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剂师笔记 第11章 第十一夜

柔软的草叶下面藏着许多烦人的虫子，因为晚上还要抓萤火虫的缘故，博尔莱斯没有在身上喷洒驱赶虫子的药剂。

蚱蜢和蟋蟀受惊后蹬着腿喳喳地跳走了，草蛛也飞快地窜离原地，只有蚂蚁会一根筋地朝身上爬。

博尔莱斯深感心烦地第五次把衣服上的草蛛抖落下去。

他今天的目标可不是抓这些虫子。

灵蓝花是一种可以用于占卜的草药，他想通过这种花去占卜一个他十分在意的梦。

一个重复的、相同的梦境，这场梦开始于几年前，他其实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梦到它了，但它最近又变得频繁起来。

他梦见树木在哭泣，又同他说了什么话语，哭泣着，哀求着，林木破碎的呓语。

然而他什么都没记住，只记得梦里有好多树。

朝灵蓝花的花瓣述说疑问，心中也专心致志地想着自己的疑问，随后点燃那毛茸茸的蓝色花瓣，在它燃起的白色烟雾中就可以看见它的回答。

但有时候花瓣燃起的烟雾是黑色的，又或者其它什么颜色，在这种情况下会什么都看不清亦或是看见错误的未来。

也就是说，白色以外的烟雾都不可信。

科伦药剂铺的店员说有人烧了上百朵灵蓝花也没能看到正确的烟雾，反倒是被那些错乱崩塌的未来弄得神志不清。

药剂铺里就有灵蓝花售卖，新鲜的灵蓝花两银一朵，野生的新鲜灵蓝花五银一朵。

干花则大打折扣，只要六十铜，碎花瓣就更加便宜了，按一盎司一银的价格称重售卖。

因为灵蓝花的碎花瓣并不能用于占卜，只剩下入药的作用。

而一朵干灵蓝花就相当于二十八磅的卷心菜又或者足够一个人吃整整十天的全谷类面包……真是有够挥霍，博尔莱斯可不想花这个诺欧币去赌灵蓝花的烟雾颜色。

行业里通常认为灵蓝花燃烧出非白色烟雾是运气导致的，并且提倡要在点燃灵蓝花前进行一些转运的仪式，以提高占卜的成功率。

比如在满月的夜里将自己的名字写在一张羊皮纸上，将这张纸折叠三次后握在右手中，大声念出合乎礼仪的赞美词以向月神祈求好运。

之后按照东南西北的顺序各走七步，最后回到原处并且一定要回到原处，在那里挖个洞把这张纸埋起来，像是用泥土和月光埋掉了自己的厄运一样。

但博尔莱斯认为月神应该不会闲到四处替人埋葬厄运。

搞这种仪式的人多了去了，谁都希望自己有个好运气。

这完全就是无稽之谈，没有任何依据支撑，博尔莱斯更加相信这是生产贩卖羊皮纸的商人编造出来的，好让他们将滞销的货物高价售卖出去。

在那种使用棉和亚麻纤维制成的纸张流行起来后，已经很少有人再使用昂贵的羊皮纸去书写日常文字了。

这让羊皮纸少了很多市场。

比起运气，博尔莱斯偏向于这其实是灵蓝花本身导致的。

他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想，但还需要找个机会去验证。

少年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草甸深处，队伍中其他人的声音都已经听不见了，只剩下小溪湍湍流淌的声音。

