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娇艳,却娇艳不过身旁少女的形容;花瓣粉嫩,却粉嫩不过少女那绯红的面颊。徐徐的寒风之中,有离开枝丫的梅朵缓缓飘落,落在少女的发顶,就像最天然的钗环,将少女衬托得柔美、清丽。
陈武陈子烈虽然是受了周瑜的指使,但若非是这一番机缘,他是绝然没有机会与乔朝容亲近的,亲近到能一点一点地看清她的美貌,把她的容颜刻画在自己的心头。
陈武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来,想去替乔朝容取下发顶上的那片梅花。
然而,他尚没有靠近,还只是做了个动作,乔朝容便畏惧地往后退去。她以一种全然防备的姿态应对着陈武,这让陈武卒然反应过来,自己险些逾矩。
陈武收了手,心脏狂跳地注视着眼前的乔朝容。与乔朝容比起来,美人梅都显得相形见绌。他不敢再有其他的动作,但是,那心眼之中已被乔朝容填得满满。以致,他都没有注意到……
身后,乔夕颜不知从哪里摸来了一根手腕粗的短棍,微微地斜垂在身侧,双手握紧,眼睛如若刀刃一般地凌迟着他。
而在乔夕颜之后,是目光一直追随着乔朝容的孙策,孙策的手在陈武越渐靠近乔朝容的时候,握成拳头,依稀可听“咔嚓咔嚓”骨头磨动的声响。若非这是周瑜的计策,他大概早就冲上去给陈武一拳。
周瑜则就站在孙策背后,好整以暇地望着。
只是,周瑜也不知,在他们这些人之外,还有两个观察细致的士卒躲在一旁窃窃私语。一个问另一个,“注意到了吗?那两个方才与陈将军说话的女子,长得真他娘的好看,若非是陈将军在,老子也想上前与她们亲近亲近。”
那士卒的目光略过乔朝容,则是紧盯在乔夕颜身上。
另一个诚惶诚恐地说:“朱老大,你可别痴心妄想了,那两个女人早前是主公和周将军看上的,便是他们两个不要了,也还有陈将军,怎么轮,也不会轮到我们。”
那另一个士卒只敢浅浅地看着,连多停留片刻都害怕被别人察觉。
被称呼为“朱老大”的士卒,没好气地骂他,“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你没看见吗,陈将军这么亲近那女人,主公都没有任何反应,可见主公与周将军是真的不在意她们姐妹了,若是他们不在意,这姐姐归了陈将军,妹妹岂不是……”
朱老大说着,面上露出丑恶而狰狞的微笑。
另一个士卒瑟瑟发抖地看他,小声地强调,“老大,你可千万别鲁莽行事啊,这主公与周将军眼里都是揉不得沙子的,万一知晓你违背军纪,一定会严惩!”
朱老大却是不以为然,“老子才不服他们,凭什么他们这些做将领的就能有美人在怀,老子却是每晚被窝都是冷的。等老子得了那妹妹,他们看在那姐姐的份上,也不会太为难我。”
朱老大话罢,认真地咬了咬牙。
另一个士卒不敢再劝,只无奈地叹息,“老大,你嫉妒心这么重,又好色,迟早是要出事的。”朱老大则是一推他,随意找了个没人的下位坐过去。
与此同时,孙策也忍无可忍,不愿再看下去,吩咐仆童道:“宣布开始吧。”仆童便顺从地站在堂中,朗声地喊:“启宴,请诸宾客入席——”
乔朝容与乔夕颜,乃至是陈武都如蒙大赦一般地纷纷从庭院里回到前堂中。陈武率先仓皇地跑开,乔朝容颤颤巍巍地走回到乔夕颜身旁,被乔夕颜扶住,但仍是惊魂未定。乔夕颜则是冷冷地注视着面前的这些人,突然觉得愤怒和憎恶。
她们姐妹缓缓地回到席上,坐在乔公的身后。乔公察觉到两个女儿的面色有异,关切地询问:“容儿、颜儿,你们这是怎么了?”
