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剂师笔记 第12章 第十二夜

博尔莱斯放开了那只小精灵，它迷迷糊糊地踩在草地上，手软脚软地靠在一旁的草茎上，脸上挂着一副满足到飘飘欲仙的表情。

“……”

博尔莱斯沉默了，他略带质疑地端详着瓶中剩下的种子。

……不应该啊？

正巧，这个时候小精灵的“援军”终于抵达了战场。

一支拥有六只小精灵的队伍带着它们的弹弓前来支援。

依旧是吸饱了大猪草汁液的“野豌豆大炮”——看来这附近最致命的植物就是巨型猪草了。

野豌豆的攻击目标依旧是眼睛。

博尔莱斯抬起手遮住双眼，轻松接下一波来自小精灵的“攻击”，小小的野生豆子一个个地打在手掌上然后垂直地往下掉。

他决定暂时收回刚才的话，可笑与天真的不只是小矮人和野豌豆，这些小精灵也一样天真。

它们甚至都想不到要分开进攻，只知道一股脑地朝眼睛打。

大猪草的毒液其实对哪个部位都有效，而现在，他只需要事后将手掌缠起来就可以避免所有灼伤。

当博尔莱斯又抓住了一只小精灵的时候，它们的攻击却忽然统统停下来了。

因为它们终于发现了那位坐倒在地上的伙伴——我的三月神啊，这是多么美妙的味道！

小精灵们急切地四处张望起来，在这片区域乱飞着找寻起来这气味的源头，完全不管那只被博尔莱斯抓住的同伴。

这支队伍已经完全失去了进攻的**，还没等博尔莱斯动手就已经溃不成军。

这真是在博尔莱斯的意料之外，这种药剂……似乎对小精灵有格外强烈的吸引力，像是猫薄荷之于猫科动物一样。

为了验证这个结论，他打开了药瓶。

小精灵们一窝蜂地挤过来，争抢着伸手进去掏出种子塞进嘴里，小瓶子里的颗粒很快就因为它们而见底。

因为药瓶是被博尔莱斯捏在手里的，它们只能伸手进去掏，而残余底部的种子已经超出了它们手能触碰到的距离。

小精灵却完全不知疼痛地伸着手，就连肩颈的骨骼都因此变得扭曲起来，只为了让自己可以够到瓶底的金鱼草种子。

最终博尔莱斯收获了七只晕乎乎地倒在地上的小精灵，这些应该就是这附近全部的小精灵了。

放倒了它们，博尔莱斯在附近找到了他想要的蓝色小花。

灵蓝花看起来像是毛茸茸的蓝色蒲公英，然而它的种子并不能被风吹走。

蒲公英的每一根轻盈冠毛下都是一颗轻盈的种子，只等着一阵风过去，就带它开启它的旅行。

而一朵灵蓝花的种子却只有一颗，那是一颗长满了淡蓝色绒毛的种子。

也许是想要像蒲公英一样旅行的**太强，所以让自己长满了能乘风远去的伞，结果却起了反效果。

过多的冠毛带来了不同方向的力道，一阵风过去，被它予以重望的伞只能互相拉扯着留在原地。

小精灵守护着灵蓝花，是的，这种满是破坏欲的生物是灵蓝花的守护者。笔记上也写着，在摘取灵蓝花时要保持足够多的善意去和它们商量，以使它们把灵蓝花转让出来。

这就是博尔莱斯觉得奇怪的地方，因为如果真的有谁要把灵蓝花拿走，小精灵其实根本没有办法拦下，就像蜜蜂守不住它们酿的蜜一样。

小精灵的攻击性也就比蜜蜂高那么一点，稍作防护就能叫它们只能无能狂怒。

那么，妈妈的笔记上为什么要特地这么写出来？灵蓝花与小精灵间是否存在着什么必要性的关联？

除此之外，据博尔莱斯所知，科伦药剂铺的灵蓝花是人工种植的，那些标榜为野生灵蓝花的货物其实也是由他们种下的。

区别是温室与露天种植。

这种情况下别说小精灵了，就连萤火虫靠近都要被那些来来往往的药农赶走。

因为灵蓝花是一种娇弱的花，常常原因不明地枯萎掉，有时候还会生虫病。

药农们分不清楚哪些虫对灵蓝花而言是有害的，也没机会去试验，索性就不管见到什么虫子都统统赶走。

毕竟养的花出问题了，药铺可是会找各种理由从他们的工酬中扣除——除草工作没做好，虫子都开始啃叶子了为什么不抓，浇水太多，浇水太少……理由层出不穷。

药农们要做的就是少给药园管事们一些理由，少扣一分工钱。

这就是娇弱的家养植物，任何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夺走它们的生机。

娇弱，也许野外的灵蓝花有野生的小精灵给它们抓虫？博尔莱斯不太确定地想着。

它拎起最开始遇见的那只小精灵，他把它放到灵蓝花旁边，想要看看它是否会有什么特殊反应。

和这些智商不低但格外叛逆的生物交流是个难题。

所以博尔莱斯不打算按笔记上说的那样做，去保持着善意和它们对话商量。

他要做的是跳过过程，只要达成了小精灵将灵蓝花主动舍弃的目的就足够了。

小精灵晕乎乎地抱住灵蓝花的草茎，用它那干瘪消瘦的身体。

那双向外凸出的滚圆眼睛饱含着欣喜地闭上，薄薄的膜翅微微向内收拢地向下垂去，睡着了。

“……”

博尔莱斯转身再拎起一只小精灵。

而这一只也许是刚才狼吞虎咽时被种子呛到了，现在正止不住地打嗝，博尔莱斯看着它，问道：“能听懂我说话吗？”

