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剂师笔记 第10章 第十夜

“早上好啊，柯尔。”

清晨，博尔莱斯笑着在兔笼旁放下新鲜的草叶子，其中夹杂着几朵他在山坡上摘的星辰花。

“天又亮起来了。”他说。

小兔子好像完全忘记了昨天的不愉快，一边吃着，一边用下巴蹭了蹭博尔莱斯的手掌。

软乎乎，毛茸茸的。

少年有些受宠若惊地维持着手的一动不动：“原来你这么喜欢星辰花吗？”

除了星辰花，博尔莱斯似乎想不出来它态度大改的原因是什么。

[星星花和甜甜草，给玛奇好吃的，善良的克鲁。]

柯尔嚼着那朵淡蓝色的星辰花，虽然有些奇怪自己为什么被关起来了，但睁开眼睛就有鲜嫩的早餐喂到自己嘴边，它很喜欢。

今天的小兔崽实在是太乖了，乖到博尔莱斯在想要不要把它放出来溜达两圈——昨天只要一把它放出来，这只小兔子就会气咻咻地朝自己扑过来。

很可爱，但他担心自己会不小心踩到它，所以就又关了回去。

很快他做出了决定，他打开了笼子门。

但今天的柯尔仍旧只是悠闲地嚼着草叶，时不时东张西望一下。

真奇怪……博尔莱斯心道一定有哪里不对劲，但又找不到原因。

他带着疑惑地把后院里的舒缓药剂端了回来，托盘里的透明药剂已经完全变了颜色——九瓶红色，一瓶灰中带红，一瓶纯黑。

他把这些药剂整齐地装进一个方形的手提箱里，在保护药剂不受到剧烈震动的同时又能方便带出去。

想了想，他提起关着柯尔的笼子朝后院走去。

博尔莱斯用捡回来的橡木枝和芦苇绳网围着后院的角落造了一个更大的笼子。

他将树枝深深插在泥土中，稳稳地竖立在地面上，又把那张和科里一起编出来用于去芦苇湖捞鱼的细网围在这几根树枝上，最后捡来几块石头和泥土将网的底部压实。

这样一个和他大腿差不多高的简陋大笼子就建好了。

简陋的大兔笼甚至连门都没有，他只能从芦苇网的上方跨过去。

博尔莱斯今天没有更多的时间来将这里搭建得更加合适与美观了，就先让小兔子暂时在这里住一天吧，等他回来再装修。

他把早晨带回来的兔草放在这个大笼子的角落，堆了一大堆，又到山坡上弄了一些妈妈的星辰花过来，同样堆在角落，堆得高高的。

少年站在网外踮起脚尖，手里捧着他的小兔子，弯腰把柯尔轻轻放进它的新笼子。

看着它埋头在草堆里大吃特吃，博尔莱斯放心地离开了家门。

在出发前往坠星平野前，要在树下的高塔旁集合。

博尔莱斯到达那里的时候，西番雅婆婆已经在清点人数了。

这个老亡灵扶着她那副像是长在脸上了一样的老花眼镜，坐在一把嘎吱作响的椅子上，像是看报纸一样地端详着那张短短的名单。

“嗯……芙罗拉负责引路和记录路况。”她吩咐道。

被喊到名字的风精灵应了一声。

“维尔，维尔带着皮特曼还有葛兰，给大家搭一下营地。”亡灵婆婆张望着看了看周围的人，她大声喊道，“矮人们往前面站站，都来了吗？”

“在呢。”几个矮个子磨磨蹭蹭地往前面走了几步。”

西番雅连连点头，又扶了一下眼镜道：“好，好。”

“哦？小狐狸也要去啊，这次可别乱跑哦。”

小狐狸反驳道：“是艾赛亚。”

“好，好，艾赛亚也别走丢啦。”

……

她按照名单一一确认，又嘱咐好了每个居民该做的事。

博尔莱斯作为这群居民中间肩不能抗手不能提架不会打的代表，只是被亡灵婆婆嘱咐了一声路上注意安全，去过波希镇之后要早些回来，不要在镇子里待太久，除此之外她并没有要求他做什么。

