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前几个回来的班主任里就江南烟没有吐槽她班级的学生难带,我们俩调换一下不就好了,”冯虹还振振有词,“说不定那些男生看她长得漂亮就不捣乱了。”
江南烟默默翻了个白眼,真是人在办公室坐,锅从天上来,本来对她的那点同情消耗殆尽。
什么叫看她长得漂亮就不捣乱了……自己被开了黄腔不让伤害就此为止,还非得预备造别人黄谣拉别人一起下水吗?
而且她不吐槽就等于她的班级平安无事吗?明明是她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的优良品质让他们没听见而已。
“冯虹,我们是一个团队,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但有些话该不该说你应该清楚,”队长听着她前半句话有些犹疑不决,听到后半句话也变了脸色,“你这么说,接下来要是真的给南烟换过去,她把那帮孩子镇住了,听过你这句话的人,就可能误以为是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我就是随口一提嘛,”冯虹一时间被队长的严肃吓到,但仍旧扯着她的袖子,“那反正我要换班,我都被欺负成这样了,去教也教不好他们。”
队长重重叹了口气,似是听进了她的话。
江南烟闭眼塌肩,完蛋。
在心里倒计时,三,二,一。
“南烟啊,”队长朝她走来,拍了拍她的肩,推了她旁边工位的椅子到她身边来,坐下,“刚才你应该也都听到了,那我就不兜圈子了。你愿不愿意为了孩子们考虑考虑跟冯虹换班?你们都是初三的,今天又只上了一节课,现在换影响不大。”
江南烟在心里扎起小人,面露难色:“队长,我们今天都互相做了自我介绍,也算熟悉起来了,而且没过问学生的意见贸然换老师不太好吧。”
“这……也才一节课而已,哪能培养得起什么深厚的感情嘛,而且你是为了咱们集体着想,大家都会念着你的好的。”队长继续诱劝。
江南烟在心里狠狠呸了一口,不就是看她平日里安静觉得她好欺负嘛,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还拿集体压她,她要是不愿意换,不就得被扣上一个不团结集体,不服从管理的大帽子了嘛。
其实她也不是不愿意换,分班根本就是随机的,生源质量基本差不多,她深知去哪个班都一样。只是有些事,一旦开了头,就会如开了闸的洪水般,没完没了。
她来支教的初衷是勤勤恳恳教书,尽己所能帮助这里的孩子,可不想接下来的日子都在帮拖后腿的人擦屁股中度过。
她径直站起来,走到冯虹面前:“你今天被那帮调皮的孩子吓到了,大家都宽慰你,可是这不是你以此道德绑架其他老师的理由。你不愿意在这里奉献,大可以打道回府。”
大概是没想到她平时看着文文静静不争不抢,会说出这么强硬的话,冯虹情绪激动:“你已经保研成功了,当然不在乎留不留在这里。可是我不一样,我需要这个机会。你这人怎么这样?就是一个班级而已,你让给我怎么了?”
听到这番话,江南烟难以置信地笑了。她第一次知道,人无语到极致是真的会忍不住笑出来的,眼前这个人是怎么敢卑鄙得这么理直气壮的:“支教是可以保研不假,但这只是对辛苦奉献的人的嘉奖,而不是让某些自私的人利用规则的漏洞钻空子的。”
不等冯虹回嘴,她马上又软了语气:“我们都知道你不好受,如果可以选,谁想碰到这种闹心的事呢?那你要实在想换班,我也说不了什么是吧。我是想着你先去一班代课试试看?不是我不想让,只是我怕到时候你不满意又要换班岂不是平白无故给我们队长增添工作量。”
听着她绵里带刺的话,冯虹刚才憋了一口气被她堵回去,这会儿想反驳点什么,身后的队长起身走过来:“冯虹,人家南烟都让步了,你也别得寸进尺了。那就这样说好,下午晚点名开始冯虹带一班,要是冯虹这边试两天没问题,那南烟你就去二班好吧,辛苦你多费点心了。”
说着拍了拍江南烟的胳膊:“为了补偿你,这两天我先暂代带二班。”
江南烟皮笑肉不笑地点头:“那为了防止冯老师到时候说我提前串通好一班的学生捣乱,今天下午第三节历史课不然你先去上上?”