它并没有立刻有反应，小小的脑瓜子运转了许久之后，终于有开口说话的趋势。

但一个嗝打断了它，随后茫然再次占据了它的大脑。

于是博尔莱斯将药瓶中残余的种子倒出来一半，就见那双同样鼓胀圆滚的泥色眼睛开始迷迷瞪瞪地追随着他的手掌移动。

博尔莱斯带着它来到灵蓝花的旁边，这株灵蓝花总共开了三朵，博尔莱斯道：“这些花给我，这个给你。”

也许是小精灵的智商真的不低下……至少没有大多数人所估测的那么低下。

博尔莱斯没花多少力气就让这只没有沉沦得那么彻底的小精灵做出了选择。

[这些花给你，这个给我。]

它不止给了博尔莱斯这三朵灵蓝花。

小精灵转头带着博尔莱斯又走了十几步远的距离，拨开那片高草丛后，入目的是一大丛灵蓝花，一眼望去估计有近百朵。

虽然有些心动了，但博尔莱斯还是遵循着他的契约原则，按照最开始就决定好的一半种子渣换三朵灵蓝花的标准同小精灵交换，用余下的又一半残渣再换了三朵灵蓝花。

小精灵大方地多给了一朵，心满意足地连空掉的药瓶都换走了。

他从小精灵手中接过它亲手摘下的灵蓝花。

那是几乎和小精灵一样大的花朵，它从树叶口袋里摸出它的螳螂前肢锯，扑扇着它的苍蝇翅膀飞起来，用锯子在花托下一指的茎秆上来回地锯着。

在蓝色的毛茸茸花朵斜着从花枝上坠落到地面上前，它松开锯子飞过去把花接住，随后将花交给博尔莱斯。

上交花朵之后它便去灵蓝花的叶子下找寻它丢掉的锯子，捡起锯子又飞到一朵它挑选出来的灵蓝花下，从花托下一指的距离开始锯。

就这样，它给了博尔莱斯七朵花。

博尔莱斯将这七朵得之不难的灵蓝花装进他带来的瓶子中，一朵朵整齐地摆放进去。

他得记一下这片草丛的位置，这里的小精灵采用大猪草进行攻击，比森林白草或者天仙子好对付多了，甚至都不需要使用解毒药剂。

而且这里还有好多灵蓝花，下次还能来……嗯，带着那种能让小精灵变得听话的药剂来。

博尔莱斯条件反射地想从挎包里拿出笔记来将刚才的收获记下：灵蓝花也许需要小精灵亲手摘下，又或者是必须在花托下一指的距离将花摘下，以及是否使用螳螂前肢或许也具有一定的影响。

然而当他只摸到空空的口袋时，博尔莱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把笔记留在家里了……难怪这一路走得这么轻松，原来是没了那本重得像石块的笔记。

既然没带，他也只能暂时作罢，等回去后再写上去。

博尔莱斯按照过来的痕迹原路返回营地，之前还在吹嘘的矮人们不知道搭伙去了哪里，只剩下芙罗拉坐在不远处的溪水旁。

精灵的发丝像阳光一样耀眼，如同溪上的粼粼金光，她用精灵语吟咏着诗篇：“带上我们彩虹般的荣光，是祈祷者，亦或是见证人，目睹时间随花瓣凋亡。”

博尔莱斯学过一些精灵语，他听出来了这段话是《王国颂》中的最后一段。

《王国颂》是一篇荒诞的赞歌，歌颂着一个从未存在的国度。

文中宣称矮人是第四纪元的主宰者，并且建立起了一个无可匹敌的王国。

“真是荒诞的诗篇啊。”芙罗拉转头看向博尔莱斯，“你认为呢？”

博尔莱斯一愣，荒诞？那都是五千多年前的东西了，这么长的时间，就算是长生种都该老死三四代了，谁知道它到底荒不荒诞。

于是他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不知道。”

“是吗……所以你们为什么不在院子里种矢车菊呢？它是一种漂亮又有用的花。”芙罗拉有些遗憾摇头，随后她询问道，“这次出门可以帮我带一株矢车菊回来吗？”

博尔莱斯已经完全习惯这个风精灵天马行空的说话方式了，她的后语很少搭前言，博尔莱斯不太确定地应道：“如果我看见它了的话。”

这个季节很难找到矢车菊了，他补充地询问道：“没有花的话，种子可以吗？”

“没有就算了，这不是什么必须有的物品。”芙罗拉摇头道，“不要种子。”

“谢谢，下次有机会来我这里看病的话，我会用心处理的。”芙罗拉带着笑容道，翠绿的眸子里倒影着溪水反射过来的光。

她是弗格福斯特里唯一的医生。

她又说：“嗯……现在外面还在使用诺欧币吗？”

博尔莱斯点头：“是的。”

“那我回去找找还有没有从前剩下的，如果你能够找到矢车菊，我会用诺欧买下它。”精灵低声道。

“从前剩下的？”博尔莱斯有些疑惑，他还以为精灵完全不碰这些呢，而精灵们往常表现出来的思想与行为也的确是这样。

芙罗拉眼中闪过几分追忆之色：“是啊，从前剩下的，我过去有一些想要购买回来的东西。”

博尔莱斯在溪水中洗去手掌上的大猪草汁，虽然沾染上的毒量并不多，以防万一他还是在手掌上缠上了一圈圈绷带以避光，他一边缠绷带一边问道：“那你买到了吗？”

风精灵摇头回答道：“没有。”

*

【精灵缄默地倾听微风述说过往，风带来远方的回响。】

——来自不知名的笔记。

巨型猪草（大猪草）是现实植物，咱们这里好像没有，以前被当做观赏植物在欧洲那边繁殖，观赏植物…鹅，百度看照片的话，我是不懂这玩意有什么好康的，人的伤倒是挺吓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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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