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东溟罗衣又吐一口黑血,两手撑在沙土之上,喘气声更重。
裴缃湄吓一跳,跪着沙里扶住他的手,“你怎么样了?”
他只是摆了摆手,“无事,毒解不了,不过解毒丸暂且压制一两日而已。”
“对了,有凝血丹,或许有用。”
裴缃湄焦急道:“吃几颗。”
“先离开这儿。”东溟罗衣撑不起来,歪斜在裴缃湄怀中,可眼下她不会口哨之声,咬牙吃力道:“你真重。”
换来是轻轻“呵呵”几声。
一手揽住他的腰部,裴缃湄看了一眼东溟罗衣已然支撑不住,额角的汗珠子一颗颗滴落,焦急的心搀扶他一点点的挪动,方才拍飞了神阙去找暗哨们不知是对还是不对的选择。
“要命也要抱住身子,你死了,我就没倚仗了,日子绝对不好过,我有那么多仇家。”
“千万记得不要睡,我这一条命就系在你的身上。”
东溟罗衣只是轻轻嗯一下,瞥见她消瘦肩膀吃力撑着一步又一步,“回去我一定要加强锻炼。”瞧见不远处横着一根干枯粗壮的树根,“我扶你去那边坐会。”
他全身的重量压在她的肩上,走个路都东倒西歪,咬牙支撑,一步一步挪着过去。
“你说你吃了什么饭?看着瘦怎么这么重?”
“裴姑娘吃得不少,也不轻。”
裴缃湄吃瘪难受,正色道:“我吃照样不胖呀。”
“多少人求之不得之事,准予你一次机会。”
“是是是,门主大人您提前打算好,别让任何人趁机而入,可不是谁都能…伺候阎狱门门主。”东溟罗衣握拳轻咳,牵起嘴角浅笑。
“门主大人,您那使点力气。”
裴缃湄就在他虚弱时趁机“是个有脑子就懂”看了他,不嫌弃,他死了,她也活不过几日。
左手扶着他的手,右手揽住他的腰,扛着走,不如是拖着沙子走,东溟罗衣握紧旱狱,刀尖撑在地上一步一步,好在水囊没丢,渴不死。
裴缃湄喘着气,终抵达了树根那头,弯腰双手圈着他的腰,脸贴紧在他的胸口处,慢一点把他放在了地上。
她从衣兜里一直掏来掏去,也不见避讳,凝血丹,可宝贝着,是宫雀偷偷塞给她的,生生剜了她的肉,多横了他一眼。
东溟罗衣轻咳几声,朗声道:“裴姑娘不必急躁,在此献身。”
话说的裴缃湄一张小脸囧囧样,尴尬不已,古代不比现代,保守,可只是翻翻小衣而已,无语剜了他一眼,凝视他身上几几处流血的地方,掏出白羽宫的凝血丹,二话不说,拧开了布盖子,倒出了好几粒,抖了抖,己见瓶底了,总来十来粒而已,一股淡淡冷香二话不说扒拉开他抿着的双唇,掌心贴在他的唇口处,全丢了进去。
动作利落,快速,东溟罗衣眼底闪了闪闪,掌心柔嫩温热撤离,“你……”
就是量他没有力气,该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
他震惊会把保命的东西全给了他,那她自己呢?浑身一僵,动作迟缓几分,目光不由得幽幽深邃。
看见他露出很不解,疑惑道:“你为何要这样做?”
裴缃湄很坦然,“你保我,我也护住你的性命,不说我一个人,也走不出这一片沙地。”
“带着你,恢复了体力就走。”话糙理不糙,她拂开贴在脑门上湿发,扶着他的头,“先喝点水吧。”
把水囊递到他的嘴边,已有点干裂,起了点皮,“张嘴。”
见他听他照做,也就两辆相顾不言。
见东溟罗衣直直盯着她看,“你不要这么看着我,我……”裴缃湄转移了目光,怪不自在。
“有血在脸上。”
“哦…”
裴缃湄随意用袖子擦了擦,反反复复,已干了也拭不干净就无所谓了。
待休息片刻,她携带着他,行至五六里之外,路过那处胡杨林,涓涓细流的水声,残根壁垒的土石房,或许没有更好的选择,裴缃湄面露一喜,起码夜晚留宿的地方有着落,不用睡黄土坡中黄沙为被。
到处有断根树枝,瞧见嘴角浅笑,瞥见那处半壁的土石房,裴缃湄伸手一指,“去那处暂且避一避,过了今夜,再等等暗哨们?”