他其实已经看到山萤的踪迹了。

它们在白天很少活动，也不发光。

萤火虫在白天休息，呆在植被茂盛的地方将自己隐匿起来，除此之外还偏爱湿润的地方。

灵蓝花也总爱长在萤火虫多的地方。

那么思路就很清晰了，沿着溪水往草叶密集的地方走，也许就能找到这种一朵就能抵十天饭的小花了。

“咻——”一声极其细微的破空声响起。

听到这声音，博尔莱斯就知道自己这趟不会空手回去了。

他熟练地抬手挡住那枚朝着自己眼睛发射的“弹药”。

根据这附近的植物种类，博尔莱斯判断出那是一颗吸饱了大猪草汁液的野豌豆。

灵蓝花总会吸引到一些烦人的小精灵，笔记上说与小精灵交流时只要带着足够的善意就能收获它们的信任……就好像它们是什么听得懂道理的东西一样。

狗屁，它们烦死了。

就像是蚊子和苍蝇一样，除了加速草药或者药剂的变质速度之外再没有其他用处。

而小精灵除了嗡嗡叫嚷以及用它们“引以为傲”的弹弓打人眼睛之外也没其他长处了。

也许它们这一生能做的最有用的事就是立刻结束它无用的生命，博尔莱斯总这么认为。

这是比巴掌大的妖精和守书灵还小一些的生物，或许是因为有着同精灵同样的尖耳朵和与“箭术”——如果它们的小弹弓也算弓的话。

总之，不知道因为什么奇怪的原因，它们拥有了小精灵这一名字。

小精灵的长相十分普通，部分显得丑陋，普遍有一口龅牙和一双透明的薄膜翅膀，像是苍蝇一样的那种翅膀。

那双大大的、像是青蛙一样鼓胀的泥土色眼睛里总是含着恶意与攻击性……即使它们几乎没什么攻击性，却也总是以它们最大的努力去给其它生命带来不幸并乐此不疲。

比如趁大鸟出去捕食时杀死鸟窝中的雏鸟，大概是由于体型不允许它们一击毙命，小精灵们总是将雏鸟慢慢地折磨死。

慢慢地切割，随后将七零八碎的尸体抛弃——它们会切下螳螂的前肢制成锯子去切割其它东西。

又或者朝兔穴里丢石头，直到石头塞满洞穴。

住在平原的兔子大部分是没有固定的窝的，只有雌兔会在怀孕期间挖一个有尽头的洞穴用于生产与培育幼崽。

听起来它们似乎只敢挑幼小的东西欺负？不不，事实上，有许多大家伙也吃过它们的亏。

这就不得不提到它们的弹弓箭术了。

小精灵会拿着它们的小小弹弓，在弹药上抹上毒汁去攻击大型动物的眼睛或是其它的脆弱部位——野外总是不缺带毒的植物，为了生存，许多植物选择了致命的方向。

勇猛的小精灵会对惊扰了它们的大怪物发起无畏的挑战，就像传说中一往无前的勇者般伟大。

关于这一切，它们并不能从中得到任何实质性的好处，却总是对这些坏事抱着十分的热情。

每天除了填饱肚子之外就是琢磨着这些为其它生灵送去痛苦的事……天生的恶魔。

博尔莱斯倒是希望它们真和那些不知所踪的恶魔有关联，这样它们就能改名叫小恶魔了，反正不管怎样都总好过“小精灵”这样的、具有欺骗性的名字。

博尔莱斯敢肯定它们的名字绝不是自古以来就是这样的。

至少在精灵族繁盛的时期，这种讨厌的生物不可能拥有这样的名字。

瞧瞧那个充满无知的童话吧，那就是无知的人在看过小精灵这个名字后臆想出来的东西——《与小精灵同行》。

每次听见或者看到这个故事的名字时博尔莱斯都止不住地摇头。

但科里总会反驳他说巴尼是不一样的小精灵，并郑重其事地纠正博尔莱斯的刻板印象。

他主张不要把小精灵一概而论——巴尼就是那个童话里邀请小男孩前往云端舞会的小精灵。

博尔莱斯认为小矮人的想法有些可笑与天真，就像这颗吸满了大猪草汁的野豌豆。

现在正是阳光明媚的时候，博尔莱斯心想自己得小心一点了，这两天似乎都是大晴天。

要知道，大猪草汁和阳光接触后会产生强烈的灼烧效果，如果眼睛沾到这种毒草的汁液后不注意遮挡阳光的话，会有很大的概率失明。

