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的辩护人 第101章 关系

说完之后，何惧昂却没有如他想象那般的惊讶，只是沉默着，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井，投入的石头，并未激起多少波澜。

“死士之所以叫死士，是因为他们没有活路。”良久，何惧昂说道。

无论是被警察抓到还是被教皇发现，他都是死，只是痛苦的程度有所不同。

陈宸的瞳孔骤然缩小，变成了针眼般。他怎么没想到，何昔瑛唯一的活路不是被警察抓到，而是留在教皇那，当个半死不活的傀儡，并祈祷他的背叛永远都不要被发现。

这就是他的选择么？陈宸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过了许久才说道：“我明白了。”

“感谢你今天的解答，祝你驿马星到，平步青云。”陈宸说完后，何惧昂的头微乎其微地点了下。他毫不留恋地操纵着轮椅，往门的方向驶去，在关门的时候，他朝何惧昂深深地看了一眼，眼神中难□□露出失望。

他没有看到的是，何惧昂在桌下的手紧握成拳，青筋毕露。

陈宸走后，这位受人尊敬的检察官，将脸埋入骨节粗大的手指中，过了不知道有多少久，他站起身来叹了口气，拿起放在一旁的满天星花束，离开了办公室。

打开手机，因为刚刚开了免打扰的缘故，里面的未接电话排成长龙，有警队打来的，也有褚泽林打来的。

他思索了片刻，回拨了褚泽林的电话。

“喂？”

“天啊你终于接电话了！你叫我联系法院，法院电话一早上都没打通，刚刚办公室还收到了刘欧迪案的传票！还有15天就开庭了，陈律还没出来，这可怎么办啊！”褚泽林在那头急得头上冒烟。

“你还能联系到媒体么？”陈宸没有回答他的任何一个问题，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呃……小媒体可以，大媒体就不行了。”

“没关系，你找他们，说要爆一个大新闻，我想到办法让我哥快点出来了。”

挂了电话后，他又打通了警队的固话。

“喂，陈宸，你早上跑到哪里去了，怎么电话也打不通，人也找不到！”一接通电话，便是叶子凌急促的声音。

“咳。”他也不好说自己的怀疑已经蔓延到了检察官身上，甚至刚刚结束与检察官的交谈，从他办公室里出来，只好生硬地岔开话题“有什么进展吗，我现在在去警局的路上。”

“你叫我们查的事情已经查到了。黑猫和流萤果然有关系！”

“什么关系？”他心中已经有猜测了，只待印证。

“隶属关系，曾经流萤是黑猫的一部分，只不过流萤的头目背叛了黑猫，他私吞了从日国到C城的运毒航线，主要的运输毒品就是蓝精灵！”电话对面叶子凌兴奋地说。

流萤是黑猫的叛徒，黑猫派出行刑者去惩罚它，两个帮派间的争斗，行为逻辑终于形成了闭环。

“刘云飞有钱，雇佣了大量的混混流氓为他们做事，因此流萤发展得很快，甚至超过黑猫的规模。肯定是教皇看他不顺眼，要除掉他！”

陈宸轻轻摇了摇头，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教皇与刘云飞最开始应当是合作关系。近来缅国边界上的扫毒行动越发严厉，传统毒品运输难度很大，教皇只好开拓新的运输方式，而正好刘云飞有许多船只，有这个条件。

只不过，看到航线背后蕴含的巨大利益，运输与贩卖同罪，承担了风险，却没有获得理想的报酬，他不甘心只做配角，贪婪的豺狼控制不住自己的爪子，将利爪伸向了黑猫的蛋糕。

他的眉头轻皱“这件事之前，黑猫和流萤，应该还没有完全谈崩。按照张展媚的计划，死神会帮她诬陷刘欧迪□□的罪名。如果谈崩了，死神大可以杀了刘欧迪。黑猫对流萤有所忌惮，还未完全撕破脸皮。”

“原来如此，我还觉得很奇怪，是什么让死神突然改变主意，将张展媚给杀了呢？不过，我们这种凡人还是不要揣摩疯子到底在想什么了。”

“但是，如今刘云飞的身份已经被我们所知晓，如果能抓到刘云飞，他为了自保，必然会将一切托盘而出。”陈宸笃定地说。

准确来说，只要抓住教皇或者刘云飞，或许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叶哥，你把电话给任瑞队长。”如今，市局来的任瑞才是侦查的话事人。

“哈？好吧，任哥，陈宸找你。”

“喂，任队，我想到了一个办法让刘云飞回国，只不过，可能要暂时地让警队名声受损。”

