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悠在医院一等就是三天,陈至诚没露面。
陈启山倒是总出现,被她呛回去几次,也不恼。
以前没发现他脸皮厚,现在徐悠对他的认识上了一个新台阶。
自从徐悠说清和陈至诚是男女朋友关系后,陈启山反而变本加厉。
所有检查陈启山都在场,甚至连徐悠拍片子他都亲自推着去。
医院是人家地盘儿,徐悠抗争无用。
万幸检查项目越往后越少,每日采血即可。
其余时间徐悠都无聊地守着病房,少出去就能少看见陈启山。
苏北疆整日守在门口,徐悠看他可怜,开门放他进来,吩咐他办出院手续。
“小嫂子别急,诚哥有事脱不开。毕竟……”
“我懂。”徐悠打断,再别扭也知道轻重。
偏头望向窗外一言不发,她只是气恼逃不开被围困的命运。
苏北疆松口气,陈至诚的事很多不让告诉徐悠,怕她担心,影响康复。
徐悠回个勉强的笑,算是翻篇了。
他愿意留下守着,一方面是陈至诚不放心,另一方面他知道两人闹别扭了。
这两日询问徐悠情况,陈至诚都只打给他,再加上陈启山一日三请安的问候,没谈过恋爱也清楚这里面不简单。
奈何,一个院长,一个VIP病患,再怎么照顾和关心,别人无可指摘。
徐悠在医院住了将近一周,衣服不多,但生活用品杂。
陈至诚像个老妈子似的怕这不够,那不好,一应俱全准备齐了,
现在可苦了苏北疆,边边角角总能找到还没用就要带走的东西。
拖鞋、睡衣、油画棒、勾边笔、描线本、拼图、跳棋……原本都是用来解闷的,陈至诚不在她也提不起兴趣玩,统统都要收走。
“小嫂子,这些放哪儿啊。”背包就那么大,不可能都装下。
“送给护士吧,家里有孩子应该用得上,不带走了,麻烦。”
苏北疆嗯了一声,闷头接着收拾。
陈启山踱步进来,兴致极好。
“陈院长,我能出院了吧。”早晨抽血问过护士,看他还怎么抵赖。
“还有一项筛查结果没看到,再等等。”陈启山笑呵呵安慰。
看来不打算放她走了,懒得废话,徐悠背起书包往外冲,身后跟着苏北疆,屁颠屁颠儿的。
“你走不了。”陈启山立在原地,志在必得。
这次他和陈至诚算是统一战线了。
大门口守着几个人,着装利落,初看并不显眼,或坐或站,更有的隐在黑影中。
徐悠一出现,平静下立刻暗流涌动,所有人目光都汇聚在她身上。
陈至诚居然派人监视,就这么不放心她。
她被拦在第二道安检门内,为首几人毕恭毕敬,毫不退让。
苏北疆认得两个,是集团下属公司的安保主管。
这阵仗可有点儿大了。
“别紧张,我带小嫂子出去放放风。”
苏北疆虽然是陈至诚助理,但这次看守徐悠命令也是陈至诚直接下的,两人面无表情,这是驳回了。
再要求情,其中一个已经把手机放到苏北疆耳边。
“苏北疆,你不想活了,赶紧把她带回去。”陈至诚不耐烦地挂断。
不需转达,徐悠听得清清楚楚,没犹豫,转身回了病房。
这些人都只听吩咐,难为他们无济于事。
苏北疆想辩解,无话可说,陈至诚拒绝太直接,一点儿情面不讲。
现如今情况尚不明朗,万一说漏嘴了,影响徐悠康复。
徐悠回到病房,头也不抬“请出去,我要休息。”心里默默念个滚。
陈启山还在原地,笑了笑才推门而出,苏北疆恰好被拦在外面。
照顾徐悠没心情没面子,他没进屋。
一上午过去了,苏北疆刚掏出手机,通知酒店送饭过来。
陈至诚的电话又打进来,“苏北疆。”
语气不善,他只能卑微应着。
“她在干什么。”
“在窗边……看风景呢。”苏北疆瞄一眼,确认无误。
陈至诚咬牙切齿,“你把眼睛睁开再说一遍。”
苏北疆才清醒过来,推门而入。
徐悠正趴在窗台上,一把一把往外扔纸片。
上面写着“救救我。”“我被囚禁了。”“有人绑架。”“帮我报警。”
楼下两辆警车没开警笛,四周依旧围了不少人,仰望天女散花的徐悠指指点点。
苏北疆哀嚎一声,差点儿跪下,“哥我错了。”
陈至诚无声挂了。
“嫂子我求你了。”这次是真想跪了。
他赶忙关上窗子,找袋子装纸片。
徐悠拿本子当陈至诚撒气,一地纸屑都是从描线本上撕下来的。
全天下男人都一样,一生气就把她关起来。对,还有一个生了她又不要她。
发泄完了,她背对苏北疆,“你出去吧,我想静静。”
“嫂子,我就说几句话,说完就走。”苏北疆弯腰捡起零散的几片碎纸,攥在手里捏成团。
“这几天诚哥都只睡两个小时。白天谈收购,晚上去省厅。沈玉哲那老东西办了取保候审……两天前畏罪潜逃,现在还没抓到。”
后面的话苏北疆不说她也懂了。
沈玉哲逃出来必定找人算账,罪魁祸首非她莫属,今天的行为等于变相暴露位置。
意识刚刚在作死,徐悠低头认错。
掏出手机拨陈至诚的电话,嘟嘟声直到响起刺耳的盲音。
陈至诚有气也对,或者忙着……
