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二、一——
梦境的记忆洗劫一空,回忆戛然而止。
唐良晏呆坐在地上静静的缓了一阵,那些他痛苦的崩溃的感受也随着梦境的遗忘一同流逝,他的表情变得茫然又麻木。
霍泽渊和秦殊对视一眼。
“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霍泽渊抬手擦掉唐良晏额角的冷汗,“你在梦里看见了什么对不对?”
霍泽渊身旁放着一杯已经灌满水的杯子,唐良晏抱过来能喝了几口,面上的茫然才消解几分。
“你刚才问我什么?”
“我说,你梦到了什么对不对?”
唐良晏重重的点了点头,又四处张望,像在寻找什么。
“找什么东西吗?”
“薛瑜,他人在哪?”
“外头,和黄小姐在河边抓鱼。”秦殊道。“你找他有事?”
“有事,有事!快把他叫进来,我有话要问他。”
秦殊匆匆出去,没一会薛瑜就拎着他自己做的鱼叉进来了。
“找我?怎么回事?”
唐良晏的记忆是没了,但是苏醒时对记忆的理解还在,他问:“不要说我多余的,我问你,你还能想起你中邪时候的梦吗?”
薛瑜回忆了一下,“想不起来了,我早忘了,就知道秦殊和我说的,我在地上狗刨……哎呦,我好像进了一片沙漠。”
唐良晏犹如抓到了救命稻草,“你再想,再想想能不能想起来自己的样子。你是不是你?”
“什么我不是我。”薛瑜挠头,“说人话,我听不懂。”
唐良晏无意与他斗嘴,“就是你进到梦境里,看到自己长的那张脸,是你自己的脸吗?”
薛瑜奇怪的瞪大眼睛,支吾了一阵,道:“我没印象,你为什么这么问,是中邪的时候照镜子看到的不是你的脸吗,你这是穿越了吧!”
唐良晏颓然松了力气,叹息道:“忘了,只记得经历那些的时候脑袋里想的一些话。我的脸不是我的脸,我的灵魂没有用处。中邪,就是灵魂匹配躯壳的过程。”
霍泽渊实时适时补充:“落下一句,长生之道,在于长生。”
秦殊猛一阵思索,马上有了思路:“刚才薛瑜说穿越,我觉着这思想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对的。你不知道,我们其实一开始并没有发现你中邪,只以为你又累的睡着了,但是后来你开始在梦里惨叫,喊着什么‘放你出去’,大家这才发现你不对劲。那么按照刚才你说的,中邪就是灵魂匹配躯壳的过程,你在梦里看到的脸不是你自己的脸,这不是就是穿越吗?”
“不不不,穿越是咱们两边各有一个人死了,然后机缘巧合,唐良晏的灵魂才能穿越进另一个世界的那个人身体里。但是他刚才说,他的灵魂没有用……”薛瑜把目光从秦殊脸上挪到唐良晏身上,“你是不是穿越失败了!”
秦殊皱眉:“你从哪看的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电视上啊。”薛瑜理直气壮,“我看那些清朝穿越的电视剧都是这么演的。”他说着说就绘声绘色的演了起来:“一日!大雨倾盆!女主角在走夜路时不慎踩到没盖严的井盖,夸嚓!就掉进了井里摔死了。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天上瞬间电闪雷鸣,死去女主角灵魂就在这风雨交加的夜晚,穿越到了清朝枉死宫女的身上!重活一世,她要……”
“停停停!”秦殊不耐烦,“你天天就蹲在电视前头看这些东西?能不能看点有用的!”
“有用的?我当然也看。”薛瑜兴奋起来,“女主角被上天点化成仙,家中却有一个深爱的丈夫无论如何都放不下,于是她含泪祈求上天可以将他的丈夫一起点化成仙,却被无情拒绝。于是,也格外深爱妻子的丈夫……”
霍泽渊面无表情打断他,“这又是什么鬼东西,虞姬和嫦娥?你老老实实讨论咱们的事情,少说那些有的没的,看那些东西看的你脑子都坏了。”
薛瑜不服气的哼哼两声。
霍泽渊不同他计较,偏开目光,深沉道:“我觉得,穿越这个可能性,可能只对了一半。你的灵魂没有用处,会不会说的是,你穿进了另一个人的身体里,但那个人其实并没有像薛瑜说的那样死去,而是……活的。他因为有自己的灵魂,所以才会说你的灵魂用不上了。”
唐良晏死去的记忆有了重新浮现的波动,一些画面重新涌进脑海。
是一张浮现在水面上的脸,这个人不是他。他在用毛巾搓洗身体,唐良晏闭着眼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试图用那个人的眼睛去观察四周,却发现能观察到的只有这具身体自己想去看的。
他顿时瞪大双眼,“我懂了。”
他想起来了,“刚刚秦殊说,我做梦的时候大喊大叫,对了,这才对呢!霍泽渊!你说对了,还有薛瑜,你们说的都对。我的灵魂的确通过中邪的方式,被推送到了另一个人身上,因为他自己有自己的意识,所以……就和霍泽渊说的一样,我的灵魂被空下了,被囚禁在他的身体里。于是我大喊大叫,但其实由于我的身体还没有死亡,所以我在那个世界,用意识操纵出来的行为,这个世界的身体会做出反应。”
这也正好解释了薛瑜的那次中邪。
“你也一样,薛瑜,你中邪的时候身体发了疯似的刨地,你又说看见了黄沙。你穿进那个人可能被沙子埋了。那没镜子,你不知道你的身体其实不是你,又是那么危机的情况。所以你的意识和那个世界里那个人的意识达成了高度的一致,所以你才从始至终没有怀疑过你是不是真的你。”
薛瑜听得张大了嘴巴,“这么说……那个世界里我刨土的动作不是由我的意识发出所控制的,而是他原本的意识。我的意识控制的是……我在这个世界的身体!”