扶着东溟罗衣去了土石房,外墙一处倾斜,土坯外层打圈窝窝几个,墙角根处已枯萎的小草,迎风招摇,凄凉的景象犹如第一次在破庙中醒来的场景,裴缃湄打量了里头,就带着东溟罗衣踏步而进,就着墙角根处,慢慢搀扶坐下。
“你先坐一会,我去看看附近有没有水源,还有再捡点干柴回来。”裴缃湄撂下一句话,就转身出去,留下,东溟罗衣瞥了一下她的背影,垂眸运功。
毫无生机的荒漠,寻到此处僻静的胡杨林,大片绿中带点黄,大片张开枝丫,粗壮不循规矩肆意的生长,豪气,雄韵,茂密叶子垂落而下,那条小溪流如一道纯净的天空镜子,独树一帜的美。
需趁着白昼未黑的时晨,裴缃湄顾不得欣赏美景,袖兜里小巫在其中窜来窜去,很显然是晕了又醒来了,寻着要出来。
裴缃湄便把它给放了出来,小巫“哑哑”两声,委屈了飞到她的肩上,蹭了蹭,金色的小眼睛闪动几下,安静呆着。
“对不起,事出紧急,就把你丢在了袖兜里。”裴缃湄摸了摸它的小头,掬在掌心一摊小水,“喝吧。”小巫小嘴一张,喝一个半饱,才取来水囊装满水,盖住盖子,目光四周转转了,去林子中碰碰运气,看看有什么解毒的草,或许能缓解毒性,谨防伤口感染。
一路上顺着水源寻觅,掰断掉的树根,裴缃湄用匕首砍了几处,掰不动,索性丢弃,越是湿润的沙土,顺着水流下方,走出了半里地,地上出现了一小片龙牙草,惊呼了几声,挖掉几株,小小扎实一下,裴缃湄笑弯了眼,又瞥见不远处,那是 沙漠凤梨......充饥,解渴,又揉了揉眼,是凤梨,恰好有几个。
药和食物解决,凤梨顶端长着一片片又窄又长的绿叶,叶子边上长有锯齿,整个菠萝看上去像一个扎了冲天小辫的娃娃头,菠萝的皮特别厚,也特别粗糙,像穿着盔甲,一不小心就容易割到手,
好在买来的衣料厚实,匕首隔开四方形一块,铺在小溪边,一手包裹好,一手从凤梨的底部割开,一刀落下,就断了,顶部又砍几下,变成圆圆一个,凤梨个头还蛮大,割下三个,又瞧了瞧,已没了,捆扎结实,提了回去。
小碎步跑之土石房内,裴缃湄欢呼雀跃在东溟罗衣面前献宝一般,眉目璀璨,潋滟碧波,上扬丰润的唇上下张合,“有凤梨,运气不错,还有龙马草。”
东溟罗衣自她进来,就睁开眼,与她视线相撞,微扬牵起唇角,“眼力不错,不过龙马草?是何物?”
“龙马草,清热解毒,对你伤口,谨防伤口化脓。”言毕,裴缃湄先放下东西,“等下。”又出去寻了两个石头,一大一小,搬来费力,吹拂掉上头的沙子,用水囊中水洗净表面,冲刷一下,整株龙马草放在在石面上,握紧石块轻捶至烂掉,“叮叮当当”声音发了好一会,那双纤细的手指时不时卷起龙马草,露在石面边沿,小指头扣在一起捶。
密密的汗珠一滴一滴低落,随意用袖子拂去,撂下石头捶,窝在掌心之上,淡淡苦涩味的龙马草,抬眼看向东溟罗衣,“你脱掉衣服。”
不曾想一出口就是如此,东溟罗衣微微愣住,倒是未置否一句,而是顺从脱掉外衣,解了腰带,露出了上半身,麦色胸膛,饶是裴缃湄见过男模......忍不住小小偷看好几下,“你坐出来一些。”绕道背后,解开绑带,借着光瞧见肩膀处伤口已有青黑之色,侵染了血,又干,伤口需用水清理一下,一手扬在他的面前,“你抬一下手。”
东溟罗衣手掌朝上,“拍击”一声,捣碎龙马草一坨拍在他的手掌上,斜睨一眼,继续淡定。、
裴缃湄撕开内衬柔软的衣料,拎过水囊,沾湿一卷擦拭伤口而过,指尖轻柔拂过,微微泛痒。
扔掉了沾血,再撕开一块,手伸到了东溟罗衣的面前,那一坨又丢给她,在他的肩上淡定“拍击”一声,伤口微微刺痛,灼热感,渐渐麻痒,又有一种清凉的感觉,东溟罗衣轻蹙浓眉,背后传来悉悉索索,又是撕布料,另外一手扶着他右侧肩膀,从胸膛之上穿过,像是半抱着他,“抬手。”东溟罗衣照做,又缠绕一圈,扎好。
片刻的功夫又去外头揽一堆的干枯的树枝,一会又一会搬进来,粗得就放在外头,细得就搁在里头,有收拢一些甘草,树叶子。
蹙着眉头,没有火折子,只好钻木取火了,一声不吭气,捞过一根树根,从木棍上刮下火绒,削平底座,预热火孔,在火孔背面开出火口,把火绒放在叶片上面,底座放在火绒上面,两手掌心相叠在一起,不停转动着,摩擦生热。
颇为费劲,低着头盘腿而坐,“措措”“措措”,小巫飞落,停在了边上,好奇凑近小嘴一下,“别动,小巫。”
两盏茶的功夫,磨得掌心疼,泄气靠在土石房墙上,不大高兴,撇着嘴。
“哎,你有火折子,不然生不了火。”
夜色渐渐暗沉下来,气温骤减,裴缃湄感觉有点冷,“哎...”