没来得及回警局一趟，当天下午，任瑞推着陈宸的轮椅，直奔市局。

训练有素的警察握着枪支匆匆地在走廊里穿过，靴子在地上踏出响声，走过长廊，他被推进了一间会议室。

五分钟后，女人穿着警服，走进了会议室。她的领口别着由盾牌、麦穗与五角星组成的领花，肩上是代表总警督的肩章，眼角有些许皱纹，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风霜，让她看起来更加威严。

“何局。”任瑞站定，朝着女人敬礼，陈宸跟在他后面，同样敬了一个。

“你们好。”她点了点头，面对年轻的陈宸，她没有丝毫的轻视与怠慢。

这位就是C城警局的局长何娴，侧写队便是她亲手创立、组建起来的。陈宸一直对她有所听闻，但还是第一次见到本人。

“抱歉何局，没来得及打申请，事关重大，情况紧急，我直接把陈宸带来了。感谢您抽出宝贵的时间，陈宸，你亲自和何局说吧。”看得出来，任瑞对何娴非常地尊敬。

“好。”面对位高权重的局长，陈宸没有丝毫的怯场，他沉着而冷静地说：“这次我来，是想要获得实施一个行动计划的批准。这个计划事关目前C城两大贩#毒组织——流萤和黑猫。如果计划顺利，有一定机会能将他们一并铲除。黑猫盘踞C城数十年，一直是治安最大的毒瘤，而流萤目前的势力也在不断扩大，有越来越张狂的趋势。目前C城犯罪率仍在全国前列，毒#品犯罪在其中占到五分之一，这两大组织的存在严重威胁民众的生命安全。除掉他们的意义不言而喻，但是实施这个计划有风险，而且需要获得您乃至整个市局的支持。”

如果有其他认识陈家兄弟的人在这，就会感叹，此时此刻的陈宸就像被陈鹤朗附身，拥有了超过年龄的成熟，多少有了几分他哥的风范。

对于一个如此宏大的计划，哪怕是最有资历的警官也不敢说能够铲除黑猫与流萤，可他年轻，初生牛犊不怕虎，血管里流淌着热血，提出最大胆的计划，能够为了抓捕罪犯不计一切代价。

何娴的表情认真起来，她将双手搭在一起，会议室的灯没开完，昏暗的灯光勾勒出她柔和中带着硬朗的轮廓：“你说。”

当天深夜，一条标题名为“惊人内幕，希尔顿酒店女尸案另有隐情？”的文章悄悄地出现在了网上。

小媒体发的文章，向来关注度不高，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人发现这篇文章巨大的信息量，因此被疯狂转载。

有人匿名揭露了事情的真相，先前流传两只小鸟的童谣并非完全虚假，死者的妹妹确实是因为刘欧迪而自杀，但姐姐并没有掉入陷阱。她经过周密筹划，买凶陷害刘欧迪，却被买来的凶手反杀，当时刘欧迪已经昏迷，真正杀人的并不是他。

然而他已经被检察院提起了公诉，马上就面临审判，大概率要因此而坐牢。在文中还提到了作者掌握的重要证据，也就是医院的存精记录，刘欧迪并没有□□死者，□□是死者自己注射的。

加之文章擅用春秋笔法，全文隐晦地指出，在这起案件的调查中，警方为了平息众怒快速结案，有些地方并未查清。

原本就不简单的案件，随着这一文章的发出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而从一个女性贪慕虚荣最终死于非命，变成一出复仇失败的戏码，显然后者更加吸引人的眼球。惹人怜悯的身世自然激起看客们对她的同情，也就能理解有警察偏向死者从而冤枉刘欧迪的可能，反而让事情的真相更令人怀疑了起来。

网络上一片哗然，网民们被溜了几遭，对于这篇文章是半信半疑：

“这肯定是恢宏想要救刘欧迪而编造的谎言，都起诉了还在那编呢！”

“怎么回事？反转了？所以死者是坏人但死了，刘欧迪这个无辜还活着，你觉得我信谁？”

“这篇文章有理有据，不像假的。”

“之前谁质疑警察收了恢宏的好处，调查受害人的？现在受害人真的有蹊跷，这些人怎么不说话了？”

“这个富二代人渣就该死，有没有杀人都该死！起诉就对了，赶紧枪毙！”

“楼上是仇富吧……无论如何还是希望警方能够调查出真相。”

“知情人士在此，如果不是网民们群情激奋，导致调查时间一压再压，这个案件哪有那么快起诉。”

“我不懂你们怎么想的，如果让刘欧迪坐牢，让真凶逃了，你们不怕某天在床上醒来，自己变成了另一桩杀人案的凶手？”

“楼上说的对。不找出真相，死者没法安息，刘欧迪被冤枉，凶手还逍遥法外，这种结果我不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