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至诚和一众药企代表,药材经销商落座宴会厅,等了许久也不见徐悠。
沈万山初次见他,凭多年经验也只能生硬寒暄几句,没了下文。
没有徐悠,陈至诚的嘴角很难扬起,冷着一张生人勿近的脸。
唯有济丰药业负责人仗着合作过的交情,方能叙叙旧。
但陈至诚心不在焉,旁人也不再多言。
“沈总,徐董什么时候到。”
沈万山扫视一圈,拿不准。
陈至诚催问四次了,不能敷衍,沉了沉声道“徐董和徐总在906包房,结束了就过来。原本不需多久的,怎么......”
沈万山话音未落,陈至诚已经窜了出去。
徐总,那不就是徐成斌,陈至诚预感不好,慌乱无措中,看准房号,抬脚,踹开门,把手挂在边上摇摇欲坠。
房内的场景让陈至诚的心摇摇欲坠。
徐成斌正捏着徐悠脖子,雪白瓷片边缘还沾着薄薄血迹,徐悠歪向一边脸色惨白。
不等徐成斌反应过来,陈至诚已扑过去,夺了凶器,直接将人摁在地上。
随后赶到的沈万山和永安堂的人赶忙将徐悠抬出包间,工作人员生怕出事,连忙拨打120。
徐悠似睡非睡,软塌塌地任由摆布。
陈至诚的拳头立时砸在徐成斌脸上。
酒店安保人员将徐成斌捆住。
他两条胳膊全脱臼了。
陈至诚还捏着脖子不依不饶,一个手上有血,一个眼里是红。
“松手吧,不然出人命了。”一旁的保安看出苗头不对,赶忙规劝。
陈至诚咬咬牙,太阳穴青筋直蹦。
终是放开手。
徐成斌却像疯了似的,叫嚣。
“陈至诚,早晚有一天你得死在她手里,她们母女俩都是扫把星,这就是命,你改不了,哈哈......有本事你现在就弄死我,来呀。”
只要陈至诚出手,这件事就收不住了。
那时满城风雨、沸沸扬扬,华济对永安堂的收购不可能完成了。
徐成斌抱定破釜沉舟的心思,对着陈至诚越来越远的背影咒骂。
污言秽语令陈至诚如芒在背,几次停下脚步。
人群中徐悠微弱的声音,穿透徐成斌狰狞的嘴脸、恶毒的诅咒,唤回一丝清醒。
他压下杀l了徐成斌的冲动,奔到徐悠身边。
徐悠侧头,微微睁眼看向他。
嘴又张了张,像是用尽全身力气,可发不出任何声音。
闭上眼,再未醒来,只是死死攥住他手腕,生怕他离开。
陈至诚拧眉,直接将徐悠打横抱起,上了救护车。
幸亏今天带了不少人给永安堂撑腰,没想到真用上了。
华济的人自觉留下一半,听候沈万山调遣,配合永安堂善后。剩下一半跟着去了医院。
一路上,陈至诚紧紧握着她的手。
徐悠虽然昏迷,但潜意识里依旧没松开手。
到了医院,消毒伤口包扎,核磁、CT、心电、血常规各项检查都做了一遍,徐悠还是没醒。
陈至诚守着床边,像福城那晚失魂落魄。
伤口不致命,看来徐成斌不傻,只是轻微划伤,没碰到动脉。
徐悠昏迷是因为轻微脑震荡。
留下的助手报告,从现场痕迹来看,徐悠是先被徐成斌抓着头,撞到墙上再被割伤,这一点违背常理。
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的人,没必要再下手。
除非恨极了,又或者厉盛集团施压,徐成斌扛不住,才狗急跳墙,用伤害徐悠逼他出手。
陈至诚守着床边,脑海中还是冲击神经的一幕。
因着徐悠和徐成斌是叔侄关系,这件事又涉及永安堂企业形象,沈万山命人统一口径,不报警。
