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剂师笔记 第9章 第九夜

解决了柯尔的午餐，现在轮到他自己了。

幸好还有萨卡奶奶给的树莓松饼和烤苹果面包，不然今天的午餐就完全没有着落了，博尔莱斯并不是很想花时间给自己倒腾食物。

他坐在桌前咬了一口面包，还是熟悉的味道。

矮人偏爱重口味的食物，这面包也良好地继承了这个习惯，整个制作过程加了三次糖——甜得发腻。

苹果的厚片铺在面包表面，一层薄薄的琥珀色焦糖覆盖苹果上。

属于苹果的香甜味道被烘烤进面团里，咬下去是酥软的，但面粉里残余的些许麦麸又赋予这块麦面包有些粗糙的口感。

博尔莱斯很快就把这块比他手掌还大一些的烤苹果面包吃光了，随后他洗干净自己沾了糖香的手，将装着剩余的两块树莓松饼的纸袋子封起来放进了书桌旁的橱柜里。

这两块松饼就是他今天的晚餐了。

他关上橱柜门，转身从置物架上拿起那个装着红鸲羽毛的盒子。

比起乌鸦的[倒霉]，红尾灰雀的[活泼]，伯劳鸟的[冲动]……又或者一些无附加作用的残次品，还是红鸲的[美貌]更受欢迎。

博尔莱斯将盒子里那些色彩鲜艳的红羽毛统统倒了出来——反正总共也没有五十五片红鸲羽毛。

他将这些羽毛放到水里浸泡了一会儿，洗干净之后捞出来，把它们攥在一起用一块白色棉布吸干水分。

此时的羽毛还略带湿润。

博尔莱斯便羽毛们一片片分开晾在干燥的布料上，在这个过程里可以顺便筛选掉一些残缺的羽毛。

有些鸟羽制出的舒缓药剂没有任何附加效果，无附加效果的舒缓药剂都归类在[残缺]或[平凡]里。

除此之外，不完整的羽毛也有较大的概率导致这种无附加效果的残次品的出现，需要尽量避免使用这种羽毛。

在等待羽毛彻底干燥的时间里，博尔莱斯在柜子里翻出用于燃火的小柴块。

他放了三块干木头在那个小型三脚熬药锅的柴火架上，那就像是一个镂空的小抽屉，在使用时就固定在锅底，燃烧过后的灰烬会从镂空处落下。

这里面显然有一些引发火灾的风险，毕竟这附近有太多可以燃烧起来的东西了。

他也许应该把熬药锅放在一张空桌子上，或者让周围的物品和柴火架之间至少间隔两个手掌。

但博尔莱斯已经习惯这么做了，熟练地踩在事故的边缘上。

他朝锅子里倒入适量的午夜冰泉。

制作舒缓药剂时，午夜冰泉的使用量取决于鸟羽的大小。只要午夜冰泉能将羽毛完全融化就足够了，过量的午夜冰泉不会影响最终的成品。

博尔莱斯随手一倒，透明的午夜冰泉将小药锅的底部覆盖了一节指头的高度，剂量正好。

随后又挑了五片最漂亮的红鸲羽毛放进锅中，那些羽毛在午夜冰泉中慢慢融化。

用调药棒顺时针缓慢地搅拌着锅里的液体，直到羽毛再无踪迹。

锅中的午夜冰泉还是那副透明的模样，只是明显黏稠了许多，在这时就该加一朵无忧花进去。

干净且干燥的无忧花在去除花柄和花托后放进羽毛和午夜冰泉的混合物中，然后点燃火焰加热，直到锅中的液体沸腾。

博尔莱斯看着锅里开始咕噜噜地冒泡，空气中弥漫起微甜微凉的气味，他便用钳子将柴火架移出锅底，慢慢地等待锅中的药液停止冒泡。

这个过程并不会耗费很长的时间，因为一份药剂的量并不多。

舒缓药剂的配方里也并没有寒性或者烈性的草药，所以煮沸起来很快，冷却起来也很快。

博尔莱斯转身在他乱乱的置物架上找了几个空的药剂瓶。

在瓶口放上一个漏斗，熬药锅悬在漏斗上方缓慢倾倒，很快那些带着无忧花甜香的药汁就统统落进了瓶中，晶莹又剔透。

他盖上瓶盖，将药剂瓶密封起来。

依照这个流程又做了八瓶舒缓药剂，红鸲羽毛用光了，而余下的无忧花还可以做两瓶舒缓药剂。

于是他制作了一瓶红尾灰雀的[活泼]舒缓药剂。使用者会在一段时间内变得格外活泼，并且十分想要说话，像是叽叽喳喳的鸟雀。

以及一瓶乌鸦的[倒霉]舒缓药剂。使用者会在一段时间内变得格外倒霉，像是拥有了一段灰黑的命运……使用之后大概会让人觉得往常的自己是幸运且幸福的吧。

博尔莱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一瓶乌鸦的舒缓药剂出来，这种突发奇想的决定……真的会有傻子买么？他摇摇头，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丢出去。

