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杳赋冬声 第15章 试探

从县衙离开后，白榆晚又去掌柜那里拿了些药，顺便将这一消息告知于他。

等再回到谢府时，已是傍晚了。

两个小丫鬟在谢府的大门后眺望，在看见她的一瞬间匆匆过来。这是谢府派给她的两个丫鬟，分别是青骊青黛。她对这二人的印象也是不错的，从她们口中得知了不少事情。

“夫人您终于回来了。”青骊脸色有些苍白，许是吹久了这冷风。

白榆晚察觉出些不对劲，按理就算是归家晚些也无伤大雅，说自己舍不得母亲也就是了，不至于让他们如此着急，忙问：“是出什么事了？”

青骊攥紧了手指，忙不迭地开口：“夫人，表公子在院落等您，说是要事相商。”

白榆晚点头应下，没有忽略她眼中的奇怪。虽说谢邵寻她，但也没有加快多少步子。

“夫君有说是什么事吗？”她看向身边的两个丫鬟，试图从她们口中获些消息。可两人都摇摇头，便也作罢。

冬日里本就晚的早些，等到落霞苑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

这算是谢府给她成婚的住所，只不过谢邵一般都在书房睡下，也只有在新婚当夜来过一次。

她缓缓走进，将手上的汤婆子递给兰时。里屋比外头暖和许多，门窗关的很严实。桌上茶气氤氲，阵阵茶香袭来。

似是听见她的脚步声，本在看书简的谢邵不紧不慢地抬头。眸色淡淡地开口：“你似乎与徽春堂的人很熟？”

他一直都派人监视着徽春堂，即使是知道白榆晚离开。他心中总觉得这徽春堂多少有问题，行事不像是普通医馆。

平日里义诊尚可理解，但听闻今日黔灵镇有不少人突发怪疾。就连县衙与他都勉强才能查到的事，徽春堂竟先一步得知。若是普通医馆，怎会知晓如此多的事。

近日来，这穆婉清一直与徽春堂有联系，徽春堂无论是离谢府还是穆府，都不算是近。就算是想要治病，也犯不着跑那么远。

不过，此间种种，都是谢邵的猜测。

再看白榆晚，她察觉这男人心中对她有了怀疑，所以才会在这试探。心中思忖片刻开了口：“之前与白大夫稍熟悉些，近日有些受凉，也就习惯去那了。”

谢邵这话问出口，很明显是知晓近日来她去徽春堂。想来是对徽春堂起了疑心，最坏的结果怕是已经派了人在附近监视。

白榆晚也不想和他过多聊这件事，多说多错，若是露出什么破绽，怕是容易暴露身份。她还指望从这谢邵身上得到些关于林冲的线索，更何况，她如今还得靠着用谢邵的线索来拿到穆羽手中的解药。

她朝着一旁的木椅坐下，顺便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刚从外面回来，总是带这些寒意，如今喝杯茶暖暖身子是再好不过。

回答完这问题，谢邵倒是一直未开口，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沉默。

茶水的雾气让白榆晚有些担忧，这人皮面具碰不得水，于是拿得远了些。

“这茶不合胃口？”谢邵斟酌着话，询问。

白榆晚微愣，才知晓是自己的动作让他问了这话：“不是，有些烫。”

谢邵点点头，两人又沉默起来。白榆晚喝下了第一杯茶后，手中把玩着茶盏，心中想着这人何时才会离开。

“我今日来，是对夫人幼年的事情有些好奇。”

“咳……”

白榆晚不经意被茶水呛住，眸中略带震惊，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男子。后者倒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样，没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冒昧。

她本就是顶替了穆婉清的身份，半月时间也只了解了个大概，至于小时候的事情，她如何能得知？

白榆晚不知这人是对她的身份起了疑心，还是想借着自己，来了解穆府。不过无论是哪种情况，她都没办法。

时间一点点过去，僵持片刻后，她认命胡诌：“不瞒夫君，我此前生了场病，许多事都记不得了。”

反正那穆羽也知晓她不是真正的穆婉清，就算是谢邵去问他，定然也不会供出自己。所以她说自己失忆了，那穆羽也只会配合。

谢邵微微垂眸，将茶盏放下，不经意开口：“听闻夫人之前曾倾慕一书生，如今他已离开洛州？”

这是他之前从穆羽口中得知的，按理穆婉清遇上这些事，应是会伤心难过，但再看她的神色，并无多余情绪。

这话一出，白榆晚喝茶的动作一顿，甚至都感觉外面的寒风进了屋子。这人好像不会说话一般，什么都问的出口。

她将所有事都推给自己失忆，打着哈哈：“我听兰时说过，可这是我失忆之前的事。如今我倾慕的，唯有夫君一人。”

这回轮到谢邵失态，手中的茶盏不稳，洒出不少茶水。虽一早便知穆婉清不同于寻常女子，但也未曾想到如此胆大。

白榆晚说罢，见那边没了动静，转头看去发现谢邵虽面色平静，但耳根已微微泛红。

这么一看，她心中顿时多了几分逗弄的心思：“夫君可是吃醋了？”

