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下班依旧带着好吃的来徐悠这里鬼混,日子像是回到了大学。
“每天跑那么多地方去买,多麻烦。我让司机去好了。”
徐悠心疼安安。
“不,我要自己去才有诚意。”
说着切好一盘熟食端上桌,“你去了南方那么久,一定想家乡美食了。这是我特意排队买的,还热着呢,快吃。”
徐悠咬一口,想起从前陪外公外婆购置年货,少不了要去这家排队买几斤熟食。
老字号,味儿没变。
北城虽然城市历史短,但是老字号不少。这些老字号如参天大树,在这片土地深深扎根,为城市积淀丰厚底蕴,盛开出别样风貌。
老字号立住的前提是保持原味儿不变,再求新求突破。
这正是永安堂的困境,现有成药品类匮乏,难以在市场上打开局面;新药研发进展缓慢,在竞争中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
突然就理解了陈至诚对利斯康的虎视眈眈,如果有这样一个实验室摆在面前,她也会毫不犹豫地据为己有。
安安摆好一桌子,徐悠那半片粉肠还没吃完。
“今天有开心事儿吗?”
“有事,不算开心。”
“说来听听。”
安安满杯啤酒,洗耳恭听。
“永安堂资金是他解决的。”
“他亲口说的?”安安激动得麻辣鸭舌掉了一桌子。
“没。”徐悠摇头,抬眼看安安,“他从不说。”
“你错怪他了,道歉就行啊,他那么喜欢你。”边说边往袋子里捡,可惜了。
“不会了,是我坚持要走,他本来要求婚的,肯定怪我。”那晚睡前半梦半醒之间,徐悠记得手指上的冰凉,陈至诚喃喃着怪她。
以为一走两清,谁知欠得更多。
安安握着她手腕,“难过就哭出来。”鸭舌没了,她也挺想苦。
“没用的。”
有哭的时间不如忙点正事。永安堂是个烂摊子,杨天厚的婚礼也要去的,礼物还没准备。
徐悠吃过饭一头扎到书房不出来。
安安在楼下,望着紧锁的房门,没了办法。
徐悠的性子上来一阵闷得油盐不进。在安安看来撒个娇就能过去,在她看来就是天塌了。
她从心里不能原谅自己抛下陈至诚。
连续数日,徐悠晚上都进入清净的禅修状态,今日甚至达到彻夜不眠的地步。
安安陪着心疼,劝说无用,索性回了和秦北的小家。
隔日电话闲聊,安安不敢再提陈至诚。
之所以晚上清修,是因为白天无法静心。
华济和厉盛像是商量好的,每天轮番轰炸。
厉峥擅长单刀直入,句句往徐悠肺管上戳。
在他看来,徐悠就是个背弃婚约的女人,华济能来只是敷衍罢了。
徐悠自是不跟他一般见识,与收购无关的话题自动忽略。任厉峥在电话那边阴阳怪气,她只有一句话“与你无关。”
华济杨天厚态度倒是恭敬,成日里嘘寒问暖。
像怕她跑了似的,一天两个电话追着问候。
这日徐悠实在受不了了,委婉道“听说杨总新婚,不知道嫂子是干什么的。”
“她在民政局。你想认识,婚礼当天我给你引荐。”
谁想见,是提醒你别忘了还有媳妇呢。
徐悠捏眉心,把话题绕回来,“杨总,您之前答应过……”
“我记得,这就给你发邮件。”她松口气,道谢准备挂断。
“徐悠。”
她嗯了一声,这人称呼得越来越熟稔。
“方便问问厉盛那边什么条件吗?”
