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启山搂着徐悠整个人跌落,后背断裂般的疼。恢复意识后第一反应是摸怀中的人,鼻息微弱脉搏更弱。
他赶忙把人抱下车放在路边,“醒醒。”女孩脸色惨白,没有外伤,难道是颅内伤。不可能,他护住了所有,怎么会。
身后两名司机已经纠缠在一起。
从岔路突然窜出一辆货车导致司机躲闪不及,这才撞了上去。陈启山的司机额头撞出个包,鼻子流血,正拉着货车司机讨说法。
陈启山检查了徐悠脑袋,再次确认没有颅外伤,起身回车上找手机准备叫救护车。
福城的路交错复杂,许多小路与不同的大路交汇后就变了名字。陈启山借着夜色四下辨认店家和路牌才报上事发地点。
手指压在徐悠颈部动脉,感受到脉搏依旧微弱他松口气,等救护车到了就好了。
货车司机绕过车子到了陈启山近前,一把薅住衣领质问“你是他老板,你来赔。转弯让直行懂不懂,你全责。”
陈启山抬手挡掉,正正领子“等警察来了再说。”
“等什么警察,开豪车有几个没背景的,我不管现在赔钱。”说着就把陈启山往撞车的位置带“你看看我这车,指着它养家呢。你不愁钱......”
陈启山虽然个子高毕竟是读书人,货车司机胳膊有他大腿粗,他被拽到两车相撞的地方,眼看着那辆迈巴赫直冒烟,卡车只是侧门凹陷,顿觉这人无理取闹。
可货车司机依旧不依不饶,僵持不下,两个司机又吵起来,秀才遇上兵说的就是陈启山,他有千万般道理也做不出在街头破口大骂的事。
挠头纳闷怎么救护车和警车还不到,一回头他气笑了。
徐悠撩着裙子跑得飞快,丝毫看不出脉搏微弱的样子。
居然又被小丫头骗了,扔下吵得不可开交的司机,他追了过去。
“你别跑,警察还没来呢......”
徐悠听见喊声一回头,脚下倒腾得更快了。
本以为打晕化妆师逃婚已是人生壮举,没想到此时穿着晚礼服,光脚跑在福城大街上。
不远处酒店熟悉的霓虹闪烁,她认得,只要到那儿就安全了。顾不上散开的头发,甩开步子拼命跑,心跳快要颠出来。
泪水横溢,酒店大门越来越模糊,眼看还有五十米就到了,脚腕一歪摔个前趴,手包里东西散落一地,身后的人越来越近。
顾不上哪里受伤哪里疼,昏暗路灯下找寻王宇的微型优盘......可是没有,唇膏、纸巾、手机......就是不见了优盘,难道在车上时就已经掉出来了。
来不及细想,不能被陈启山抓回去,她攥着手机,鞋和包都不要了一头扎进酒店,扑到服务台,气喘吁吁道“给我一间房。”
前台定定地看着她,像是在仔细辨认,随后给了一张房卡,号码就是她和陈至诚住的那间。
大厅两个安保着装的男人拦下陈启山,他气得指着徐悠背影,后槽牙磨了又磨,早晚有一天他要她跪下任由摆布。
徐悠回到房间,隔窗望着陈启山走远的背影瘫回沙发里。福城这段日子陈至诚经常抱着她窝在沙发上看星星,气象条件好时可以看到星座。
如今很多事都似飘渺的星辰看得见但摸不到,她要拿出实质性证据才能指证利斯康,否则这件事会像星星般越来越遥远,而她丢了最重要的证据,事情似乎更远了......