正好借着机会,陈至诚把人控制起来,等徐悠醒了再做定论。
按照陈至诚的办事风格,悄无声息处理掉徐成斌不成问题。
但他要等徐悠醒来。
这种时候不能再心软,徐悠必须有自己的决断。
徐悠没醒来,沈万山的电话倒是来了。
徐悠的后续计划陈至诚都知道,自然替她安排妥当。
药企和供货商只当徐悠不舒服,并不责怪。
如今再看永安堂,也看清背后是谁在支持,不敢冒犯。
从今天的事情,不难看出,华济收购永安堂势在必得,并且两人关系不简单,不止两情相悦。
沈万山庆幸只是动了替徐悠张罗婚事的念头,还未贸然行动。
要真安排徐悠相亲,只怕他会落得和徐成斌同样的下场,那场面想想就后背发凉。
陈至诚挂了电话,大手包住徐悠冰凉的小手,捂热些再摸另一只还是凉的。
圆润脸颊侧映出阳光的细腻,如一层颇有质感的薄纱附在美人脸上,只等她醒来。
这一切落在陈至诚眼中都是灰色,他自责没保护好徐悠。
就该有先见之明和她一起去。
徐悠像是知道他在左侧,头一直偏向这边。
颈部伸展,薄嫩皮肤下,脉搏缓缓跳动。
陈至诚盯着那一起一伏,一个念头徘徊在心中,左摇右摆。
熟睡的徐悠,像朵含苞未放的桃花。
他抬手梳理散落下来的碎发,冰凉的发丝穿过指缝。
这感觉温暖又心疼,那念头更笃定几分。
“小陈总也在。”声音不熟悉,不过陈至诚猜到是谁。
康怀羿捧着一束百合不请自来,笑得颇为张扬。
陈至诚对这场景十分熟悉。
同样斯文有礼的男人,同样在医院,同样隔着徐悠,同样对视。
他起身,敷衍地问候一句,依旧注视着徐悠。
康怀羿自顾自地放下花,象征性地问候病情。
陈至诚知无不言。
双方都维持着表面的和谐。
寒暄后是诡异的沉默,虚伪的面具撕掉,康怀羿挑眉故意刺激陈至诚。
“小陈总不必自责,毕竟花落谁家还是未知数。”
言外之意,陈至诚没照顾好徐悠。
不等陈至诚说话,转身推门而出。
那背影真如徐悠所说,嘚瑟得很。
陈至诚垂眸望着安静的徐悠,喃喃着“不让我管,自己解决。”
重新坐下,整理被子和床褥。
虽然依旧平整,可他觉得就是乱了。
憋气窝火的样子,一点儿不像那个杀伐果断的陈至诚。
徐悠实在忍不住了,一声接一声地咳。
陈至诚无奈把她翻过来侧躺,替她拍背。
“怎么不装了。”
“有点儿酸。”
徐悠脸色好些,能开玩笑了,陈至诚一颗心终于落地。
“我记得你爱吃酸的。”
陈至诚靠着椅背,故意疏远。
徐悠伸手抓住他胳膊,眨眨眼。
“我自己处理。杀鸡焉用牛刀。”
康怀羿进屋没多久,徐悠就醒了。
可她不想见这人,索性继续装。
本以为寒暄过后该送客,谁知道康怀羿居然敢挑衅陈至诚。
徐悠知道陈至诚是为了永安堂,为了她才忍让。
否则,康怀羿是不可能走进病房。
外面都是华济的人,真想拦下,这一天都不会有人进来。
她的态度,陈至诚自是满意。
只是看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和憔悴不堪的脸色,他仍然担忧。
“徐成斌我关起来了。”
徐悠知道,这是没有回转余地了。
不过徐成斌既然已经做到如此地步,她也没打算放过。
“你准备怎么办?”她挠挠陈至诚掌心。
“不许心软。”陈至诚回握住她。
徐悠点头。
陈至诚满意了,捏着她逐渐回温的手指,说“对外说生病了,送到疗养院。老乔名下有一家。”
这算是手下留情了。
