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打包好打包小包,裴缃湄又砍掉碎银子零头,花去五十两银子,又去了一趟药材铺子,买了两三个瓦炉,治疗外伤的药,纱布,小剪刀。
去菜市又置办了两只鸡,青菜,米,鸡蛋,小鱼,砂锅等七七八八的东西,大手小手往暗巷子中回赶。
裴缃湄累得气喘吁吁,马不停蹄奔至东溟罗衣所在房内,老大夫恰好在号脉,搬来矮杌子坐在一旁,“大夫,他的毒可能解?昏迷不醒半日了。”
老大夫连连摇了摇头,摸了摸山羊胡须,“纵行多年行医,头一次碰见脉络虚浮,像是中了蛊,又中毒,好在他身体强健,是不是已服用解毒丸?后背的伤口又用了龙马草。”
“对对,解毒丸。”裴缃湄取出腰间的瓶子,倒出几粒解毒丸,递于老大夫,“怎样?”
老大夫将药摊在手上,鼻尖轻嗅,睁大眼,“此药是何人配置?恰好能护住他的心脉,不然华佗在世也救不了。”
裴缃湄又拿出一粒凝血丹,“此药他也服了五六粒,可会有什么大碍?”
凝血丹配比复杂,老大夫欣喜若狂道:“可是出自白羽宫?”
“正是。”
老大夫面露笑呵呵,精烁的眼迸发奇异的光彩,“阴差阳错呀,解毒丸和凝血丹,算是救了他一命,也罢,老夫配几日的药,一天五六帖喝掉,或许能解一些。”
话未说完,目露担忧之色,“七杀门的毒狠辣无比,但凡沾染一点,无不七孔流血而亡,而今他赤目毒舌,毒已深入五脏六腑之地,老夫所配之药暂且延缓几日毒发。”
裴缃湄已备好五十两银子,递给老大夫,“劳烦您老人家跑一趟,不过您这几日不要出门,以防有人寻您麻烦。”
“无事,无事,虽说老夫不入江湖之上,可也不是怕七杀门之人,不会动的。”
“好好,多亏您了,老人家他日若有所需什么,我裴缃湄定然报答今日所救之恩。”
裴缃湄一拜,让老大夫大笑出声,“你这女娃子,懂礼,又知恩图报,老夫心情好,其余不必太讲究。”
“四号好好护送老人家,顺便跟去配几帖药来。”
“是。”
暗哨四号去护送了,又吩咐了暗哨二号跟来,去了一趟后厨,两只鸡已杀好剁干净切好在灶台之上,另外一侧瓦罐已煮好米饭。
暗哨三号满脸黑漆漆,又是劈柴烧水的,满头大汗,抬头看向裴缃湄,“裴姑娘,主上如何?有没有什么事?”
裴缃湄望着三号,示意他的脸上黑了,堪堪说到,“大夫看了,眼下还是昏迷中,不过再等等,命硬的人不会死。”
望着忠心耿耿的他们,眼下就是炖一锅热热鸡汤犒劳下几人,她也饿得饥肠辘辘,美食在外是最能抚慰人心。
暗哨三号咧嘴一笑,“我们主上是冷了点,但是从不背后暗剑伤人。”
“辛苦你了,先歇息一会,看着砂锅米饭就好,他毒是解不了,不过休整两日出发回葵花镇,路上不能耽搁,早点争取回,不过今日需休书一封回葵花镇,让鱼归先备好解毒药材。”
暗哨二号点头,“裴姑娘考虑得周到。”
裴缃湄伸手去拿菜,又被暗哨二号号制止住了,“裴姑娘辛劳一路,岂能让你下厨。”
“又不是娇弱的姑娘,得露两手让你们尝一尝。”
辣子鸡,开胃,清炒小菜,蛋抱鱼肉,一大盘炸酥鱼。又熬了一锅鸡汤,已是过去半个时辰左右。
灶台中铁锅炖鸡,香味飘散了,暗哨二号时不时偷瞄好几眼,那焦灼的状态,颇为的好笑。
“这一摞框的胡萝卜小麦给拿给几匹马加加餐。马儿也得吃好不是。”裴缃湄指了地上红萝卜,头也不抬熬着小米粥。
暗哨二号咧着嘴露出几颗白色的牙齿,憨厚憨厚,“神阙最难搞,拽得很,今日一见它不排斥你,可见你喂了它多少好东西。”
小巫“呀呀呀”在一旁叫,好似它要吃鸡肉。
“先端去给他们先吃,我这边手上先把药熬好。”
暗哨三号就前前后后把菜端去那屋内,几人等着裴姑娘一起吃。
裴缃湄熬好小米粥,起锅端来一小碗,径直去东溟罗衣屋内,见他依旧昏迷不醒,心情跌落了几分,抿着嘴,小米粥熬得稀稀,不黏稠。
“先说一句,我可不是故意要找茬,你昏迷不醒,又不能只能灌药,胃里空空,先垫东西。”
絮絮叨叨几句,管他昏迷听没听懂,裴缃湄坐在床塌上,横跨整个身子,捞一个枕头,扶着他的头垫高些。
从他的脸庞顺滑下来,在下巴微微上抬些,一捏就微张开,喂了一勺,稍稍抬高他的下颚,等看着能吞咽而下,又是一勺,接着一勺。
一碗见底了,微微吁出一口气,“谢谢您的配合呀。”
累断了她的腰,端着空碗去了隔壁,暗哨几人落座静等好久了。
裴缃湄一踏入愣了愣,诧异道:“你们怎么不先吃。”
“没事,裴姑娘最辛苦,我们等会不碍事。”
“鸡汤呢?”