他在这些药剂瓶的瓶身上贴上标签，整齐地摆放在自己手工制作的橡木托盘上，只等着月亮升起，晒一晚上月光后完工。

将制作药剂后留下的杂乱桌面潦草地收拾了一番，这个下午就几乎过半。

太阳开始飞快地下落，黄昏早早地到来，带着金边的云朵在缓慢地飘着。

柴块燃烧过后的灰烬也是一种可以利用的东西，博尔莱斯将它们储存在一个大陶罐里，这个罐子被他随意地放在置物架下边。

也幸亏他的记性不差，否则这么多杂七杂八的瓶罐早就该弄混了。

然后是关于去找寻为他收集露水的帮手的事。

关于这件事，他得去找一位妖精帮忙，有什么东西是妖精喜欢的呢……博尔莱斯望着窗外的橡树叶子思考着。

＊

“就为了这种事？”住在树莓丛下的花妖精有些不理解地问道。

博尔莱斯琢磨了半天，觉得自己不如先来询问一下妖精本人的意愿。

被他询问意愿的伊恩是一只诞生在树莓花中的花妖精。

小小的他只比博尔莱斯的半个巴掌大一点，有着一头粉黑色的短短卷发。

他扇着那双粉紫色调的翅膀飞起来，他坐在那张安放在树莓丛最高的枝条上的、用坚果壳打造的小椅子中间和博尔莱斯对话。

那是一对和蝴蝶类似的薄薄鳞翅，在暖黄的夕阳下每一粒鳞粉都像在发光。

“那就帮我捡些橡果来吧。”花妖精愉悦地笑弯了眼睛，“要最饱满的那种。”

“我会去拜托蜘蛛们收集露水的——哦，那真是一个大工程，我得给它们每只虫都做个树叶盘子接水，只要它们一抖腿，就能把蛛网上的露珠收起来了。”

伊恩道：“林子里最不缺的就是蜘蛛了，收集起来会很快的，所以过段时间就带着橡果来找我换露水吧。”

博尔莱斯不太确定地问道：“那么，三天后？”

“……也太心急了吧！”伊恩暗暗捏紧了拳头，这也太高估小体型生物的办事效率了。

伊恩道：“五天！每五天来取一次露水。”

“好。”博尔莱斯点头应下，“那就五天。”

“那个…”伊恩的语气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吞吞吐吐，“你明天要去坠星平野吗？”

“对，去坠星平野，然后还要去波希镇。”博尔莱斯回答道。

伊恩道：“可以帮我带一些东西回来吗？虽，虽然我没有钱，但我可以用其他东西和你换。”

博尔莱斯一愣，随后应道：“当然可以，要带什么东西？”

伊恩扇扇翅膀，落在自己的家门口。

那是一间建在树莓丛里的屋子，有窄小的楼梯从地面延伸到交错的枝条中。

精巧的小木门上挂着干果制作的门牌，由于体积实在是太小了，看不清屋子的全貌。

他示意博尔莱斯稍等片刻。

很快他便出来了，拿着一张指甲盖大小的纸。

博尔莱斯将那张递给他的纸片放在手心，他尽量放轻自己的呼吸，生怕一不小心就把这轻飘飘的小东西吹跑了。

上面列着数件物品的名字，芝麻大的字识别起来有些困难和费眼睛。

“都是些日用品呢。”博尔莱斯笑着将小纸片收进衣服口袋里。

伊恩有些紧张地攥紧了自己的衣摆，“是，是的……最好是悄悄的！别让其他妖精发现哦。”

“嗯，我记住了。”博尔莱斯点头，随后他踏着夕阳的余晖回到他位于郊外的家。

院篱上的蔷薇果在昏黄的阳光下看起来更加红了，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将它们收集下来了，一些留着自己用，一些拿去送给萨卡奶奶。

萨卡奶奶会用成熟的蔷薇果做蛋糕，又或者熬成酸甜的果酱。

趁着天还没黑，博尔莱斯提着篮子去了屋后的橡木林。

地上掉了许多橡果，混在枯枝和落叶中，他将那些刚掉下来不久的橡果捡起来放进篮子里。

橡果有着棕红色的坚硬外壳，像是戴了一顶毛织的圆帽。

博尔莱斯牢记伊恩的嘱托，被他捡起来的都是一些格外饱满的胖橡子。

林子里的光线逐渐昏暗起来。

博尔莱斯提着半篮子橡果回去了，打算攒满一篮子后就把它们拿给伊恩，作为帮忙收集露水的报酬。

妖精有着和自然对话的能力，飞鸟，鱼虫又或是林间的小动物，都愿意听妖精的话。

蛛网上最容易积聚露水，比起他一个人慢慢收集，不如让那些一直待在网上的大蜘蛛们帮帮忙。

这样就解决了浇花的露水不足的问题了。他心满意足地端着摆放了十一个药剂瓶的托盘，将托盘放到后院的木桩板凳上。

制作舒缓药剂的最后一步工序：将药剂放置在月光下晾晒，直到它变成鸟儿羽毛的颜色。

夜晚降临了。

今晚会是个晴朗的夜晚呢。

*

【矮人点燃星灯照亮黑夜，在流星前述说愿望。

晴朗的夜空中，星星落下了。】

——来自不知名的笔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九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