“你……”冯虹气极。
队长和稀泥:“冯虹,就一节课而已,你就当先去熟悉熟悉学生了。”
“对啊,也不会很辛苦,教案我都准备好了,你就照着讲就行了,待会儿给你拿过来哈。”
江南烟默默在心里打着小算盘,耶斯,又能提前一节课下班。四点就去研究所门口蹲守,碰见桑吉的概率比五点去增加了简直不止一倍。
不料她这窃喜的表情落在冯虹眼里就是早已有对策。她恨恨地看着江南烟,心里忿忿,答应就完事了,还说那么多落她面子的话,她肯定会把一班拿下的。
——
下午上完两节课,把今天的工作处理得差不多后,她拎着包离开办公室,没注意到身后两道目光紧紧跟随着她。
下了楼后她不紧不慢地向研究所走去,料想他们应该不至于那么早下班,一路她都很悠闲地欣赏沿途的风景。
当宁静而又壮阔的草原如画卷般在她眼前徐徐展开,心中那一丝郁闷神奇般地渐渐消散。
带着无限雀跃走到研究所门口,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手撑在膝盖上捧着脸,轻轻闭眼感受微风吹拂。
不得不说,这里比城市里凉快多了,不知道是海拔的原因还是草原的原因。
守门的大爷见到陌生的面孔,出来问话:“小姑娘,这里边不能随便进。你是来干嘛的?”
“大爷,我来等人。”她善意地笑。
“等人来这么早?”
“他们几点下班啊?”
“规定五点半,但是基本都七八点才走,晚的会留到九点多呢。”
“哇,这么努力呢,”江南烟摸了摸头,看了眼手表,走过来才半小时,现在还不到五点,“那我还得等好久。”
“你就在这干等啊?不先给他发个消息?”大爷好心提醒。
她不好意思说自己没有桑吉的联系方式,只说:“我不想打扰他工作。”
草原很大,哪怕这一片密度相对大一点,屋与屋之间也有一定距离,附近基本没什么人。大爷在这值班大概也是无聊,就和她搭话:“小姑娘,你不是本地人吧?”
“您怎么知道?”主要是这里汉族人也不少,她好奇自己为什么总是轻易被认出来是外地人,之前桑吉也一眼认定她是来旅游的。
“你说话的调跟我们就不一样,”大爷猜中了,一脸高深莫测,“你说话的调像那些谈情说爱的电视剧里的年轻人。”
江南烟反应过来,他说的应该是台偶剧。她是明海人,那里和台湾省离得近,语音也相近。不过以前在家不觉得自己说话有口音,直到来蒲安上学,同学们都说她说话很“机车”。她笑着点头,而后问:“大爷,那您应该是甘萨人吧?”
大爷傲娇地挺起胸脯:“是。”
随后又好奇:“沿海人怎么来甘萨了?”
她指向三乡学校的方向:“我在那儿教书。”
大爷听了她的话,赞叹地给她竖起大拇指:“年轻人,好样的。甘萨是个好地方,值得你留下来。”
他炫耀:“我当年也是在外面读了书回来甘萨工作的,现在退休了来给研究所做保安。这里面的孩子都是好孩子,走出大山又愿意回来送更多人出去,都是甘守寂寞的。”
想到桑吉,她唇角上扬,点头附和。
她顺便跟大爷讨教当地的情况:“您知道去前面三乡学校上学的孩子一般家离得远吗?”
“都不怎么远吧。国家的扶贫政策下来,最深山里的基本都易地搬迁出来安置了。而且中小学是就近划片的,划到那学校上学的基本都是三乡村或者附近不远村庄的。再者,咱们这块因为有农田,引进研究所,基础设施已经很完备了,出行交通都很方便的。”
江南烟听着他介绍情况,若有所思。
因为刚来这里,还不了解学生的具体住处距离学校的直线距离,如果单凭大爷的这几句话,基本可以判定早上那几个孩子就是故意捣乱的。
她勾唇,玩味地笑,不知道冯虹那边怎么样了?
又和大爷有的没的扯了一会儿,了解了一些这里的状况,就看到陆陆续续有人出来了。
一看到有人开始下班了,她的余光马上紧紧盯着门口,生怕错过桑吉。
倒也不是怕自己认不出他,主要是怕前两天的虎狼行为吓到人家,人家见到她会躲起来。
大爷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笑道:“你刚才还没说呢,等谁呢?”
她不好意思地小声说出桑吉扎西的名字。
大爷先是一愣,随即爽朗地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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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换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