，死者的姓名张某颜，死因是自杀。

“这个刘少爷常年在酒吧钓鱼，以金钱为诱饵，诱惑女生和他玩性虐游戏，他尤其喜欢控制那些家境贫寒的女生，折磨得女生精神崩溃甚至自杀！妹妹尸骨未寒，姐姐又掉进了同一个陷阱，被刘少爷玩窒息gc，失手杀死。听说尸体都遭到了损坏，多么阴毒的一个人！”

随后博主还展示了几位据说是和刘欧迪有过关系的女性的聊天记录，她们都作证刘欧迪时常与多位女性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背景音乐里稚嫩的童声还在不停地唱着：小鸟坐在大树上，它叫丁丁，它叫东东，丁丁飞走了，东东飞走了，回来吧丁丁，回来吧东东。

结合着死去的两姐妹，这首歌就像是在呼唤着两个迷失在繁华世界的魂灵。

两只小鸟，一首简单的童谣在网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下面的评论区乌烟瘴气，有的评论是指责警方办案不利，还试图为凶手开脱；有的评论是认为两个女人因为贪财而死，死有余辜；有的在分析为何博主使用两只小鸟这首童谣，是代指古代双双自缢身亡的帝王宠妃赵飞燕姐妹；有的在痛骂把女人当做玩物的渣男。

两姐妹死于同一个男人，这件荒谬的事在互联网上迅速的传播。由于涉及到女性权利、性自由、公权力、资本斗争等多个方面，而引起了巨大的争议。但有一件事似乎是大家都认同的，那就是点赞第一的评论：判刘欧迪死刑！

陈鹤朗眯眼看向蓝天，这盘虚空之中所布下的天地棋局，坐在陈鹤朗对面的那位下棋者，终于现身了。

他能感受到，对方权势之大超乎原本的预期。但为什么要用新闻这种方式呢，他想通过舆论，逼迫公检法更快地走完程序，这也就意味着，他害怕警方的调查，因为查的越久，越有可能发现真正的真相。

这场与时间赛跑的调查即将正式开始，他能否找到关键的证据，还是未知数。

时隔6年，他又将站在世界的对立面，直面媒体与公众射来的箭矢。但这就是律师的使命，当你坐在苏格拉底的坐席，雅典公民放肆地挥舞着放逐你的陶片，他们仍将为减轻你的罪行竭尽所能。

律师是法律用以对抗非理智“民主”和“强权”的最后一道屏障。

说起来，性虐？陈鹤朗记得刘欧迪和他面谈的时候，没有提过这样的兴趣。是他有所隐瞒，还是有人在胡说八道？

他在好友列表里找出了那个黑色头像的人，发去一段语音“Kevin，帮我找下俱乐部的会员里有没有刘欧迪这个人。”

Kevin是俱乐部的高管，作为C城极少的会员制小众俱乐部，吸引了C城大部分有类似爱好的权贵，而陈鹤朗帮俱乐部解决了不少法律问题，因此和Kevin熟识。

“好的，陈律。”他很快就回复了。

“祭司先生，什么时候有空来表演么？您的鞭子都保养的很好。听说您最近压力很大，可以来放松一下。”Kevin又回了一段语音，语气明显和第一段不同，话语里都是恭敬。

“再说吧。”陈鹤朗暂时没这心思，简单的回了三个文字，又打开了拨号界面。

看了眼腕表，现在这个时间陈宸应该已经下班了，于是拨出了一个电话。

而另一边正在和房东攀谈的陈宸，一见到他哥的电话，不顾同事目瞪口呆的眼神，打了个手势便走开了。

要是张希希知道打来电话的只是他哥，一定会大骂他兄控。

他走到转角，把手机放在耳边。“喂，哥，怎么了？”

“你有看到新闻吗，两只小鸟那个。”

“两只小鸟？”陈宸疑惑的问道。

这时候余文鑫和赵德隆面色凝重地下到一楼，拉过打电话的陈宸，把手机递到他面前。

“你说的是对的，有人害死了张展媚的妹妹，而这个人就是刘欧迪，张展媚那天大概率是去复仇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就给杀了。我们刚接到市局的电话，说这个案子社会影响恶劣，让我们尽快搜证，提交检察院……”

视频外放着，AI的声音有些刺耳，伴着童谣更显诡异，几位队员都围了上来。

视频还没放完，陈宸按下了暂停键，他眼睛如鹰隼般锐利。“这个视频可能是真正的凶手发的，立刻通知技术部的人溯源。”

没有问他原因，余文鑫迅速拨通了电话，陈宸狼一样的直觉已经得到了多次印证，以至于几位警员逐渐形成了下意识相信他的习惯。

“你在接电话吗？”赵德隆看着他把手机放下的动作，有些奇怪的问。

“呃，已经挂了，我妈刚刚打电话来叫我回家吃饭，我跟她说加班不回去。”陈宸把手机放回口袋，实际上他根本就没挂电话，只是刚刚见到两位队长，下意识把屏幕熄了。

等到一行人看完视频，陈宸去洗手间才敢把手机拿出来，低声地喂了一声。

对面传来陈鹤朗的轻笑“你妈叫你回去吃饭，我怎么不知道。”

实际上陈鹤朗已经当了很多年他们母子之间的传声筒，母亲自从当年出事以后，见到陈宸时目光总会不自觉的流露出畏惧，为了陈宸的心理健康，在陈鹤朗的建议下，母亲主动和陈宸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你啊，我的男妈妈，什么时候回来给我做饭？”陈宸调侃道。

“我改签了飞机，今天晚上就回去。晚饭没了，只有宵夜。”陈鹤朗那边有些吵闹，听起来是刚下出租车。

“也不是不行。对了，你刚刚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么？”听到他哥今晚就回来，陈宸的嘴角禁不住上扬。

“没什么，你做了我想让你做的事。我先值机，挂了。”他的声音轻快，听起来心情很不错。

陈宸想了一会，才明白他哥原本就是打电话来想让他给视频溯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