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指一翻过她的手掌,有点细微的瑕疵,指甲缝里沾染龙马草绿色草汁,指甲边裂开一条条纹路,顺着纹路慢慢滑动,原本细腻平滑,多了几日奔波,小手起皮,又有泛红,但又很软。
挠人痒痒,裴缃湄又翻了一侧脸,改成正面向着东溟罗衣,太累醒不来,被压一侧小脸,一巴掌红红的。
骨节修长指间撩开她额前碎发,寒玉似指腹描绘绽放如春的莲花瓣,眉目含春,又妖又艳,勾人心魄。
翌日,裴缃湄僵住脖子歪在一侧醒来,外头已大亮,趴着腰部也僵硬了几分,轻捶腰又捶捶肩,揉揉脖子。
瞧了一眼,冰渣子的脸色,气色勉强算是尚可。
目光顺着往下看,她的手还握他手掌,捏得很紧,一股怪异的感觉让她惊吓抽回。
裴缃湄背过身去,错漏了看到东溟罗衣已睁开了眼,捂住脸,爬上了红晕。
径直去了后厨,烧火,好在木材够,又干烧得旺,切好火腿,放油,生姜葱,一同入锅爆炒,米淘洗,倒入锅中,翻炒至出香味,放水,加柴,熬煮,小半个时辰左右便差不多。
熬了一个大夜,暗哨几人也累得够呛,还未起来,缸里储备好了水,厨房也收拾干净。
洗菜,切好,归置在一旁,往大碗中敲碎蛋壳,一旁的锅已热,倒呦,下锅,“呲呲”炸裂,荷包蛋一个个金黄黄,圆端端,入油起泡,裴缃湄持着铁勺,帮主炸蛋翻个身,两面金黄即可,芯里又能流油。
“酥脆溏心蛋”一个个已起锅了,秉承男子食量大,多煎几个。
锅里有油,又下锅炒了一大盘青菜,所剩下不多的食材,又酪了千层葱饼,另外一锅火腿粥已好,切好小葱撒上,喷香四溢。
“裴姑娘,你起了大早,什么这么香?”
暗哨四号拳拳双手,眼巴巴望着锅,就在猜锅里有什么?
裴缃湄笑着一一解释,“火腿粥,酥脆溏心蛋,清炒小菜,千层葱饼。”
已放置在盘子上,“你端去给他们吧,一起吃。”
“好好,辛苦裴姑娘了,碗筷我们会收拾干净的。”暗哨四号殷勤端着大盘奔去了屋内,放在圆桌上,一脚一个屁股揣过去,“哎哎哎,醒来,再不吃,裴姑娘的手艺,不然我就全吃了。”
暗哨二号一跃而起,睡眼迷离,“什么吃的?”
“酥脆溏心蛋,火腿粥。”
暗哨四号未念完,暗哨二号狂奔圆桌去,“啊呜”|快速洗漱,昨儿个端鸡汤少吃了好几个辣子鸡了,可不能被其余的人抢走了,报这一仇呀。
暗哨四号和二号欢快吃着,暗哨三人醒来,“你们再吃什么?”
“裴...姑娘....做的.........好吃...”
“嗯嗯。”
说话含糊不清,暗哨三人窜来,连洗一把脸都不去,直接吃了起来。
“不够兄弟,吃地也叫一句。”
暗哨四号白了一眼,“揣屁股了还不起,怪谁。”
暗哨二号一口咬一个酥脆溏心蛋,“是了。”
暗哨一号,二号,五号,抢夺食物中,“够狠的。”不分伯仲,太好吃了。
裴缃湄端着两碗粥,酥脆溏心蛋和清炒小菜,一并去了东溟罗衣的屋内,一抬眼便见他已醒来,就倚靠在床边,翻看那本从不夜帮带回秘笈。
东溟罗衣一听声音就看向了裴缃湄,一片平静,既不提及昨夜之事,目光又投向了她手上,眉梢轻佻,“裴姑娘还会厨艺?”
裴缃湄觑了觑,他除了脸色略显苍白些,唇瓣还是青黑色,安下心来,“大任降司于我,不得不入厨。”
“半夜吓死不敢回房。”
东溟罗衣轻咳笑出声,毫不避讳直言,惹得裴缃湄抽搐了几下嘴角,将碗端去,“门主大人只是中毒,又不是手残,自个吃饭吧。”
他探出手接过,那碗中散发浓郁的香味,色香味俱全,覆盖在上头一个酥脆糖心蛋,“粥品不错。”一勺下去,蛋黄流油而出,手顿住,似乎在瞧怎会有这种吃法,入口酥香又脆,满口蛋,粥软糯入口恰好,又不油腻。
裴缃湄才不理他,兀自个吃饭,一大早饿得肚子咕咕咕叫,一碗下去,撑了个半饱,千层酥饼,一咬一口,连着好几层,葱味儿十足,又配着一口粥,暖心又暖身。
“裴姑娘,夹一开饼。”
他是病人,需要照顾,需要照顾,忍,忍,裴缃湄起身,用筷子夹了一块千层葱饼搁在粥面上,“门主大人不怕我下毒,吃死你?”