美乔实业旗下的疗养院最便宜的一个月都要上万。
放在那里既全了永安堂的颜面,奶奶张慧珠也无可指摘;有乔承弼的人看着,陈至诚才放心。
否则一旦跑出来,指不定出什么乱子。
从今天徐成斌的举动看来,厉盛集团和他都急了。
只是这一次进去怕是永远都出不来了。
老乔的疗养院有收治精神疾病患者的资格,手段自然和精神科医生是一路的。
可徐悠并不觉得残忍,徐成斌说的话,在她听来就是疯话,说疯话的疯子,就该有人管。
“六姐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别操心了。”
徐成斌是这件事的关键,处理了徐成斌陈至诚的气消了一半儿。
至于家人孩子,徐悠安排好,他自然不插手,只是有一点好奇。
“外公的战友得罪过你吗,把你六姐嫁过去不是坑人吗。”
徐悠抿嘴一笑,果然陈至诚了解她。
“只是送过去,帮忙看管住。那一家子都不简单,等时机成熟把她接回来,我给她找个婆家。”
陈至诚指指她,“早这样不就好了,至于被人欺负这么久。”
他猜到徐悠的想法,只是要等收购尘埃落定才能办。
“其实没想把她嫁出去,刚刚徐成斌诋毁我妈妈,又伤害我,所以我临时改主意了。”
不用想也知道,徐成斌说得多难听。
陈至诚俯身与她额头相抵,说道“他的疯话不能听进去,知道吗。你是我的陈小七,最好的陈小七。”
他辛辛苦苦养的娇娇猫,再也不能任人欺凌。
徐悠抬手,指腹擦过他粗硬的眉毛,滑过坚挺的鼻梁,杏眸沉溺在漆黑的星目中。
她的陈至诚,最好的陈至诚。
所有检测结果都出来了,一切正常。
徐悠还是老毛病,血压低。
这情况,陈启山提醒过,陈至诚自然当回事。
情敌归情敌,徐悠的身体依旧是首要的。
“加强营养。”
徐悠知道他这话的意思就是吃鸡蛋,撅嘴抗议。
陈至诚见她要炸毛,开启喋喋不休模式。
像孙悟空听唐僧的紧箍咒,徐悠把手包扔到陈至诚怀里,扑上来就亲。
意料之外,但陈至诚很快接应她。
轻揉慢捻几番,徐悠挂在他身上抱怨“我都差点儿没命了,你就知道鸡蛋,不爱吃。”
陈至诚不计较,体谅她刚醒过来,抱着人下楼上了车。
因为突发事件,所有的计划全部延后。
徐悠不敢多休息,在家躺了一天就回公司上班。
倘若谁告诉她大女主爽文小说好看,徐悠一定骂街。
谁把她剧本里的爽去掉了。
没了徐成斌,徐镇远的人就没了主心骨,暂时不成气候。
徐悠抓紧一切时间,与药企和药材经销商沟通下一步企业规划的可行性。
这些企业虽然不如永安堂资历老,但是经验比徐悠丰富。
她要把永安堂这艘船开到正确的航线上,必须有指路的明灯,同行的伙伴。
陈至诚抽时间和徐悠去了一趟康复医院。
事到如今,张慧珠的情况不必瞒着陈至诚了。
确切地说,徐成斌一走,张慧珠就可以“苏醒”了。
沈万山汇报了新闻发布会当天的情况,还有徐成斌如何勾结厉盛集团构陷暖宫丸的。
这一次张慧珠也没能保住徐成斌。
他犯下的事和对徐悠造成的伤害,终于还是抵消了所有母爱亲情。
张慧珠听后久久不语,末了望着徐悠自言自语道“我张慧珠还是让明珠蒙尘了。”
又看向陈至诚,辨别好久,道“谢谢你。”
十岁少年的影子渐渐清晰,张慧珠的目光逐渐暗淡,再无光芒。
这一遭,永安堂的归属,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