“咳……只是问问罢了。”谢邵眼神有了几分躲闪，看向一旁，“姨母说过几日有一赏花宴在锦州，若是无聊，可一同前去。”

说罢，也没等她的回答，夺门而出，背影看上去颇有几分狼狈。

白榆晚轻笑，这谢邵虽看上去为人清冷端方，内里倒是个爱害羞的。

不过这赏花宴在锦州，那她确实可以去一趟，说不定能去林府探探究竟。

询问后，才得知这赏花宴的时间定在两日后，设在崔府。

崔家是锦州商人，靠卖布匹发家致富的。因老夫人酷爱冬日腊梅，所以每至冬日，都会聚集一些女眷，赏花作诗。

往年谢府都未曾受邀，想来应是今年谢君珩上任县尉，也算是在洛州有些名声。

-

崔府在锦州，老夫人让她这几日带些衣裳，好在那边住下。

洛州与锦州之间的路程算不上远，但也需要几个时辰。好在谢夫人也知晓，与她的关系算不上熟稔。因此准备了两辆马车，二人分开坐。

昨日伤口还有些疼，白榆晚睡的有些晚。今日刚上马车，盖上薄毯之后便是止不住的困意。

她是被兰时叫醒的，此时已经快要到崔府了。一早便出了门，白榆晚掀开车幔，如今已是午后。

马车外是一条繁华的街道，即使是冬日里，锦州也不乏有摆摊之人，一串串糖葫芦看上去格外诱人。

看着街边各种美食，她不禁生出几分饥饿感。

兰时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想法，从台子下的抽屉中拿出一些糕点，递给她：“姑娘，先吃点吧？”

等会先要去崔府面见催老夫人，之后才能在客房住下。还不知道要耽误多少时间，才能吃上东西。

白榆晚也没拒绝，刚吃完糕点没多久，马车终于在崔府门口停下。兰时也正好将她的妆容整理好，没有半分不妥之处。

直到外面车夫传来呼唤的声音，她应了声。

等兰时替她将大氅穿好后，才下了马车。大氅本就有些厚重，有些行动不便。

她已经足够小心，但还是不免被裙裾绊住。周遭突然过来一人，拦腰将她拥住。兰时也被吓了一跳，惊呼出声。

突然的意外让她自己都有些后怕，这要是摔了，没个几日怕是不会好了。

谢老夫人这才松了口气，叮嘱道：“清儿，小心些。”

白榆晚站住后，腰间的手才被收回去。她微微抬眸，面前站着一女子。

一袭红衣，明明是女子，头上却束着发冠，张扬似火。

“以后小心点，这种衣裳就是不方便，你看我多轻松。”那女子说罢，还在她面前转上一圈。

这时，崔府内出来一人，语气着急：“崔雁！你干什么呢？这是洛州谢府的夫人。”

崔雁倒是耸了耸肩，并不在意。将大氅放在白榆晚身上披好后，才对着她和谢老夫人行了个礼。

刚才吼崔雁的那名贵妇这才上前，语气讪讪：“抱歉，小女不懂事，还望老夫人海涵。”

士农工商，商人总是在最低位的。不光大家这么觉得，甚至有时候商人自己都会有如此想法。

所以这次将穆府邀请过来，即使是知晓要安排住处，也并未有何怨言，毕竟他们确实钱多，也该尽尽地主之谊。

谢老夫人倒是无甚在意：“无妨。”

崔雁同他们打完招呼便出了门，乌黑的发丝在玉冠下有几分摇曳。

被贵妇领着走进崔府，不同于白榆晚平日里所见到的府邸。这崔府看上去明显比谢府和穆府都要堂皇大气许多，说是瑶台银阙也毫不夸张。

倒真是有几分仙境之感。

许是因催老夫人喜爱寒梅，这府中各处都能看见梅树。亭台楼阁，极尽奢华之色。

贵妇将她们领至一院落中，园中的布置也是奢华无比。

谢老夫人显然是被这大手笔给惊住，但依旧努力维持表情：“多谢款待。”

白榆晚倒是没多惊讶，跟着谢老夫人一同行了一礼。

贵妇摆摆手，满不在意：“我是崔家长媳，您能赏脸前来，母亲同我都很欢喜。母亲近日偶感风寒，这会还在吃药，这才派我过来的。”

这话倒是让白榆晚有些不解，明明都染了风寒，竟不顾自己身子，还是办了这赏花宴。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崔家长媳柳秋心面上挂着得体的笑容，解释道：“赏花宴的时间早已定好，商人间最讲究的便是信誉二字，出了邀请帖，定然要按时举办才好。”

白榆晚点头应声，说了句抱歉。

柳秋心也并未逗留太久，聊了几句便离开了，让他们在这里安心住下。

白榆晚同谢老夫人告别后，来到自己的屋子，和兰时一起收拾东西。宴会还在明日才开始，因为从洛州过来，所以比其他人要早一日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