一行人就这么出发了，一路向着东北方向行走，带着红芒提灯和捕虫网，带上帐篷和固定帐篷的地钉，必要的水还有食物。

从这里走到坠星平野要花半个下午的时间，然后会有一整晚的时间用于捕捉山萤，天亮之后才返程。

金发的风精灵孤独地走在队伍的最前端，跟在她后面的居民可以安心地走在她走过的路上。

小狐狸一边走一边蹦蹦跳跳，兴奋地给窝在他头顶第一次出门的妖精朋友解说着这一路上遇见的风景。

有两个矮人慢吞吞地缀在队伍的尾巴上，他们慢吞吞地路过了一片红色玫瑰原，那是在北郊林之外不远的地方。

这里的玫瑰是由戈露恩在来弗格福斯特定居的时候种下的。

十年之后就变成了如今这片属于玫瑰的原野，风吹起枝梢上的红玫瑰，摇晃着，染上馥郁的花香。

“要维尔爷爷帮你拿吗？”矮人爷爷侧头问博尔莱斯。

博尔莱斯摇头道：“不重，我可以自己拿。”

他一只手提着装有舒缓药剂与一些药草的手提箱，另一只手拿着西番雅分配给他的工具：捕虫网和提灯。

背包里是水壶和用纸包起来的黑麦面包，以及几件简便的采药工具——他可没忘记他想要找的灵蓝花。

“好吧，那你要是累了就一定和维尔爷爷说哦。”维尔背着一个大大的背篓，脚步轻松地走着，“走不动了也和维尔爷爷说。”

“走不动了也和你说？”一旁的皮特曼闻言哈哈地笑了一声，矮人大叔嘲笑道：“你现在可背不动小莱斯了。”

维尔瞪了皮特曼一眼：“胡扯，怎么就背不动了？”

“背倒是背得动，没有咱们矮人背不动的东西。”皮特曼满脸揶揄地摆了摆手，“就是恐怕咱们小孩的腿得在地上拖着走一路喽。”

维尔自信地甩了甩脑袋，嘴里发出啧啧声：“那是你才会干的事。”

而他，维尔·希克斯早就想好了解决办法，维尔道：“我拿个大背篓，让小莱斯坐里面不就好了？你看我今天特意找了一个大……”

“维尔爷爷。”博尔莱斯满脸黑线地回头喊道，“再不走快点，我们就要掉队了。”

矮人看了看前面隔了好长一段距离的大部队背影：“什么？我们矮人走路明明一直都是这个速度，是芙罗拉带头走太快。”

博尔莱斯道：“你们今天走的比过去要慢一些。”什么叫矮人走路一直是这个速度，找借口也不找个认真些的，葛兰大叔也是矮人，走得就比他们俩快多了。

维尔对此并不赞同：“是你又长高了，步子变得比以前大了好多，所以才觉得我们走得慢。”

两位矮人互相嘀嘀咕咕道：“人类长得可真快。”

“是啊，明明前不久还能被咱们抱着到处走的，一下子就长高了，长得比我家门口的苹果树还快。”

“也没有那么快吧？”皮特曼仔细估计了一下树和人的生长速度，他有些摸不准，“我觉得还是树要快一些。”

两个矮人一路上都在叽叽喳喳地说着话，时不时问一声博尔莱斯有没有觉得累，还能不能走。

博尔莱斯只得不厌其烦地回答着不累，还能走。

他心想恐怕是小时候的自己让他们形成了这个习惯。

矮人们一直都喜欢带博尔莱斯出去玩，去芦苇湖边捞鱼，爬山看日出，又或者到河边搬大石头回去建造野炊营地……但人类小孩的耐力和体力都低到超乎矮人的想象，常常是筋疲力尽到连走路的力气都不剩，只得由他们背着送回家去。

