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悠和安安驱车赶到时,陈至诚脸微红,稳稳扶着摇摇欲坠的秦北。
路边啤酒瓶子东倒西歪,徐悠根本数不过来。
她没好气地瞄一眼,陈至诚装看不见,眼睛一个劲儿往秦北和安安身上飘。
徐悠知道他的用意,忍了。
秦北朦胧中看见熟悉的身影,推开陈至诚,踉踉跄跄朝安安扑过去。
这是半个月来两人第一次拥抱。
安安工作室刚起步,正是压力最大的时候。
秦北同样忙得不可开交。
律所有个没皮没脸的实习生,总在休息时间打电话,请教问题,十分没有边界感。
出于礼貌,秦北接了几个。
后知后觉出问题时,安安已经不想再跟他说话了。
两个人就这样硬撑着。
如果不是这次意外,以安安的脾气,恐怕一个月后才能原谅他。
这时喝多了的男人,像只可怜巴巴的流浪狗。
浅褐色眼睛湿漉漉的,如晶莹剔透的琥珀,整个人软软地塌在肩头。
平素沉稳内向的男人,第一次显露出柔弱。
安安是个嘴硬心软的,此刻更是心疼到不行。
“喝这么多,明早你要开庭的。”
她搂住秦北,生怕他倒了。
“就不该来接你,让你睡马路。”
秦北使劲儿压嘴角,瞄一眼陈至诚。
陈至诚心领神会,“我们散散步,先走了。”
一手拎着打包的掌中宝,一手拉过徐悠,背对夕阳离开了。
“安安慢点儿开,到家来电话。”
徐悠明白过来,跟两人挥手告别。
安安眼看着越来越远的人影,狠掐一把秦北,气鼓鼓嘟囔。
“酒量不行就别喝,明早我可不叫你。”
“那就不去法院,陪安安。安安不开心,我做什么都没动力。”
秦北做一切都是为了安安。
安安父母担心秦北子随父业有危险,他就放弃警校,选法学。
安安不愿意离开北城,他就放弃江城律所高薪,留在家乡陪她。
安安不想的,他就不去。
秦北把心里话当酒后真言,一吐为快。
他并不想她内疚,只想让安安知道,他没忘记当初的诺言,他会对她更好。
安安个子不够高,垫起脚,下巴勉强够到秦北肩膀。
一高一矮两个影子在夕阳下合二为一。
一字一句将剪影镀上一层金色,那是永不褪色的誓言。
眼眶盛不住满溢的泪水,安安埋在秦北怀里。
“我没说不要宝宝,只是担心。现在这么忙,每天熬夜加班,万一他出事,我怕你失望、怪我。”
“我会陪着你,照顾好你们两个,从此这个世界上,我又多了一个亲人。”
一句话沉沉投入心里,安安心疼到久久没有回应。
一直都是秦北追着自己跑。
像徐悠说的,安安把秦北当做理所应当的存在。
爱是真爱,可这爱中带着自以为是的傲娇,满不在乎的坦然。
她忘了,秦北父母早亡,他渴望一个完整的家。
这句话稳稳落入心里,安安攥着秦北衣襟,哭得泣不成声。
秦北不敢再装醉,慌忙替她擦泪,“没有宝宝我也开心,安安,你是最重要的,永远永远最重要。”
徐悠回头,远处相拥的影子分开再相碰,那是夏天最美的轮廓。
“偷看。”
陈至诚一拉她,正入怀中,徐悠抿嘴偷笑。
“检验一下成果。”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徐悠被挤得喘不上气,连忙改口,“是想起我们。”
一望无际的海边,孤零零的船上,陈至诚依旧给了满满的安全感。
从那时起,陈至诚便是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块拼图,有了他才算完整。
陈至诚并非徐悠那般容易满足,他认为完整和完美同样重要。
在追求完美的过程中,两人总是大汗漓淋。
今天若不是有酒精加持,徐悠早早就告饶了。
“喝酒了?”徐悠沾酒精就敏感,一碰就红,陈至诚捏着泛红的肩膀质问。
宽厚的胸膛,肌肉泛着细腻光泽。
月光穿过窗子,也被染上温度。
徐悠气喘吁吁地垂眸,对面高层又黑了一盏灯。
“安安不能喝,我就喝了。”
“什么时候了,还喝。”
对于小日子,陈至诚记得比她自己都清楚。
“还有好几天才到呢。”
“冷饮吧,小肚子都是凉的。”
陈至诚大掌覆盖上来,一股温热从肚脐钻进小腹。
徐悠心虚又气恼,“你是不是也羡慕了。”
不能沾酒精,不让喝凉的,每天逼着她吃鸡蛋,不能不让人往歪了想。
“我看看你良心呢。”
陈至诚作势要撩开被子,徐悠死死捂住,两厢僵持不下。
眼看情况不好,徐悠快速滑跪,“我错了。”
她并不觉得怂有不好,贴近补个亲亲。
恰好被陈至诚揽住,一股坚定的灼热顺势挺进,鼻息喷吐热浪,眼眸染上雾色迷离,她轻轻提醒“我累了。”
通常这是最后一次的预警,是众多默契中的一个。
可今天被陈至诚单方面忽略,捞起徐悠一双美腿,架在腰上,话都懒得说。