徐悠找了很多借口,颓然地放下手机。
她抠着键盘边缘,啪啪响声在安静的病房尤为刺耳。
苏北疆看出尴尬,开口“没事嫂子,大不了就走。一个外逃犯追不了多远,现在全城搜捕,抓住是迟早的事儿。诚哥受伤了,你道个歉他就原谅你了。”
徐悠转过身,等苏北疆说下去。
“集中抓捕那天,沈玉哲这个老狐狸想跳楼。诚哥死拽着他,自己差点儿也掉下去,那老家伙没得逞,但是诚哥肌肉严重拉伤。怕你不安全,又连夜开车往回赶……”
那天的惊心动魄苏北疆记忆犹新。
这些人散落在福城各处,有保护有根基。
如果不是陈至诚以磋商细节为借口,把这些人聚在一起,一直拖着沈玉哲和徐锦辉,哪怕有证据,抓捕也困难。
一旦有漏网之鱼,徐悠就成了报复目标。
陈至诚怕这事泄露不利于徐悠养病,苏北疆也就跟着瞒下来。
事实证明,缺少有效沟通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徐悠心里再气,也分得清好赖,陈至诚为她安全考虑,这次是自己不对。
本想道歉,可陈至诚没给机会。
白天收拾利斯康的残局,晚上陈至诚回到医院收拾徐悠。
趁着夜色,连人带东西打包装上车。
后坐上两人各守一边,中间空荡荡,谁也不愿跨过。
“不能走。”
“怎么,想留下陪陈启山。”
徐悠当他醋劲儿没过,不计较,絮絮叨叨诱捕计划的可行性。
“反正已经暴露了,不如做个诱饵,万一能抓住他呢……”
苏北疆瞄一眼后视镜,陈至诚脸色铁青,目测血压快二百了。
“我说过,不准一意孤行。”陈至诚冰冷回绝她的提议。
一路沉默,再没有多余的话。
初到福城是深夜,这次走后就亮天了。
“警方后续行动不能再参与,我是来收购的,不是抓逃犯。”飞机上落座,陈至诚才开口。
徐悠明白自己变成了扔不掉的麻烦。利康的事情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把他们搅得面目全非,挣扎中松开了彼此的手。
“对不起,给你惹事了。”
本想帮忙,没想到因为自己反而横生事端。烂摊子总要有人收拾,陈至诚不声不响担下所有。
徐悠强忍泪水,没等来陈至诚回应,放自己靠在椅背上闭了眼睛。
想起张姨的话,陈家人都是闷声干事,不喜炫耀张扬,是他一贯的做事风格。
他承担所有,不叫苦不叫累,可心里有气,应该的。
一直都是陈至诚向徐悠的背影而来,徐悠习惯了背对着他,
而如今陈至诚的背影带了刺,她不敢走近。
开了遮光板,看天上一群羊,没了初到海市的轻松。
出机场,她直接被送回清溪湾,陈至诚马不停蹄地赶去公司。
烈日下,头也不回的背影,心更凉。
张姨没在,别墅里一个保姆一个司机,这两人她都不认识。
处境让人莫名想笑,又被囚禁了。
陈至诚偶尔回来吃饭,晚上居多。他们又回到了来福城前的生活规律,可这次没有安全感,徐悠又被遗弃了,她融不进陈至诚的生活。
每天傍晚,门口的脚步声一停,她就知道是谁回来。
保姆脚步声不算轻,走路时会有购物袋的摩擦声,拿门卡也慢吞吞的。
司机走路一脚轻一脚重,许是刚来,不熟悉环境,总要在门口犹豫一下再敲门。
陈至诚走路步伐平稳,到门口不停,利落地刷卡,开门,换鞋。徐悠每每听到靠近门口的脚步声,强按下回头的冲动,拿起东西上楼去。
因为她无数次的回眸也换不来陈至诚的抬头。
他们同住屋檐下,互不干扰,仿佛堕入平行时空。
也许从一开始就该如此。
她只是误入他人领域的小小漏洞,妄图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
但漏洞迟早要被修复,她该离开了。
爱时撒娇耍赖,不爱了就体面分开。
体面的退出,体面的结束,一直以来都是她最擅长的。
如果不是厉盛集团把她逼上绝路,也不会有那场荒唐的婚礼。
打定主意,一有时间徐悠就整理行李。
落地时一人一背包,如今离开,背包里盛不下陈至诚的心意。
看来还需要一个更大的行李箱来装失意。
徐悠让司机开车到最近的商场,顺便给闺蜜安安买礼物。
到海市一月有余,算起来出门时间不多。
让司机多转转,最后再看一眼这座甜蜜又心酸的城市。
福城之于她是牢笼,海市之于她是晨曦。
天亮了,梦也醒了。
拎行李箱回屋,意料之外,陈至诚居然在,还是长条书桌的位置,只是面对笔记本愁眉苦脸。
徐悠默契地没打招呼,低头往楼上走。
“晚上一起吃饭。”这句话像是对着电脑说的。
“嗯。”徐悠对着楼梯回了一句。
等不到他回应,等来了手机响。
原来他说忙是真的,没骗她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