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瑾琪不吃晚饭的行为,一下就持续了近一个礼拜,起初推说是吃了零嘴,可天天贪吃零嘴,那也不大可能。是以干脆每天晚两个钟头回家,借口说是话剧社延长了排练,饭也是和大伙一道吃的,也正好可以错过晚饭时间。
白瑾瑜是怎么看怎么不信,就怕她做出什么离经叛道的事来,为此特意去清江大学找她的老师打探过几句,知道她还在好好地点卯上课,这才放下一点心来。
至于她要在下课后参加什么话剧排练,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暂且不再去管她的艺术梦。
反倒是白瑾琪,起初对自己编的谎话还有些战战兢兢呢,生怕逃不过大姐姐的一双火眼金睛,可她竟一点没有和自己为难,这真是想不到的好事!心里松快了,心情也就跟着好起来,和白瑾瑜的关系,两人虽没有明着宣布和解,倒也缓和了许多。
譬如这就有一天,白瑾琪知道早饭是虞妈拿手的酱油馄饨,故而一早便饥肠辘辘地等着了,不想刚下楼,就撞见白瑾瑜开了门从外头回来。吃了一惊问:“咦?你这么早去哪儿了?”
白瑾瑜也带着几分吃惊,看向她时,那柔和的笑意还挂在唇角哩。
“啊呀!你不要是一晚上没有回来吧?昨天晚上虞妈就说你约了朋友吃饭。”她恍然大悟一般,再看白瑾瑜那一身很愉快柔和的气场,罗曼蒂克的思维更是往外发散了,“你约了哪一个朋友吃饭?不要是姓孟的朋友吧?”
白瑾瑜在自己的事上一向心里有数,倒不是避讳和孟西洲的亲密关系,只是白瑾琪毕竟还在读书的年纪,脑子里全装了那一套浪漫的艺术,那就容易浮想联翩,就怕自己说的多了,对她造成影响。
于是伸了一根指头轻戳了戳她的额头,说:“大人的事,小孩子少打听,我忙起来不见人,不是常有的事吗?要是让你来处理我手上的事务,恐怕你一分钟的空闲都抽不出来呢。”
白瑾琪怪不服气,但虞妈正端了汤碗过来,她被香气勾了魂,硬是调转脚步捧起碗来祭五脏庙了。
嘴巴在吃,耳朵却留心着白瑾瑜,听见虞妈边走去厨房边问她“要不要也来一碗?”,白瑾瑜却说,“不要了,早上刚在酒店吃过面包咖啡,现在倒不饿。”
心道:哎哟哟,是家里的床睡着不舒服,偏要跑到酒店里睡觉吗?还是虞妈的手艺不好,要去吃什么咖啡面包?可见她和孟先生,已经是实质上的爱侣了!
白瑾琪越想越觉得自己猜的很对,同时心里又很羡慕:像白瑾瑜这样的,自己有本领,又有一个体面的男友,不必获得谁的允许,想在外头过夜的时候就可以过夜,那才是真正自由恣意的新式女子呢!
她虽时不时地和白瑾瑜唱反调,可真心里,实在把她当成一个想要效仿的模范来看。
先前只当那位孟先生是在单相思,自己还为先一步和郑家树交往而沾沾自喜呢,想不到她嘴上没承认,实际老早把关系发展得很深远了!这本来没什么可比的,可白瑾琪就是觉得输了一筹似的,噘着嘴喝了勺鲜鲜的馄饨汤,心里痒痒起来。
在学校里见到郑家树时,也忍不住瞅着那一张俊脸陷入沉思。
郑家树一早就发现了,他心里正有事想和白瑾琪说,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于是试探着问道:“今天下学早,你有什么活动要去参加吗?”
白瑾琪见他看过来,也就懒懒地移开视线,随手扯了张白纸在手上折纸鹤,说:“活动是没什么活动,不过你要是想请我吃饭,我倒是可以去。唉,真想吃东方大饭店的烤鸭子。”
郑家树见她一副抿着唇回味的样子,先就笑了出来,忍不住逗她道:“东方大饭店,那不成问题。而且那里不光烤鸭子好,楼上的外国套间也很受赞誉,不如也请你去住上一晚?”
这一句话,就浅浅触动了白瑾琪想要尝试一下男女关系的好奇心,她本来手也不灵巧,心思也不在折纸上,手里的纸鹤还没折到一半就给扯开一道大口子,干脆丢开了,说:“你要和我一道住?那也不是不行......”
郑家树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这一份好运。
世上的男子之于女子,既有喜爱之心,总是带有**的,他又怎能免俗?只不过白瑾琪平日里总是傲气十足的样子,要俘获她,料想不大容易,谁能想到她会这么快松口呢?
当下透出惊喜之色,握了白瑾琪的手问:“当真吗?你不要冤我,我一下课,可就去东方饭店订房间了。”
白瑾琪又思忖了片刻,心想,如今既然提倡社交开放,那么女子的自由,就不该低于男子,而要论自由,对自己身体支配的自由,不正是最基本的一项吗?于是下定决心将头点了一点,道:“行,去吧。”
这之后几堂课的时间,对于郑家树而言有多漫长焦灼,这就不必去多说。
好在课总有上完的时候,连下课铃声都显得格外悦耳,直如天上飘下的仙乐似的。郑家树便在这天籁声里抢先冲出教室,在校门口雇了辆人力车,先往东方大饭店去了。
等白瑾琪慢悠悠前来汇合时,他已提前点好了菜,除了白瑾琪点名要吃的烤鸭子,另有两道特色荤菜,大概觉得荤腥太多,又添了一道汤色清亮的上汤白菜,给白瑾琪单独点了一碗杨梅冰,考虑得很是周到。
反倒是白瑾琪笑不出来,她本来已立志了要少吃,因为想要“用一用”郑家树,觉得小小破戒一下也无妨,想不到郑家树把菜点得这样丰盛,且样样都是她爱吃的,这是吃好?还是不吃好?