“对!就是这样!”唐良晏激动的说。
“那‘长生之道,在于长生’是什么意思?”霍泽渊露出困惑的表情,“这句话说的反过来调过去,让人想也想不明白。”
唐良晏一下子又卡了壳,他的记忆实在有限,但能在那样极速的记忆缺失下选择记下来的,肯定是重要的东西。
“想不起来,我可能是理解错了。按照我对我的了解,我最一开始极有可能会把灵魂的迁移看做是长生。这句话应该是我的哪句瞎想。”他不知道为什么,潜意识排斥讨论这句话,自己却还没意识到,马上开始了下一个命题的讨论。
这次是想讨论那棵树,而他却是看都不敢看了,他选择背坐下,主动开启了这个话题。
这个话题如果从头捋,一开始他和霍泽渊的观点其实是相悖的。
唐良晏认为这棵树就是传说中的散木,是长生的一种象征。具有这种人文色彩的象征意义,其必然也是人工种植在这里。
霍泽渊给出的看法却截然相反,原因是最开始薛瑜的中邪。一座人建的建筑,居住的主体就该是人。一旦这座人居的建筑里出现了其他非人工种植的花草树木,也就是野生的植物,长此以往必成树灵,同人类竞争这座建筑的居住权,祸乱这里的居住者。
唐良晏刚开始还是不相信的,他不仅不相信,还在心里腹诽草木有灵祸害人类,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直到现在几次三番吃了这个亏,他才彻底相信了霍泽渊的说法。
“我想我是错的,这棵树真的是树妖。”他五体投地,“我从未想过树会变成这样,这简直颠覆我的唯物主义。”
霍泽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你怎么还学会夸赞别人了?”
唐良晏瞪起眼睛,“我本来就是一个善于夸赞别人的人好吗?”
“可你从来没夸奖过我。”
“还有我。”薛瑜把下巴抵在霍泽渊的肩膀上。眼巴巴的看着唐良晏,“不仅没夸过我,还说过我矮。”
唐良晏选择一人赏一个白眼,“别说废话,我有一点问题。”
他随手拿过薛瑜的鱼叉,在地上划拉出铜罍的大致造型。
“这棵树长在这个庞大的酒器里,我以前想的是,先秦时期有将青铜器作为礼器的用途,我就以为这个铜罍也是这个作用。而这里面的树,不可避免也应当具有祭祀和象征意义。但是现在根据我们的推测,这棵树是野生的,那么建造这座铜罍的时候,建造者是从来都没想过里面会有一棵树的。那么,这个铜罍,在没有这棵树长在里面之前,里面是不是会有一些……别的东西?”
铜罍中老树盘根的画面又出现在脑海里。那些根须像蛇一样一圈一圈盘旋在铜罍里面,将树根的缝隙堵的严严实实。树根近处的根系膨胀的像个面包,鼓鼓涨涨的将这棵树箍牢。
“光猜有什么,看不见还不是证实不了。凭咱们几个人的力量,把它锯开看看估计是够呛了。何况那东西还挺邪性。”薛瑜相当于否定了这句话的有用性。
“是我说的话跑偏了,我想说的是,这座铜罍建成的这么大,它会不会除了祭祀礼器的作用之外,有一点其他的用途。铜罍总不该无缘无故有颗这种树的种子藏在里头,按照古人对待祭祀仪式的重视程度,真要是礼器它不知道得被清理的多干净。所以我在想,它会不会是用作其他事情的时候,这颗种子才混进去的。”
很忙很忙很忙,大家见谅。
为了奖励自己,我花重金定制了个封面,不知道好不好看,大家期待一下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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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复刻(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