如果是其它部位碰到，那么则会使那一块皮肤鼓起小小的烫伤式水泡，最后留下持续数年的紫色疤痕。

而不出博尔莱斯所料的话，等下还会有其它的小精灵赶来——它们总是成群结队地做坏事。

小精灵们会向惊扰了它们的自己发起无畏的挑战，小小的它们将如同传说中一往无前的勇者般伟大。

自上次与小精灵交流失败后，博尔莱斯思考了很久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所以这次他带来了精心改良过的交流方式。

一种博尔莱斯尝试着配制的药剂，他甚至还没给这种药剂起名。

他在自己以及动物们身上多次试药改进后找到了最适合的材料与成分比例。

这份药剂的最终效果已经十分稳定，是一份成功的配方。

博尔莱斯想，不管怎么样，他至少可以让这个小东西把喋喋不休的嘴巴闭上。

在其它的小精灵赶来前，博尔莱斯迅速地抓住了那只还想再次用沾着毒汁的野豌豆攻击自己的小东西。

抓它时出手要又快又准，就像是拍蚊子那样，但不用太注意力度，小精灵的生命力相当顽强，不会像蚊子一样轻易地变成一片蚊子。

被拿捏住的小精灵在博尔莱斯手中嗞哇乱叫，被它栓在腰侧的鼓鼓囊囊的草叶口袋里掉出许多弹药，它手里仍旧攥着那个用草茎和蛛网做成的弹弓。

小精灵的智商足够支撑起它们学会制造、编织甚至语言，然而它们总以同类间都不明所以的叫声去表达情绪。

每只小精灵的语言都不尽相同，也总是喜欢保持着赤身**，自豪地袒露着干巴巴的丑陋身体，以方便它们求偶或者示威。

博尔莱斯一只手捏住这只小精灵的身体，他把那双飞快扇动的翅膀也攥在手里，只露出一个左右摇晃的小脑袋。

用另一只手从固定在腿侧的口袋里摸出那瓶呈现出颗粒状的药剂。

药瓶里装着一粒粒漆黑的细小颗粒。

看起来像是什么东西的种子，并且生长着短短的蓝紫色根须。

博尔莱斯将他抓住小精灵的左手手指上移，用食指和拇指捏住它的脸颊，将那张叽叽喳喳的嘴固定成张开的模样后朝它的嘴里抖了几颗种子进去。

小精灵急切又愤怒地挣扎着，却又不像是想要反抗与挣脱，表情中反而带着几分奇怪的迫切渴望——想要抢夺什么的渴望。

吞下种子过后，它的挣扎没过多久就消停了下去，它瘫倒在博尔莱斯手中不动了。

小精灵进入了一种古怪的状态。

面部发红，胡言乱语，意识模糊以及平衡能力丧失。博尔莱斯在心里总结道。

和他在试验中得出的最终效果有些不同，它看起来更加沉沦其中……应当是使用者种族不同的缘故。

如果博尔莱斯去过冒险家酒馆的话就能明白，这是一副酒喝多了的醉醺醺状态。

*

【鼠尾金鱼酒：

一株紫花鼠尾草碾磨出汁液后加入十滴曼陀罗花蜜，兑入与它们等量的午夜冰泉。在密封的容器中用它们浸泡一个完整的金鱼草种荚，直到种子冒芽，养液耗尽。

像是饮下了过多的酒，落入一场晕乎乎的梦境，听话地转着圈。

注：致幻，药效与使用者的酒量相关，令使用者变得安静又温驯，有问必答。】

笔记上记录着这份药剂配方——来自不知名的笔记。

糟糕糟糕，存稿不妙。

二编：突然多了好多营养液！突然想起来，下期视频会让小学徒出门，有概率遇见灵蓝花以及小精灵。

可恶！最近忙得没时间肝视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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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