心里又爱又恨,硬生生克制着肚子里的馋虫,只包了三卷烤鸭子,别的菜各尝了两筷子,才依依不舍地搁下筷子,拿小勺子搅着杨梅碗的碎冰。
没有吃饱,心里就带了火气,怨怼道:姓郑的不要是存心挡我的路,做我艺术之路上的绊脚石吧?
对面的郑家树虽然吃着饭,却时刻留心着白瑾琪的神情,见她此刻面无表情,手里的勺子一下又一下戳着,倒像是负气似的。又是紧张又是关切,问:“怎么了?是饭菜不合口味吗?还是......你要反悔?”
白瑾琪见他一脸忧虑,眉头微蹙着,反叫那俊朗里又添上几分委屈可怜,原先忿忿的心情,顿时又满意地飞扬起来。甚至露出了一点笑容,说:“没有,你快点吃。”
这话仿佛带着催促的意思,郑家树细品一遍,只觉满心的期待欢喜,都一股脑冲上了头顶。本来想着慢慢地吃饭谈心,一切往罗曼蒂克的方向去走,这下急转向了热切的一边,三两下吃完了饭,便带着白瑾琪往楼上的外国套间而去。
事毕,郑家树珍爱地将白瑾琪半搂着。
他此刻满心的缱绻,看向白瑾琪的目光里溢满了爱意,只觉得她是这世上最美好的女子。相反白瑾琪可不觉得多么舒坦,身上的酸痛就不去说了,回想刚才的经历,又觉得郑家树不得要领笨手笨脚,指不定身上已经被他掐出了红印子!
怎么大姐姐就是高高兴兴的?这种叫人浑身难受的事,也能笑得出来?不要是自己想差了,她确实是有别的好事才耽搁了一晚不回家的吧?
白瑾琪一声不吭地思忖着,郑家树却会错了意,又贴上来,将吻落在她的肩头,咕哝着问:“怎么不说话?我知道了,是不是你害羞,不好意思和我说话?让我看看你——”
白瑾琪本来舒服地靠在软枕上,硬是被他拨过脸去,正是一肚子的不满意,可刚刚完事儿就挑他的毛病,似乎又不大厚道,于是随口问了句:“对了,你说去问你姑姑的门路,可有什么回音?”
郑家树这才被点醒一般,顿时想起了正事。
他本来就是要和白瑾琪说这件事的,哪想到她半路打岔,送了他好大一份惊喜,什么正事琐事,统统都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关于演艺界的门路,他其实还没来得及去问姑姑,不过略略和家里的父母提了两句,说自己交的女友,很有这方面的志向。想不到自己的母亲是很反对的,说:“你要是单单交女朋友,那我不管,不过你要找一个女演员做妻子,那我是不能同意的。你看看那些女明星呀,漫天的花边新闻不说,为着拍戏的缘故,随便就能和男演员抱在一起,简直是胡来!”
竟是很激烈很坚决的口气。
郑家树本来不做多想,只觉得可能要再等一等,等他母亲把这事儿忘得差不多了自己再去问,这就不容易联想到一起去。
然此一时彼一时,他此刻怀里抱着白瑾琪,像抱着一份宝物似的,心里涨满了柔情,竟前所未有地生出一种长长久久的心思。这样灵动可爱的小人,我娶了她做妻子,不很美好吗?
可设若将白瑾琪摆在妻子的位置,便没有两全的办法,为了减少母亲的阻力,那就不能够让她去演戏。
于是抚着白瑾琪的肩膀,歉意道:“对不住,我问了姑姑,可惜没能够成功。”又怕她生气,两手搂了她不松开,吻也一下一下落在她的头顶。
要说一点没有失望,那是不可能的,只是郑家树本来也说了不能够打保票,自己也没有道理凭白责怪他。便说:“算了,我再想想其他法子就是。”
郑家树脸上浮现出为难的神色,踟躇着开口:“在演艺界里谋出路,实在是很辛苦的事,何况又有运气的成分在。许多人,四处奔波地演了十来年,都未必能够出名。瑾琪,你就非要当女演员不可吗?”
白瑾琪奇怪地瞥他一眼,问:“你平时不也夸我演得好,今天怎么净灭我的士气,替我打起退堂鼓来?”说着,望一眼墙上的挂钟,指针已快要走向七点了。
白瑾琪顿时“啊呀”一声跳将起来,使劲拆开郑家树抱着她的胳膊,抓过衣服就往身上套。
郑家树见她要走,只当她是气自己倒戈,当下再也不敢提不做演员的事,急道:“瑾琪,你生气了吗?这套间可以睡一整晚,何必急着要走?”
白瑾琪想的却是:大姐姐是家里的话事人,她在外头过夜没人敢说什么,我要是敢在外过夜,她非得把我的腿打折了不可!不行不行,这一番尝试,还是保密为宜,可不能叫家里两个姐姐知道哩!
琪宝:困觉打卡√
璎璎宝(瞠目结舌):什、什么?!!!
瑜宝(深呼晰):妈哒,拳头硬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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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 6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