“还在锅里。”暗哨二号怕先端出来,怕冷了,“我去拿。”
砂锅中煮出来的米饭,香喷喷,颗颗饱满,晶莹剔透。
奔波大半个月已久,风餐露宿,个个舀一大碗米饭,跃跃欲试,就等暗哨二号端来鸡汤,厮杀。
“先吃吧。”
裴缃湄话音刚落下,碗筷飞动,暗哨一个个手法精准,夹住那盘辣子鸡,彼此也不谦让。
“你吃了好几块了。”
“哎哎,阎狱门的礼节在哪里?”
“你自己多吃了,还说我。”
暗哨三号拼命扒拉着饭,“给二号留几块,不然他会杀了你的。”
“蛋里家鱼肉”
“炸酥鱼,也好好吃呀。”
“是。”
四个人拼命干饭,裴缃湄被他们几个动作好笑,不知道说什么了,筷子夹了几块辣子鸡搁在暗哨二号的碗里,一盘辣子鸡干光了。
等暗哨二号端来鸡汤时,桌上辣子鸡已没了,窜得心口火苗燃爆起,怒骂道:“几个龟孙子,吃得倒很香,也不留几块....”
瞥见碗里多了几块辣子鸡,话到嘴角边,不知说些什么,“多谢裴姑娘。”
裴缃湄好意提醒一句,扬了扬下巴,“赶紧干饭,再不吃,就没了。”
暗哨二号啊呜一声,猛然惊醒加入干饭中。
见他们吃得心满意足,裴缃湄终于有点小小成就感,一路上看把他们饿得,寻思明日多做一些。
另外一个杌子,一个小碗,撕碎鸡肉,小巫停在上头,一小口一小口吃着。
酒足饭饱之后,干饭停歇了,圆桌几盘通通干光,一个个打着饱嗝。
暗哨三号眼一迷,虎视眈眈扫了暗哨二号和暗哨五号的身上,“你们俩身上何时穿上新衣?”
暗哨二号得意扬着下巴,“裴姑娘置办的,瞧着小哥模样是不是更俊朗?”示意暗哨五号起身来回溜一圈,那模样是够让其余暗哨三人恨,“哎哎,别激动,别动怒,你们也有,成套,皂靴,棉袜。”
暗哨一号激动万分,“东西在哪儿?”
“隔壁那间。”
暗哨三号,暗哨四号,暗哨一号奔至门口互相挤兑,一下子窜到了隔壁间,瞧见几个包袱在圆桌上,暗哨一号揭开包袱,“哎,裴姑娘真心细。”
暗哨四好不好意思挠了挠头,翘起脚,“靴子鞋尖露了个破洞,鞋底穿洞了,硌脚好几日了。”
“别扯淡了,换上换上。”
暗号三号咧着嘴,满目欢喜,绯红一身衣,他很喜欢。
一轮明月高高悬挂,清冷光辉倾斜满地,外头一圈金光色,预示明日又是一个好天气。
后厨熬着药,算算时辰刚刚好,裴缃湄手中捏着一块棉布,叠着四方,捏着瓦盖掀起,药汁熬得浓浓稠稠,刚刚好。
目露欣喜之色,捏住瓦耳,倒入碗中,又取来一个干净的瓦炉,放入一帖药,加水,小火慢慢熬。
疾步奔去房内,勾来杌子,捧着碗,勾着指尖一勺一勺吹拂,待到温度适宜,如法炮制,喂药,动作一气呵成。
没了旁的事,人就容易放困,接连几日而来的奔波,又来回折腾,裴缃湄困意袭来,捞来薄被披着,趴在了床榻边,抬头观察东溟罗衣一眼。
许是心中不安,大胆一手捞来他的大手,虎口粗糙,常握刀之人皆有,握紧,闭眼就昏睡过去。
暗哨五人分工明确,洗碗,收拾后厨,暗哨五号分明瞧见后厨瓦炉熬着药,“裴姑娘应该是喂了主上第一帖药了,这是第二帖的药。”
“那大夫吩咐,今晚要吃两帖药。”暗哨二号掀开瓦盖,吹拂蒸腾白烟,“熬得差不多。”
暗哨五号利落倒出,端着药径直去了主上屋内,刚踏步入内,瞥见主上已醒来,可嗖得一记冷刀子眼风。
他心里咯噔一下,迈步迈得小心翼翼,恰巧来得不是时候,手掌直冒汗。
“端来,便出去。”
耳畔处传来主上低沉的声音,暗哨五号察觉主上很有杀意的那一眼,偷瞄了裴缃湄睡在他的床榻前,不由得看到了不得……那一幕太印象深刻。
双手捧着药递去,拱手脚底抹油,一溜烟就跑了,很是顺手关上了门,恨不得抽上自己的一巴掌,看一眼作死,吓得魂都快没了。
“今夜都不准探主上的门。”
暗哨五号魂不守舍呆呆杵在院中,来回踱步,又径直去屋内。
暗哨四人纳闷不是去送了一次药,出了门就成了呆呆的样子,怪里怪气。
“哎,你发什么愣呀?”