“以毒攻毒。”
东溟罗衣颇为觉得她很好笑,下毒,有那个胆儿?牵起微微上扬的唇角,剑星浓眉,低眸咬了一口千层葱饼,比起馕好吃了许多。
裴缃湄又殷勤立在床前,端着菜,夹了几口,见冰渣子轻拧眉,很显然是不大爱吃,故意又夹几次,眼底揶揄味十足。
东溟罗衣云淡风轻吃了,还一口不剩,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可以拿走了。
裴缃湄认命般,走得是妖女路线,做得是丫鬟的命,端走残羹冷饭。
后厨里,暗哨五号在洗碗,见裴缃湄端着碗,便伸手接过,“裴姑娘,吃完了,主上醒了?还有什么需要吩咐帮忙的?”
“嗯,那儿药待会给主上端去,我要去一趟菜市场,备两日在路上吃的食物。”
“记住再过半个时辰。”
暗哨五号轻点点头。
裴缃湄又领着暗哨二号和四号一同去了趟菜市。
鬼鬼祟祟停在了门口,又敲又不敢敲门,暗哨三号被暗哨五号坑了一把,认命抖着手,敲门,进去,“主上,药已熬好。”
东溟罗衣一搁下杯子,指腹摩擦杯沿,冷不丁问出一句,“裴缃湄去哪儿了?”
暗哨三号很怵主上的问话,隐隐发怒的迹象,暗骂好几句五号,坑自己下挖,他还得来埋。
“去菜市。”
“何时去?”
“半个时辰前。”
暗哨三号杵在那儿,主上又是喝茶,平静得一句话不说,可眼底已是黑压压一片,退也不是,说更不敢了。
“出去。”
“是。”
“马车傍晚会驶来,已付了定金了。”
暗哨四号做事向来很稳妥,人也机灵,跟踪机关暗器更不在话下,裴缃湄“嗯”一声,便在盘算买什么?手头银子,先去西域土产多,核桃,红葡萄,尽可多买一些回去,可叫大娘多做甜粥。
烤羊腿,先腌制熏烤,天气渐热,不然不宜存放久,易臭。
羊排,牛肉,土豆,萝卜,杂七杂八香料,一口大锅,又捞一摞红萝卜,谷子,米,南瓜,甘薯,白菜,番茄,易带存放的,两三罐辣椒酱。
裴缃湄肉疼一百两银票递出去,眼一闭,扛着东西就走了,又去了一趟老大夫药店,拿药付钱,三人手上满满当当东西,避开人走七拐八拐,进去暗巷子中。
暗哨三号如负释重,关门,吁出一口气,端盘扔向暗哨五号,“奶奶个缩头乌龟。”暗哨五号精准接过,闪避暗哨三号甩来一脚,笑嘻嘻。
暗哨一号乐得清闲在一旁看好戏,探头探脑在院门口,就见不远处三人,喊道:“你们别斗了,快来拿东西。”
暗哨三人大步一跨,抢夺裴缃湄手上拎着东西,三人齐齐道,“裴姑娘,辛苦了。”
暗哨二号与暗哨四号露出鄙夷之色,投机取巧的三人。
裴缃湄揉了揉手腕,提着几个羊排,这副娇弱的身躯就受不了,暗叹一口气,回头要加强锻炼下,掌心之下已是殷红一片,太脆弱了。
安排哪些东西该搬去屋内,又有哪些东西该留在后厨内,留下暗哨一号和三号盯哨。
“傍晚就出发,不必留在这儿,早待一日就危险一日。”
裴缃湄蹙眉,手上已削好一个甘薯的皮,挽起袖子,又削好了一个,“总觉有人在镇内寻人,多了一些可疑之人。”
“七杀门的人也有别门派的人。”
暗哨四号出去查探了虚实,好在隐秘一处,休整两日,也是好事。
暗哨二号双刀精准,砍羊排手法利落,一刀一刀,切成一块块,就听裴缃湄说道:“切小块点,好熬粥门主喝。”
剔出羊排一根,剁成细碎块,滚烫水一汤倒掉,上瓦炉,米饭,羊排一齐放入,慢慢熬。
暗哨五号已烧好一锅水,加生姜料酒去腥,羊排操水捞一遍即可,又放入一锅水,清炖羊排,水沸之后放入白萝卜,炖烂即可。
“加大柴火。”
“好嘞。”
暗哨五号号使不完的力气,跟着裴姑娘就有饭吃,想着吃串就想着他们,吃什么都有他们几人的一份,甘薯配米饭,头回所见,江湖之大,无奇不有呀。