“杨总,已经签过保密协议了,不能透露。”
这是基本常识,怎么不懂呢。
徐悠对杨天厚的印象大打折扣,如今不像邻家哥哥,像个话痨,没话找话。
话痨又开腔,“如果,我是说如果,厉盛那边问你同样的问题,你会怎么回答呢。毕竟,你们之前有过婚约是吧。我不想华济陪跑。”
徐悠秒懂,“杨总放心,我的回答都一样。你也说婚约是之前的事,公事私事我分得清。”
怕杨天厚再追问,徐悠补充,“排除价格因素,华济是永安堂的最优选。毕竟厉盛不是医药起家,但是最终还要董事会决定,我说了不算的。”
杨天厚连连称是,“晚上吃个饭,最近很忙,我看你脸色都不好。”
“杨总,我确实忙,吃饭时间都按分钟算。还有事,改天聊,再见。”
顾不得冒犯与否,徐悠皱眉挂断。
与此同时,杨天厚的邮件也到了。
点开的瞬间,徐悠全身血液凝固,浸透皮肤的寒冷入骨三分。
扫描件,是他的笔迹。
落笔有力,运笔张扬,收笔洒脱,字如其人。
见字如人,像他就坐在身旁,循循善诱,讲着错综复杂的利害关系。
更像那日她含泪念着笔记上的一字一句,被他霸道地抵在墙角。
徐悠盯着字根本没在意内容,粗略翻了翻关掉电脑。
以为都忘了,原来只是以为。
回忆再次袭来,她根本承受不住。
办公室开着窗子仍如同监牢。
一只笔当啷落入笔筒内,她去沈万山办公室交代几句,告假离开。
沈万山钦佩张慧珠的决定。
从徐悠上任至今,凡事有交代,件件有着落,事事有回音。
董事会十几双眼睛盯着,她丝毫不怯。
有张慧珠当年独掌永安堂的气度,更有她外公和外婆的遗风。
只是当初张慧珠一步走错,嫁给了徐镇远。如今徐悠的婚事,沈万山打定要和张慧珠好好张罗,千万不能有差错。
徐悠不知道婚事已经被算计了,正躺在床上愁眉不展。
风推开窗帘灌进来,冲不走福城与海市的那段回忆。
脑子被占得满满的,什么都看不进去。
安安来电话,她也提不起兴趣。
“小悠,这不像你。你可是手握大女主剧本,怎么窝囊起来了。当初厉峥那么恶心人的事,你都好心情的一走了之,现在怎么……”
安安靠着秦北看电影,难得两人都有时间。
“当初能走,如今有永安堂,还怎么走。你见过哪个大女主只能请半天假,晚上睡不着觉,每天累得像狗。我就不该心软回来。”
奶奶说得对,心软是最大的忌讳。
陈至诚的事她心疼大过愧疚,事已至此,就算回不到从前,只希望不要拖累永安堂。她如今理解陈至诚,甚至快要成为陈至诚。
“安心约会吧,这阵子为了我没少挨累。我说到做到,你认真考虑。前景真的不错。”
“小悠,你就逃避吧。有你后悔的时候,我要是你,现在就去找陈至诚,直接亲他,他肯定不怪你……”
那边应该是被秦北捂住嘴巴,呜呜一阵挣扎。
“徐悠对不起,安安嘴没把门的,你的事自己要有章法,我们只是建议,别冲动。”
徐悠暗笑秦北操心命,嘴上应付“我还不知道她嘛。其实最想参加你们俩的婚礼。”
“争取。”
挂了电话,徐悠陷入沙发里。
踏踏实实做事的陈至诚,像座移不开的山,占据心头。
徐悠知道自己当初草率了,不过好在有机会补救。
当面向陈至诚道歉,不求他能原谅,只希望别在收购关键时刻退缩,那就真成全厉盛集团了。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背上永安堂的担子。
打定主意徐悠坦然地接受邀请。
嘉华酒店豪华宴会厅,商界名流云集。
门前停车场排起长队,徐悠索性带着礼物下车步行入会场。
“张叔,你慢慢排。我送完礼物给你电话,要是没进去就在路边等我。”
司机点头应了。
简约大方的象牙白收腰礼服,腰间做镂花设计,性感不露骨。
低挽发髻,一朵栀子花斜入发鬓,甜美温婉。
参加婚礼该有的礼数和礼物都有了。
这次吸取教训,她穿了平跟鞋,侧提裙摆缓步上台阶。
红毯喜庆,映得来往宾客都红光满面。
杨天厚正在大厅和几位助手打理宾客。
徐悠一出现,他就愣了。
“徐董。”几步下了台阶,亲自迎接,引得不少人侧目。
徐悠也慌了神,她依旧吸光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这一喊,没法低调了。
她只能硬挤出个笑,“杨总,恭喜。”
杨天厚把徐悠上下打量个遍,暗道:难怪陈至诚每天心神不宁。
嘴上不怠慢,“进里面,外面热。”把徐悠往里带。
身后有人喊,他赶忙抱歉“我去一下,很快,你等我。”
徐悠应了声,来到迎宾处,坐着的人笑问“娘家人还是婆家人?”
北方婚礼习俗,娘家人婆家人分开收礼。
“新郎的朋友。”虽然隔着陈至诚,也算是吧。
执笔写下名字,徐悠,金额玖仟玖佰玖拾玖,取长长久久的好意头。
迎宾处的人纷纷感叹,“这是新郎的好朋友吧,有心了。”
徐悠不多言,微笑转身,寻找陈至诚的身影。
意料之外,没看见熟悉的高大身影。徐悠恍惚着,被带到礼堂落座。周围都是杨天厚的朋友,她一个也不认识。
不远倒是坐着厉盛集团的几个人,徐悠认得,但不想打招呼。
心里着急,眼睛四处扫,旁边几人问话她都没心思听。
灯光逐渐暗下来,往来人员都已就位,礼堂安静下来。
典礼快开始了,徐悠失望,想来他为了不见自己,连这么重要的场合都不参加了。
婚礼前奏还未响起,她的手机振起来,不是熟悉的号码,徐悠慌忙接起,那边却没有声音。
徐悠以为信号不好,提着裙摆向外走,毕竟这样重要的仪式,在下面打电话不礼貌。
她的位置靠近出口,刚推开门,就被人抱了起来,她差点叫出声来。
只是身体比她先认出这人是谁。
这人甚至还掂了掂她,轻声道“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