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实验室研究日记 第7章 迷雾

上课，下课，吃饭，做实验。

丰陵地区将近一月的缠绵雨季终于快要过去，唐宋也总算“平稳”的度过了人生地不熟的困难期，渐渐习惯教室—实验室—宿舍三点一线的生活。

只有偶尔看到同学们聚在一起激动的讨论各家术法或者路过他原本想考的那个研究室门口时，心中会有些难以言喻的惆怅。

就算延迟通过考试，他以后，是不是也注定无法追赶上其他同学？

如果他拥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天赋，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表现出来？

国庆七天长假，唐宋没有回家，趁着学校内还算空旷的这些天，囤积了大量的物资后将自己反锁在了宿舍里。

安静的可以听见窗外树叶飘落的夜里，唐宋对着天花板，人生第一次真诚的祈求神明。

尽管他并不知道该去求些什么。

“现在才开始后悔，你的反射弧也太长了吧？”

“说到底是把自己看得太高，被选中就一定有过人的地方，就能打开新世界，你是这么想的吧？”

“别想了，现在你想破头也不会有什么好办法的，除非你不要自己的档案和命了。”

“就在这里，在孤独和痛苦中无奈的活着吧，连父母都不能告诉，连最好的朋友也要舍弃。”

窗口照下来的月光逐渐被乌云遮盖。

——只要你相信。

——相信自己，相信我们，唐宋！

唐宋陷入某种半睡半醒的状态，意识似乎还清晰，身体却一点都动不了，也发布出任何声音。

“相信什么的，不觉得很虚假么？来，我来带你摆脱痛苦，把你的心打开……”

——不，驱魔师，我要当驱魔师……

通常以为，被妖怪或者阴灵侵入是个非常明显且迅速的过程，但实际情况却大多相去甚远。无论妖怪还是阴灵，他们都很难在一瞬间将人的精神击败，他们只是让被附身者陷入一个好像能看到希望却又每次都无法真正跳出去的螺旋中，日复一日重复的降低他们的能量，最终让被附身者自我否定让出身体和心灵的主动权。

谁能想到，最后彻底击败一个人的，不是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战胜的绝望，而是每一次都好像要胜利却又被再次打入谷底的希望呢？

“这句话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你以为这种狼来了的把戏，还能骗过你自己吗？”

“你根本不想当什么驱魔师，你也当不成的，你只能臣服在我身下，成为我的一部分。”

屋内一丝光明也无，唐宋双眸瞪大，瞳孔扩张到最大——

——这是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机会，唐宋。

你已经向我们证明了你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接下来，你必须向自己证明！

“扑通、扑通、扑通。”

“唐宋，唐宋你在宿舍吗？听说你没回家？”

“唐宋？我是陶冶，你吃晚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去吃个晚饭？”

“唐宋——你不在吗？”

敲门声逐渐急促，陶冶按住门把往下压，敏锐的意识到不对！

门是反锁的，怎么会里面没人？

难道是唐宋身上那个东西！

“唐宋！唐宋！你在屋里吗！唐宋！！！”

陶冶脸色骤变，呼吸急促抬脚便踹！

门忽然打开了一条缝隙，唐宋在保险锁后面皱眉道：“有事？”

“我——你——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

“那我刚才叫你你怎么不回？”

“我在睡觉。”

陶冶忍不住伸手推门：“不行，我不放心，你开门我进去看看。”

唐宋立刻变了脸色，当即就要关门，陶冶单手结印直戳唐宋眉心！

然而还是晚了一秒，木门紧闭，紧接着门上烧起熊熊幻火！

幻火对平常人没有任何伤害力，可是对术士来说跟真火是一样的，非得要大量符咒化成的符水才能灭掉。

偏偏陶冶对水系法术并不精通。

对了，巫影，巫影家有专门水属性的法术！

“嘟……嘟……”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互相敌对，只要对方能及时赶过来，让他给端茶倒水都行！

“好了，现在不会有人打扰我们了。”化成唐宋模样的妖怪重回黑色雾气的状态，“让我带你走进更深的黑暗吧~”

唐宋眨眨眼，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坐到了教室。

他环顾四周，想不起来上一节课学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今天是星期几。

迟钝了几秒，他想起来，他们是在准备万圣节假期，陶冶和巫影被叫去参与表演了。

唐宋低下头在书包和口袋里摸索手机，没注意到一小撮人不怀好意的向他走来。

“哟，看看这是谁啊！”手机手电筒刺目的光晃得唐宋睁不开眼，他本能的抬手想要挡住光芒，却被对方捉住胳膊一下按倒，头部重重撞在椅子上！“挡什么，你这双眼睛有用吗？不是连妖怪原型是什么样都看不清么？”

四五个人七手八脚的按着他，显然是想打他想很久了。

可是这些人也太不会选地方了吧？唐宋双眼紧闭面无表情，料定对方不敢在众目睽睽对他怎样。

“真怂啊，”按住他胳膊的家伙讥笑道，“动都不敢动，是不是？”