听着裴缃湄的吩咐,暗哨二号剁好牛肉,切成小四方块,土豆炖牛肉,没有吃过,想着,便直咽口水呀,好在去一趟,多买了一口大铁锅,
“有点烫,小心点。”
暗哨四号一双铁手,不怕烫,铁锅两耳各捏着一块布,一提就端起,“裴姑娘你站远点,我粗手粗脚不怕。”
一大锅的甘薯米饭已好了,旁边的萝卜羊排汤咕咕咕沸腾起来,冒着浓浓白烟,裴缃湄揭过木盖子,汤汁浓稠,没有了羊腥味,纯天然的羊肉,加上白萝卜清甜,味道恰好,撒下点盐,即可,用筷子戳一下羊肉,需再炖煮一时半刻。
“五号,转小火慢慢炖。”
“好,”
暗哨四号又扛着一口铁锅进来,冲刷洗干净,提着铁锅耳,装好。
裴缃湄:“烧猛火。”
暗哨五号捏着铁夹夹一块柴火,塞入干草,轰然大火一来,铁锅一热,裴缃湄手持铁勺下了热油,等会生姜葱丢下,“呲呲”激出葱花,生姜打着旋儿冒泡,呛出味儿来,南瓜猛翻炒,等炒个半熟,加水炖好。
不到片刻,炒南瓜已好,呈出,第二道,生姜葱热油,干辣椒,加一勺辣椒酱,爆出辣味儿,牛肉块土豆块,土豆微微焦味,才好吃,加点水炖烂,第三道清炒大白菜。
等三道菜齐齐出锅,萝卜羊排烫也炖好。
“先端出去,另外土豆牛肉,南瓜小份端给主上。”
瓦炉中的羊排小白粥,往那端盘一放,有点小重。
暗哨一号一来后厨,满脸殷勤,一瞧见裴缃湄端着瓦炉,一把捞过,“裴姑娘,我来,我来,快歇着用饭。”
裴缃湄乐见其成。
踏入暗哨所在的房内,见一人坐着,不正是东溟罗衣,一看见那一排站着的暗哨们,是大个头威风阵阵。
裴缃湄拍了拍衣裙,解了围裙,合着好了点不躺着就起来折腾人,默默同暗哨们坐在一块儿。
然则东溟罗衣那目光缓缓落在她的脸上,逐渐冷寒阴沉了下来,又面无表情敛回归为平静。
暗哨五人眼色互相递来递去,不敢吃饭呐。
“不吃饭,站着好什么?”
阴晴不定的人,谁爱伺候伺候去,她现下只想好好用饭,忙活一大上午,饿得前胸贴后背,勺一大口饭塞入嘴中,咀嚼,与暗哨同桌而食。
东溟罗衣又淡然一扫而过,阴霾的眼底逐渐消融,低下眼帘看了碗里羊排粥,算是用心,单独一份,唇角微勾,用饭。
主上在跟前,暗哨五人吃饭斯文许多,不过进食速度更快,一口一块牛肉,拼得谁手上的动作块,吃得多,不忘用公筷孝敬裴姑娘。
甘薯饭粘着米粒,香甜香甜,又一大勺软软南瓜,汁水一淋上去,伴着饭吃,别提多香了。
暗哨二号吃着吃着,嘴角都快翘上天去了,含含糊糊道:“太好吃,太幸福了。”
美食能治愈人心,味蕾至上,行走江湖饶是最强悍的杀手也需一日三餐,到底无非就是一碗人间烟火。
裴缃湄给自己呈上羊排汤,够味儿,够浓郁,羊排炖得咬一口汁水齐流,恰当好处,有道是“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的美称。
等事儿一了,攒足够银子,便是去江湖乐哉逍遥。
饭毕,碗筷留给暗哨们收拾,裴缃湄乐得清闲躺在院中摇椅,惬意闭目养神一会,一会一会摇着摇,旁边身侧坐着搁置一个两三个石墩,圆桌。
暗哨五号殷勤烧好一壶茶,引咎主上来此,给足了二人相处的时间,额外笑眯眯望着裴缃湄,莫名有种看着自家媳妇越看越好。
中毒之后,不便于运功,只好休息,宽大的袖间在行走间来回摆动,洒脱自然,这套靛蓝色色泽深了些,奈何人家冰渣子就是行走的衣架子,咋穿咋好看,故意选一个最难搭的颜色,散落下发丝披散在宽肩之上,像是随意又像本应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