但不管怎么说，有件事是可以完全肯定的，那就是他们完全没有自知之明，博尔莱斯心道。

会固执地认为自己是正确的，就像是维尔会坚定地认为没有什么事情是烤苹果面包不能解决的一样。

好在他们的前行速度一直维持在快要掉队但还没掉队的范围里，前方的背影一直都能看见。

博尔莱斯也就没催着他们走快些了，陪这两个矮人晃晃悠悠地走在队伍的尾巴上。

等到维尔的怀表上的分针哒哒地转了一圈半，远方出现了一座高山的影子。

那是日落峡谷的轮廓，此行的目的地坠星平野就位于峡谷与弗格山脉中间。

他们现在正走在崎岖的山路上，这是一条用碎石头铺成的路，路两旁长满杂草，外侧钉着稀疏的木栅栏，栅栏外是长满松树的陡峭山坡。

再往下望去，这片松树林外就是一片草原，能看见有一条小溪流淌着穿过草地。

那里就是坠星平野了，沿着山路走下这座山就能到达那里。

这条路是矮人修建的路，矮人能走的路适合大部分种族行走。

博尔莱斯已经很熟悉这条道路了，因为这是离开弗格福斯特的必经之路。

翻过弗格山，到达坠星平野；穿过日落峡谷，进入位于斯林尼尔王国最南边的边陲小镇，波希镇。

这就算是真正走出弗格福斯特了。

等到他们三个和大部队汇合，葛兰已经选好了营地的位置。

那是在离溪水有十来米距离的一块坚硬平坦的土地，葛兰甚至已经清理出了一大片空地。

小狐狸艾赛亚正对他胆怯的妖精朋友道：“看吧，就像是出门野炊一样，我就说你会喜欢。”

鲜活、充满了生机的草甸，在微风下泛起绿色的波浪，黑麦草间夹杂着蒲公英、金毛茛和鼠尾草之类的小野花。

很少有人能对着这场景说出讨厌来。

博尔莱斯一点不挑剔地研究起那些草，思索着明天回去时要带些什么回去。

黑麦草？兔子能吃。蒲公英？兔子爱吃。金毛茛？兔子…等等，这个有毒，兔子不能吃。

“这附近没什么威胁，就连蛇之类的动物我也全部请它们离开了。”芙罗拉微微垂下她翠绿的眼睛道。

“这原本就是件出来散心的工作，所以还是原先的规矩，没有固定的要求，大家自由活动吧，有需要就回营地来，我会一直在这里。”

又是一大串嘱咐过后，尖耳的风精灵最后总结道：“西番雅会根据各位上交的山萤数量给予酬劳。”

话虽这么说，但应该没谁对这份报酬抱有期望。

举个例子：上任捕虫之星获得的酬劳是亡灵婆婆珍藏了几十年的腌菜坛子。

【亡灵婆婆的腌菜坛：古老的菌群赠予世界最纯正的腌菜味！】

翻过弗格山，白天就会变得长很多，现在天色还早，目测太阳还有四分之一的天空没走完。

矮人们已经飞快地将帐篷搭好了，此时已经坐在营地旁的草地上吹嘘起往事。

他们谈话的嗓门实在是太大声了，博尔莱斯根本没得选择地听了一耳朵。

“维尔最近又和萨卡吵架了吗？哦我的锻造之神，你们以前就吵个不停。”

“没有的事！”

“依我看，你那屋子还是得重新建，不要总是只加高门洞，萨卡毕竟要比咱们高那么多。”

“简直胡扯！什么只是门洞？！床铺，房梁，桌椅，全部的东西我统统都加高了，萨卡绝对不是因为这个生我的气！”

“从外面看完全看不出来呢……对了，达西那小子还是没消息么？”

达西。听见这个名字，博尔莱斯手中动作一顿。

达西·希克斯，那是维尔爷爷的大儿子，但他只是听科里提起过他有这么一个大哥，却从没见过。

维尔，萨卡，达西，珍妮特，科里。

这就是矮人希克斯一家的全部成员了。

“他……”

博尔莱斯听见维尔爷爷的语气沉重又失落，被迫听了一会儿矮人私事的博尔莱斯也在这时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

他没再听下去了。

博尔莱斯将这一趟带出来的大部分东西都留在了营地，只是打开手提箱从里面取出一个与众不同的药瓶放进身侧的挎包里，又拿出背包里的采药工具朝坠星平野中心走去。

*

【矮人点燃星灯照亮黑夜，在流星前述说愿望。

晴朗的夜空中，星星落下了。

有人拾起地上的星辰，紧握着宿命。】

——来自不知名的笔记。

不行，还是好难过，一想到我算出来的要安装一个0.05立方米大的池子，但池子面积是11平方米就好难过，笨死我算了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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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