东溟罗衣双目缓缓睁开,望向墙根面气鼓鼓裴缃湄,微拧着眉,“你怎么了?”
“没有火折子,生不了火。”裴缃湄嘟囔着嘴,脸上写满了不高兴,指这地上一堆东西,又摊开手来,磨红了双手。
东溟罗衣轻轻扫过一眼,起身,捡起那根树根,触感湿润些,“树根削得不够平整,而这根微微潮湿,不易出火星子。”又去了外头一对树根中选出来比较干枯,回头看向裴缃湄,“匕首。”
“哦,给你。”裴缃湄盯着他手中的动作,修长指尖灵活匕首划几刀,树根就对半裂开,“这种才是最适合钻木。”
“裴姑娘削得木棍倒是不错。”
这是在夸赞她?裴缃湄原本弯下的嘴角上扬了起来,蹲着旁边,“措措”小声,转得飞快木棍与树根之间的洞渐渐燃起黑色,慢慢冒烟,兴奋抬起头来,两人相相对视了,察觉不对头,恍然低下头,“阿,哈哈,有点冷,我去取些干草来。”
“好。”淡淡低沉的声音回应她。
就着燃着星火与干草,轻轻吹一吹就燃起来,火移至土石方中间,不一会添置一些大的树枝,烧得更旺一些,驱赶入夜的寒凉。
火光点亮了整个土石房,她去搬来石头,搭建一简易圆形火堆,忙忙碌碌的身影,他的影子投在墙壁之上。
裴缃湄双手撑着脸,悄悄打量着他,骨节间分明的手,撂开底部的树枝,让火燃烧更旺,轮廓分明的脸被火光消融冰褪去寒意,多了几分柔和,含情眉宇间俨然依旧,抬头睨着她,“还冷吗?”
裴缃湄从男色中惊醒来,摇了摇头,“不会了,匕首?”
外头寂寥一片,土石房内温暖如春。
匕首冲涮洗一下,劈开凤梨,熟透的,黄橙橙,像一个金黄色的灯笼,一股芳香扑鼻而来,垂涎欲滴,馋得裴缃湄直流口水。
她手法纯熟用匕首划开几个,挖出其中的果肉,好方便吃,递去一份给东溟罗衣,“要不尝尝,实在没有其余吃的了。”
四目相对,呼吸戛然而止。
东溟罗衣漠然接过凤梨,依旧是面无表情,中毒之后的脸色不大好看,垂下眼帘慢慢进食。
裴缃湄夹一块,塞进嘴巴中,最爱的甜酸味,小巫用小爪子在她手腕处扒拉着,显然不太满意她,抗议的表达它也想吃,拿一块放在掌心,让它慢慢小啄几口,饿坏了毛小孩。
她的眉眼带笑,又心细如尘喂小巫,耳边的发丝轻垂落下遮掩掉笑意,听着很失心满意足,却又种说不出陈澈。
东溟罗衣轻描淡写从她身上掠过,便敛下灰眸,深邃而冷漠眼底不经意间消融了几分寒意,指节刚毅,鼾嘴甜意略带微酸,缓解口中血味苦涩。
“你不可多吃,消化不良。”
小巫显然是听懂了她的话,不大乐意,又小啄几口,扑哧着翅膀紧挨着她的脖子间,金转动金色的小眼,“呀呀呀”叫了几声。
裴缃湄随手就将凤梨壳丢弃在角落中,借攀着火偷瞄东溟罗衣,火堆火光润泽了他的脸,勾勒他棱角分明的轮廓,与身齐高的旱狱炫出似与他与生俱来的霸气,可单凭仅此一点,偏偏又眉梢传情,不羁墨发散落,让人不由驻足许久,要是那双眼,孤傲,冷漠,能带点笑意估计迷倒一大片万千花痴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