被拎着衣服从椅子上提起，对方抵着他的额头，不让他避开飞散的唾沫。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个月内滚出这所学校，否则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忍无可忍，唐宋微微张开眼睛，眼前却还是漆黑一片。

怎么回事？他慌张起来，拼命挣扎，一脚踢开了压在身上的人。

周围的人纷纷看向这边，唐宋眼前逐渐清晰，发现竟然没有一个人对他流露出同情或者好奇的眼神。

他们的眼中，全都是愤怒、厌恶和冷漠！

“你还在坚持什么？就一句相信，还有那些天方夜谭般的术法，就让你坚定自己能做到大部分人都做不到的事？”

“就凭你，也想要当英雄？”

唐宋双拳紧握，浑身发冷，控制不住的颤抖，但却无法张开口反驳。

“我就让你看看自己究竟几斤几两！”对方再次挥拳相向！

“给我滚！”

陶冶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脚将那人踹飞！

“都在这里排队等着投胎呢？刚才谁动手了！”

陶冶似乎是刚从舞台上下来，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嘴角还带着化妆的血液。

“我没事，”唐宋轻咳两声，拉住陶冶借力起身，“住手，陶冶。”

“还说没事？”陶冶怒道，“这里是大学，你们是研究生，不是小学生也不是初中二年级！”

为防止有外院的同学误闯进来，用来开晚会的活动中心两道侧门、正门和后门都贴了符咒，隔音效果极好——也就是说无论今晚闹的多大，只要活动中心里这些人不多嘴，外面的老师绝不会知道里面发生的事。

“啊！”

“着火啦！”

被踢飞的那人显然动了真格，竟召唤出条小火龙环在身上，恶狠狠朝唐宋走来：“陶冶，你的术法是木系，天生被我克制，我们两个硬碰硬的话谁也讨不到好。你犯不着为了这么个没用的家伙丢份吧？”

“被你克制？”陶冶冷笑，“就算我的术法真的是木系，也绝对不会被你这种小把戏克制，你可省省吧。”

“这么说你是要为了他跟我们翻脸？”

“我陶冶想翻脸就翻脸，还挑时间地点人物？”陶冶指尖闪烁，陶家术法呼之欲出。

“都闭嘴！”唐宋被众人吵得头脑发昏，一拳捶在桌上，“要打跟我打！”

他真是受够了！

被看不起或者被过度保护，都一样的让他感觉不舒服！

没有意义，这一切都没有半点意义，什么相信什么选择统统都靠边站，他不会术法没有力量又能怎样，难道以前没有凭拳头打过架吗？！

“什么术法还是别的，随便你用。”唐宋从桌后走出，站到众人中心，“我会让你知道，我来到这里，就是要当一个驱魔师的。”

“唐宋！”陶冶侧身耳语道，“不要逞强。”

唐宋摇摇头，深吸一口气，挺直身体：“放马过来吧。”

胸口凝滞的气息消散开来，准备好承受痛苦的同时，唐宋忽然觉得自己的眼睛发生了什么变化，紧接着看到对面男生身上缠绕的黑气！

那不是那天在魔化动物上看到的黑气么！

大量记忆回流，唐宋有种大梦初醒的感觉。

“醒了？”黑气聚拢在男生头顶，“可惜，已经晚了。”

男生手执火龙向唐宋发出，一阵热浪直扑唐宋面门，炽热的火焰中心黑气缓缓旋转——唐宋忽然想到什么，避开小火龙的龙头，而后伸出手一把抓住龙身七寸处的黑气！

身上没有任何符咒的他完全是凭意志对抗火焰炙烤的痛苦，强烈的恐惧令他体内肾上腺素激增，不知怎么竟上前两步一手攥着黑气另一只手重重打在那男生脸上！

“手！手！”面对唐宋完全不要命的举动，陶冶和不知何时出现的巫影脸上是同样的不可置信。

也不知唐宋那一掌是有多重，竟把男生打得倒退两步，带有黑气的火龙也从手臂上游开，在半空消散成红色烟雾。

唐宋紧紧握着手心中跳动的黑气，直挺挺向后倒去。

“有意思有意思，你这家伙看起来弱不禁风，心理防线还挺强，嗯？”

漆黑一片中，唐宋回过神，意识到自己仍在黑气制造的幻境中：“看来你本体不在这里，还有心情跟我废话。”

“我现在倒是有点后悔没有亲自过来呢，”黑暗中唐宋感觉到对方环绕在自己身边，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打量自己。“你这颗心我可越来越想要了。”

“不如这样，我来和你打个赌——你赢了的话我把所有力量都给你，你输了的话就把这颗心给我吃，好不好？”

“如果我拒绝呢？”

“那我就按照你在梦中看到的，把你周围所有人的心都吃掉，再来吃掉你的。”

你这玩意是饕餮么？

话说他怎么又遇到这种没有选择余地的选择情况啊！

“既然这样，那还是别浪费我们的时间了，赌什么？”

“我的本体——我是谁。”黑气道，“45天，我给你45天。期限内你能找出来的话就算你赢，简单吧？”

“你这是明知道我看不清妖怪才提的吧？”唐宋冷哼，“好，我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