陈启山回到事发地,警车救护车都到齐了。他皱眉,刚刚那丫头还说要报警,果然遂了她的心愿,手臂伤口还隐隐作痛,就这么放过她可不行。
车被拖走,两个司机都带回警局做笔录,他没打车漫无目的在街上逛,走到女孩摔倒的地方俯身寻找,虽然不知道会找到什么但刚才徐悠的神情已经表明有重要的东西不见了。
两只唇膏散落,其中一只正是徐悠今晚用的珊瑚色,这样私密的东西摊在掌中陈启山突然就不气了,塞进裤兜低头继续寻找,单手插进口袋唇膏在指尖转了又转。
身边两个喝多的醉鬼互相搀扶着对向而来,其中一个走路不抬脚,啪地踢起一个亮晶晶的小东西正落在陈启山脚边,低头一看是个微型优盘。
他预感这就是徐悠要找的东西。
只开一盏昏黄的小灯,徐悠借着微弱的光线擦拭膝盖和脚踝的伤口,都是磕碰伤,青一块紫一块的,想来是两车相撞时留下的,她知道陈启山在千钧一发之际护住了自己,可也抵消不掉他的轻薄。
手背擦掉泪水,龇牙咧嘴地把冰毛巾压在紫红的血管上。
敲门声响了三下,她一蹦一跳去开门,个子不高的小胖墩堵在门口“嫂子,给你。给诚哥打电话吧。”他刚才眼睁睁目睹那场车祸,至今还心有余悸。
徐悠接过药酒威胁道“你敢打,我就告诉他你亲我。”
小胖墩一愣,还是不放心“太危险了。”
“回去。”
如果不是半路杀出个陈启山,这会儿她都要开庆功宴了。徐悠一边揉药酒一边琢磨,优盘里的材料应该是医生和利斯康之间的证据,这么长时间她连利斯康的边都没摸到,那优盘必须拿回来。
还不知道陈至诚那边部署如何,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吧。
摸着那瓶药酒正出神,沙发缝里的手机振了起来。屋内安静,手机的声音像放大了数倍,徐悠皱眉想把手机和灯都关掉。
当她想静一静时就喜欢呆在黑暗中,很显然对方不想她安静,手机一直想个不停。
一串陌生号码,徐悠却总有预感是那个人,握着手机走到窗边,路灯下果然有一道修长的身影,极有耐心地举着手机在耳侧。
那影子太长已经伸到黑暗中,一圈光亮中一个人一个影,像多出来的时钟滴答滴答催她时间不等人。
陈启山仿佛又预感,抬头向那黑得只露微光的窗里深深看一眼,嘴角扬得好看。
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她尽力控制呼吸喂了一声。
“东西不要了。”
徐悠一闭眼,怕什么来什么。那声音仿佛有回音振得她有些站不稳。
可还是尽量镇定下来“什么东西。”
陈启山嗤笑“再装,我看你能装多久。”顿了顿又道“时间越长代价越大。”
他说得极轻可落在徐悠耳边却像被人勒住喉咙拖向深渊。
“你想怎样。”
“突然不想说了。”陈启山挂了电话毫不犹豫地离开。主动权已经落入手中,今天可以睡个安稳。
辗转反侧的徐悠第二天昏昏沉沉坐在太阳下,这样仿佛能给疲惫的身体充电,阳光落入身体每个角落,还差一点点就暖和透了。
“干嘛呢,连伞都不打,不怕晒黑?”
“补钙。”徐悠自嘲,目光落在小贝怀中一沓检测报告,“新的?”
“是,我正要给医生送去。”
“我看看。”徐悠装作随意翻看,留意每个患者的数据,果然百分之九十都超标。
“我可能月底就不干了。”小贝喃喃着。她有些舍不得徐悠。只接触不长时间她已发现徐悠的不同之处,是个真诚善良的姑娘,不像公司那些人说的靠美色上位。
哪个靠美色上位的需要风吹日晒。听多了她对那些流言嗤之以鼻。
徐悠一惊“为什么,找到好地方了?”
“不是,是公司裁员。”
徐悠放下次材料终于正眼看她,见她不像逗着玩“为什么?”
小贝摇摇头,高层的事她哪儿知道,见徐悠也一无所知她问“顾姐没告诉你?”
徐悠摇摇头,这是她最害怕的,诺德没了证据链就断了,等于白忙。
她在那一沓里翻出两张收好“这两个患者已经回老家了,我给他们邮回去。”
小贝努努嘴“那我走了。”
眼看着小贝进了门诊通道,徐悠连忙从怀里拿出四分报告,两两比较——果然同一个人在不同机构做TM670检测,只有诺德机构出具的结果显示超标,这样的患者医生会建议服用克罗沙。
这款药她和陈至诚讨论过,不符合临床症状的人服用等于白吃没有任何作用,也正是这样他们才敢肆无忌惮。毕竟开错药致死和用错药无效是两种罪行,后者甚至可以归结为患者个体差异对药物不耐受。
手头有检测机构的铁证,还差一步证据链就闭环了,她还是被陈启山捏住了痛处。
如今诺德又生变动,她不能再等下去了。
手机在手里翻了几个来回也没想好怎么开口。靠着树躲在树荫下,斑驳的树影投射下来,阳光借着缝隙晃得更耀眼,她转头躲过想起陈至诚在酒店戳她额头说她犟,如今还真是骑虎难下。
正想着mini已经停在路边,顾笑烟咣当甩上车门,高跟鞋恨不得踩穿柏油路。
她立在徐悠面前打量着,小丫头平视挺聪明怎么关键时刻就这么不上道,有心抬手教训一顿,怕她逆反还是叹口气“上车。”
“干嘛。”徐悠不知道刚躲过一顿打,杵在原地不动。
“救你命。”不由分说把徐悠塞进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