沉沉睡去前,徐悠耳边是陈至诚的抱怨“还冤枉我吗。”
缩在被子里的她懒得睁眼,脑袋使劲儿陷进枕头中,负气地不吭声。
只要不是体力上的对抗,徐悠总是能赢的。
陈至诚不忍让她输,亲亲唇边,又补一句“今天事多,你先睡。”
身边骤然空落落的,徐悠适应好久才睡着,半夜又醒过来。
酒劲儿过了,又睡了一觉,脑袋清醒些。
床仍旧空着半边,徐悠披了睡衣下楼。
客厅没开灯,陈至诚就坐在台灯的光晕里。
昏黄中一个坚定的黑点儿,隐约有聊天声。
随手拿件衣服,走过去,披在他肩头。
陈至诚拉她到近前,电话里是个女人,虽然操着一口流利美音,她还是一耳朵就听出是中国人。
徐悠甚至从语调辨别出她很漂亮,下巴挺翘精致。
因为只有下颌突出的人,口语中齿音好听;
而那女孩一直在调整呼吸的节奏,她紧张,她喜欢陈至诚。
徐悠惊讶深夜这意外发现,还没回过神来,陈至诚突然亲了她一下。
mua一声在黑夜里格外动听。
电话那边瞬间沉默,陈至诚用英语请对方继续汇报。
明显听出短暂调整后,女孩继续得艰难。
最后,听到深呼吸声,徐悠似乎猜到她要问什么,下意识地回避,却被陈至诚搂住不放。
女孩用英语问身边人是谁。
毫不迟疑,陈至诚脱口而出,“My fiancee.”
这回答徐悠一点儿也不意外。
但那边显然停顿了许久,可能觉得挂断不礼貌,女孩终于回了句中文,“晚安。”
陈至诚没再回应,直接挂断电话,他可不在意礼不礼貌。
也许同是女孩的原因,徐悠听出晚安中的失落和不安,甚至有一丝后悔和不甘。
她捏着陈至诚耳朵,“半夜不睡觉,偷偷电话约会。”
猜到她会发难,陈至诚一板一眼解释。
女孩叫孔云逸。
华济未来要在美国发展,那边要有人对接相关事宜,孔家与陈家有四代交情,这个任务自然由孔家接下。
恰巧孔云逸在美国,暂时由她向陈至诚汇报。
徐悠突然想到张姨说过,陈家故交中有些想通过与陈至诚联姻巩固势力,看来孔云逸就是其中之一。
她撇嘴盯着陈至诚,这表情太熟悉,一看就是解释得不够细致。
陈至诚捏一缕徐悠的卷发在手中,弯弯的发梢在掌心,不听话地乱动。
“只是暂时代管,她快结婚了。结婚后华济会派过去一个人接替她,我正在挑。”
说着,打开笔记本电脑,拿出手掌大的一个黑盒子,插在侧面。
电脑启动,黑盒子亮起蓝光,原来是一块电子密钥,一串随机数字不断跳跃,像是机器的心脏。
月光被乌云遮住,这一抹幽蓝像黑洞,吸引着徐悠的目光。
陈至诚点开电脑桌面上的图标,弹出系统登录界面。
密钥上方随机数字已经生成,足足有十二位,下方是九宫格键盘。
“你来。”
徐悠对照密钥,一一输入。
每按一下,密钥电子屏幕上都会荡起深蓝色涟漪。
等输入完毕,那块密钥就成了一汪涌动的泉水。
“再设置密码。”
徐悠猜一定是很重要的都东西,又是密钥又是密码。她怕忘记,用了自己生日。
彻底结束后,看向陈至诚,“这是什么?”
陈至诚一扬下巴,示意她自己看。
徐悠盯着电脑屏幕,上面是华济多级加密系统。
“什么意思?”
“华济分公司遍布各地,以后美国也会有。为防止冒用签字的情况发生,才加了这个系统。”
实验室数据用了同样的加密方式,防止数据泄露和盗取。
徐悠设置的密码用于总裁电子签名加密,主要针对美国实验室数据和审批文件。
这边进入系统,授权后。
美国那边才能打印出带有总裁签名和华济加密标志的文件用于提交和申请。
实验室数据,只有加密系统授权后才有资格获取查看。
“那是不是每天晚上我都不能好好睡觉了。”
果然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扣个未婚妻的名头,事也多起来。
“放心,分等级的。一般小事不劳您大驾。”
“那好吧。”
陈至诚抱起她上楼去。
徐悠自然搂上来,捏着他鼻子质问“都是中国人,为什么用英语聊天。”
“想为难我吧。”
“是喜欢你吧。”
“这跟我有关系吗。”
陈至诚的眼神危险起来。
她一下就撒气了,陈启山喜欢谁徐悠管不了。
同理推论,孔云逸喜欢谁,陈至诚也不能干涉。
“你们俩有过婚约,对吗。”
即使陈至诚毫不犹豫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可徐悠依然执拗地刨根问底。
陈至诚不予回答无聊问题。
抱着徐悠的手,在绵软的边缘轻轻拂过,语气带着威胁。
“冤枉我的后果是什么。”
说完,踢开卧室门,直接把她扔床上,扑过来。
“太晚了,我知道错了,真的真的真的知道错了。”
“不晚,我看你挺有精神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