乔夕颜张着嘴就想说,乔朝容则是打断她道:“没什么的,阿爹放心。”乔朝容不想让年迈的老父担忧,乔夕颜却是觉得即便乔公也拿此事没有办法,至少说出来,他们一家三口可以一起想办法。
宴飨上的气氛诡异,乔夕颜闷头苦吃,乔朝容则是一口都吃不下。再观主桌上的孙策,那是咬肉如同泄愤一般地撕扯着一块羊蹄。他怒瞋着陈武,心里那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表现到面上就是恨不得将陈武剥皮抽筋。
陈武本来失魂落魄地还在回想乔朝容的一颦一笑,感受到孙策的目光,只觉得周身都寒冷起来。他哪里还敢再想,只默默地祈祷着,这件事情之后,主公不要宰了他才好。
他虽也垂涎乔朝容的美色,但他深知这女子是孙策看上的,他动不得,也不应该动,便是孙策真的不要这女子,也不该是他趁人之危。一个女人罢了,得到了不过短暂的欢好,得不到也不会失去什么。
陈武心里很是想得开。
周瑜的思绪则已经完全不在这件事上,他趁着众人不注意,很是情切地与孙策使了一番眼色。孙策起先还因为情爱的事,依旧气鼓鼓的,恍然反应过来,立马恢复如常,举了杯,率先站起来道:“孙伯符敬诸位,感念诸位赏光前来赴宴。”
他说着,提酒一杯,一饮而尽。
喝完这一杯,侍女又给他斟了第二杯,他依然是举着的模样,不过坐了下去,不紧不慢地悠然说道:“诸位理应深知,我攻打皖城并非最终之志。我既感念诸位助我夺下皖城,也希望诸位可以继续随我前往寻阳,乃至是江夏。不过,皖城既定,我马上就要离开,离开之前总是要有些安排的。”
他淡淡地瞥了一眼堂下,先是望左手边的张县令,道:“张卿既然一直都是这皖城的县令,皖城城破之时也从未抛弃百姓,想来是深受拥戴的。所以,这皖城的县令就还是由你来当。只是,你曾是刘勋的手下,这皖城的武力也多有刘勋的残部,故而,我还会留一千人下来驻守,防止刘勋卷土重来。”
孙策虽然没有明确地说,但是在座的无不知道,他的言外之意,是想用这一千人监管皖城,以防有人与刘勋里应外合。
张县令他们见识的动荡多了,也不觉得此一安排有何不妥。
是以,众人都道:“将军英明。”
孙策应承地笑了笑,接着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无需多言,等堂中复地安静下来,方又唤:“陈子烈——”他高朗、冷肃的一声,吓得陈武险些以为,他是要找自己算账。陈武不敢有违,立马站了起来,拱手答应,“末将在。”
“自今日起这皖城的将士尽皆编入你麾下,你切记要以我们吴军的军法和军纪,严格地操练他们,便是我不在,这吴军的律令仍在。”孙策郑声道。
陈武则是立马恭敬地回应:“末将领命。”
“至于其他的一些……”孙策边说,边目光如炬地一一看向堂下坐着的那些既无官职,也无军职的乡绅、富户们。他们大多年岁较长,穿着华美。孙策最后望向乔公,但说的话却是,“我与诸位世家家主短短几日,相交得并不深厚,在入皖城前,也都对诸位不甚了解,好在入了县府后,郑氏一族对我一直多有照拂,就劳烦日后由郑公多替我与诸世家来往了。”
他提到的郑公,也是这皖城内的一门大户。
不过,无论是什么样的大户,早在这之前,一直都是无人可以与乔公比拟的。因此,那郑公虽然喜出望外,但仍是惶恐地提醒:“只是将军,您吩咐的这些事情向来都是由乔公做的,草民怕……怕能力不及乔公之分毫。”
孙策则是不容置疑地道:“我既选择了郑公你,郑公你还当自信些。过往的皖城如何与我孙伯符无关,我孙伯符只照自己的方法统领皖城。若是不小心得罪了谁家,就请谁家将就着忍忍,实在忍不住的,也可自行搬离。”
他的目光仍是停留在乔公身上。
乔公的面色不太好看,乔夕颜更是满面的怒气,乔朝容震惊地微张了张嘴,一张小脸憋得通红。乔夕颜刚想拍桌子,乔公轻声地阻止她道,“颜儿,稳重些。”乔夕颜只能憋着。
而孙策等了好一会,都没等来乔公的反驳,便笑着继而将另一杯酒也靠近唇边,“我再敬诸位。”说着,他仍是一饮而尽。张县令与郑公急忙附和上,“我等也敬孙将军。”陆陆续续地大家都举了杯,倒是乔公一家冷淡、不情愿。
乔夕颜突然更加明白了一个词,什么叫“仗势欺人”。孙策他们这完全就是因为娶她们姐妹不得而公报私仇!
这一顿饭,乔夕颜吃得是满肚子的气。
她更加坚定替自己和乔朝容拒了这两桩婚事是多么明智的选择。
晚宴之后,乔氏一门愤愤地走了。
陈武被周瑜拉着又嘱咐了些要他去做的缺德事情。陈武一面心有不安,一面又受威逼利诱不得不做。他听周瑜如此这般地指点了一阵,临走前,没忍住好奇地问:“说来,主公有意疏远乔公,当真是借此以报私仇吗?”
周瑜笑睨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嗔怪,“虽然伯符确实气量小,但是专门为此针对乔公也万不至于。伯符这么做,一是想搅浑皖城这滩水,好让他们无暇再与刘勋联合。二来……”周瑜顿了顿,“我和你说这么多,你也听不懂,就照吩咐去办我让你办的事情就行。”
陈武:他们一个个的都不是好东西,我也是,呜呜。
周瑜:你不懂,没有感情撩美人总得使些手段。
孙策:你有没有想过,这手段我也很难受。
周瑜:没有哦,我又不像你已经喜欢上人家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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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010 假公济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