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兽谈 第6章 第六章

苏衡进来的时候，陈崇正端坐在书案前执笔练字。苏衡未出声，只轻步走过去坐在下首的一把宽椅上。陈崇耳力极好，还是听到了一丝声响，抬眸见是苏衡便也没停笔，只是饶有兴趣地问到，“今日又来做甚？”

“还书。”苏衡将一泛黄书卷放到案上，赫然是那本《缥缈录》。

“差清渚送来便是，你还亲自来一趟。”

苏衡不置可否，“你这书房倒是雅致，清净。”

“清净一些好。对了，那几起杀人剜心案你可有了些眉目？”

“还没。只是碍于朝廷铁探手严查，那歹人近日倒也没再作案。”苏衡也不知这能否算作幸事，眼下似乎一切都归向平静，但暗涌流动下，谁又能真正卸下心头戒防？

陈崇现下也失了闲情逸致，索性放下手中墨笔，坐到了苏衡对面。

“我听说宫里前几日来了位得道高人，不仅颇通岐黄之术，还扬言称会除妖。”陈崇不由嗤笑，江湖术士的一些唬人把戏罢了，竟也入了宫里那位的眼。

“哦？你是说那个道士？他治好了太后多年的顽疾，圣上自会对他高看一眼。”

陈崇笑着看他一眼，有些神秘地开口言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按说那道士得了太后青眼，领了赏赐谢恩便也罢了，人家竟婉拒了圣上亲赐的封赏之物，只是刚正地向陛下进言——说这京都城内进了脏东西。”说到最后一句，陈崇的眼眸暗了暗。

苏衡狐疑地看向陈崇，心下模模糊糊地浮现一个可怕的想法，“那道士怀疑京都城内藏了妖兽？”他的嗓音微微有些喑哑，看来那道士为太后除疾只是个幌子，他真正的目的是，捉妖。

书房里静了下来，两人心思各异都未开口。良久，陈崇的叹息声让满室的寂静泛起一丝涟漪。

“我倒有些想认识那个道士了。”陈崇的话音里透着无奈。

“我记得你向来不喜这些江湖术士，怎的想与他结交？”苏衡皱起眉头，对好友突然的慨叹不由有些茫然。

“太后的头痛是多年的顽疾了，宫里那么多医术高明的太医都根治不了，那个道士不过在宫里待了几日，居然就……我想让他能来陈府为表妹诊治一番，也许表妹的病也能有些气色。”陈崇说着，眼中染上希冀的光亮。

“如衿身体不好？”苏衡眉头紧蹙，看到陈崇脸上的奇异之色后才后知后觉自己直唤如衿闺名似乎有些不妥。

“我与方小姐上次在二姐府上见过一面。”苏衡有些急切地加了一句，陈崇似笑非笑的神色让他有些没来由的拘谨。

“原来如此啊。我正道奇怪，苏府小公子怎的近日来我陈府格外得勤。”陈崇见他脸上难得浮现出窘迫之色，撑着头一脸促狭地盯着苏衡笑。

“你笑得那般怪诞作甚？”苏衡羞恼，不禁面皮发热。

“陈某只是想到一句戏文，现下细品倒是极好——你若不来啊，望穿她盈盈秋水，蹙损她淡淡春山。苏君认为如何？”陈崇见好就收，若接着调笑下去，恐会惹得面薄气傲的小公子拂袖而去了。

陈崇勉强敛了敛笑意，过了片刻正色道：“我表妹自姑母过世后便染上那癫狂之症，虽说近几年都没再犯，但父亲与祖母终究放心不下。尤其是昨夜里，表妹房里的婢女说表妹睡得又不大安稳。”陈崇苦闷地按了按前额，他这表妹自小受的苦已够多了。

“太医也没法子？”苏衡话语间有些凝涩。

“太医早已诊过，说是心病。明日是姑母忌辰，我实在心忧。”

苏衡忽然觉得这书房清净得很，却也阴冷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