暗哨五号:“主上主动握着裴姑娘的小手了,被我偷看到,一记冷刀子杀来。”指着自己,所以我就成了这样子了。
“什么?”
“你说的是真的?”
“主上主动?”
“天哪?”暗哨三号掐着脸,是疼的,“你也掐掐我?是不是真的?”
暗哨五号掐住暗哨三号的脸,一捏,“啊,好疼。”
暗哨二号兀自淡定轻描淡写扫了一眼几人,叹了一口气,“没见过猪跑,也见过猪肉吧,主上在锦绣山庄门口当着众人的面搂抱了裴姑娘,区区牵个小手至于?那敢情下回要是裴姑娘生个女娃子或者男娃子,你们岂不是要飞上天不成。”
暗哨一号深沉赞同二号说得话,他吃个饭吃得盐比他们几个还多,倒是又几分道理,
小巫扑哧扑哧,落在了几人圆桌中,脚上系上一个棕色圆筒物件,类似小铃铛之物,咕噜噜转动小眼儿,雕琢一根羽毛,梳洗。
“哑哑哑。”叫唤了好几声,明显是不大耐烦,又飞又不给东西吃。
暗哨二号笑了笑,丢给一小块牛肉干,“小巫的嘴被养刁了。”
暗哨四人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自从裴姑娘出现之后,主上变得不冷,魅总管好说话,连着李大娘也收了她当关门嫡传弟子,锦绣山庄每一人仿佛都很喜欢她,连着最难搞的神阙也仿佛对她亲昵了几分,小巫更是,时时粘着她,寸步不离。
“可是这回真不一样,曾几何时主上那看着裴姑娘是不会露出疑惑,犹豫,又有那种小心翼翼试探?”
暗哨五号从怀里掏出一本,【追女一百零八计】话本子,翻开第二十页,“女子易羞涩,纤纤素手,握中如白玉,暖如夏含春,一日不见兮,为之可惜,思之如狂,盼之,瞅之。”
“怎么样?主上的心态是不是到了这个阶段?”
暗哨四号秉着一惯态度,不参与不谋和,淡定写完一张小纸条塞入小巫脚上棕色的圆筒中,“叩叩”两声桌面,挑高一浓眉,邪笑,“想进展顺利,岂不是不能下坑,而是要神不知鬼不觉。”
暗哨一号听言就来了兴趣,“四号,怎么说?”
“五号如此说,那主上分明是有点小心动,多年过去,何曾见过主上与哪位姑娘相处如此长的时间,除了裴姑娘,再无第二人,当然魅总管除外,对吧。”
暗哨四人点了点头,皆是赞同道:“你分析有理。”
“让二者之人多多相处,多多接触。”
“魅总管也是乐见其成的。”
暗哨四号又写了一张,“主上与裴姑娘进展顺利。”放置在棕色圆筒中,魅总管定然会欣喜。
“此为一计,这趟来西域保护主上不利,魅总管定会惩罚我们,不如先行一招,将功赎罪,岂不是能减免一二,嘿嘿嘿。”
暗哨二号丧着小脸徒然一喜,“还是四号鬼点子多,不然我连着吃美食的心情也无了。”
“昨夜最后一块肌肉谁抢走的?”
暗哨三号一提起这一茬就愤愤不平,怒怼过去,暗哨二号双手一摊,“你能耐我何?又打不过我。”
“今夜轮值,谨防有人偷袭。”
“对。”
东溟罗衣敛很是淡然敛眸,吓退暗哨离去又低帘垂看,握在掌上纤巧的手,微微收拢。
楞楞出神,想撤回又被拉紧,见她小眉拧巴巴,仰头喝掉碗里的药,苦涩带着一起甜,右手被拉住,便将碗搁置在地上,
依靠在床头,低头看了身上换洗掉的衣物,显然是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