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茶施针很快,不等千椎找到新的话题,她已施完针,去一旁专心看医书了。
千椎:……
这里鸟语花香、又没有其他人干扰,他却只能等她看到不懂的地方,才有机会再和她说话。
给柏那臭小子收拾烂摊子也没有这么难。
一整个下午,千椎都没有再打扰蒲茶,即便他眼睛恢复后,也只是自取了纸笔丹青,作起画来。
看了一下午书,蒲茶忽然觉察到这里的好处来。
恰如千椎所言,这里轻易不许人上来,因此一整个下午除了元宵的狗吠和鸟叫声,几乎没有别的声音,令她如耳朵未恢复时一般能够更集中精神看书。
一抬眼看向窗外,景色也更怡人,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
而千椎也未再有令她不适的言行,自从能视物后,一直在埋头作画。
蒲茶照例将不懂的地方抄在本子上拿给他。
千椎将画卷合起,挪到一旁,蒲茶没看到他在画什么。不过她也丝毫不好奇,她心里只有医术。
千椎起身,替她挪了个凳子到桌边。蒲茶一时有些不适应,抱着册子一脸茫然地看了看凳子,又看了看千椎。
“你既然听得见,这里又没有别的人,孤直接替你讲解不更快些?”千椎解释道。
倒也是这个道理,纸上往来毕竟不如言语来得直接和快速。
蒲茶坐下来,将册子摊在他面前。
“字比从前写得好多了。”千椎扫了一眼,夸赞道。
蒲茶白了他一眼:“你几时这么多废话了,直接答疑呀!”这狗男人就不能给他好脸色,给点儿好脸色就蹬鼻子上脸没话找话了。
她有些怀念从前连一个字都懒得多说的摄政王。
千椎:……
女人真是不能惯,一惯着就蹬鼻子上脸,说话一点礼数也没有了。
可她这样没礼数,他不仅不生气,竟然还有些欣慰,她敢这样没大没小,不就是知道他宠着她么?原先她待他极疏离时,可不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他细细地替她讲解起来。纸上能写下的文字有限,写多了看着也会累,平素他都写得比较简略;但当面交谈就不一样了,可以说得更细致些。
这种时候,也往往是她最温顺的时刻,因为求知若渴,她绝不会嫌他说得多,只会嫌他说得还不够多。
纸笔往来自有纸笔往来的好处。她的心性都透露在字上,每一笔字迹都是她一时的心情,有时慵懒些,有时仓促些,有时不知在想什么,错了思绪,留下个风月不相及的别字来。
他的心情也尽显在字迹上。他有许多年不曾这样认真的写字,尽管写的内容无关风月,但他仍希望她在看那些解答时,会注意到他的字每一笔都满是力道。他的字原本很张扬凌厉,因着给她看,也略略收敛了些,以免令她不喜。而错字别字是绝不可能出现的,在她面前,他必须是个不会出错的可靠之人。
至于她能领会多少,千椎并没有抱什么期望。大约她只顾着看他写了什么,对于挥毫间的那些小心思,她压根儿就不愿意费半分力气去想的吧。尽管如此,他仍旧没有丝毫松懈,只为那一丝丝的可能性——可能某一天她翻看时,会发现他已用心了这么久。
当面交谈则有更多好处。他可以充分地展示出他的耐性——无论她问出多么微不足道的问题,他都会耐心解答,面上也绝不会有半分嘲讽之意。从前犯过的错,可以在此时巧妙地弥补,一问一答之间,对她展示从前无缘得见的优点。
在这个过程之中,他发现她果然一心向学。
从一开始有意离他远一些,到后来不知不觉靠近他,低头记笔记时,头上的簪子甚至微微碰到了他的肩。她身上的甜香仿佛透过这轻轻且无意的碰触染了他一身,一时间他鼻间满是她的香气。
求知若渴的蒲茶乖巧得可爱,一双黑葡萄似的眸子明亮极了,让人忍不住想揉一揉她的发心。只可惜除了医书上的内容,她脑子容不下别的东西。
可能连他异常的耐性也没有注意到。
可是除了继续保持这样异常的耐性,他又能做什么呢?她心里没有男女之情,除了助她得偿所愿,早日有闲心看看身侧之人,似乎他也没有别的法子。
千椎在心里又长叹了一口气。
回返时恰逢漫天霞光。小舟上凉风习习,湖中波光映着晚霞,景色甚美。
照旧是千椎撑杆,蒲茶只坐着,托腮看景。元宵玩了一天玩累了,趴在船里一动不动。
晚膳他没提,怕蒲茶又要和他生一场气。一整个下午她语气虽然还和气,但连块点心也不肯吃,显然心里的气还没消。
船靠岸,蒲茶搭着他的手跳下船,突然抬起头对他说道:“从明天开始,吃过早膳去那边,晚膳之前回来。因为你欺骗我,原先说定的陪你用膳改成只有午膳,其余时间我依旧在自己房中用膳。这一切,只到你眼睛治好为止;到那时,我会立即离开王府和京城。”
对岸确实清静许多,因为没有别的人,要担心的事情也少很多。先示弱的人总要吃亏些,既然他袒露了心迹,蒲茶便毫不客气地提起要求来。
让她留下来是不可能的,他的要求她也不打算都遵守,因为他先逾越了,她理直气壮。
她咬死了他不会拒绝。两人之间正僵持着,她肯稍微低一低头,他正求之不得。
果不其然,千椎应声道:“好。”
他眼里也有万丈霞光。
蒲茶扭过头去,心道这狗男人的便宜占起来挺快意的。
夜里用完膳,管事便找过来了。
他递了一张纸条过来,上面写着:“外间有侍婢身体不适。” 张扬的字迹一看便知属于某个人。
看起来管事还不知道蒲茶耳朵已经恢复了。
狗男人倒是很信守承诺,蒲茶心道。只是他也太谨慎了,连管事也不告知实情。
她点了点头。
管事又递过来一副面纱。
“人多口杂,戴上面纱以防多生事端。”面纱上压的纸条上这么写着。
大约是担心太多人见了她的真面目吧,素日里能见着蒲茶的也只有少数人,若是想练医术,仅靠这些人自然是不够的。
管事带着她从侧门出去,在紧靠内院的一处厢房里坐定。厢房外有侍卫守着,蒲茶原本兴冲冲的,看见他们都不由自主地严肃了些。
屋内候着她的侍婢更是吓得头都不敢抬,听见她的脚步声还发起抖来,像被人强行挟持进贼窝的良家妇女似的。
蒲茶:……
幸好带着面纱人家看不清面容,不然太丢脸了。
蒲茶不方便说话,管事便替她说,对那侍婢说道:“这是王府请来的医女,你有什么病症,都说出来罢。”
那侍婢低着头,用发抖的声音结结巴巴说了许久,才将病症讲清楚。
然后管事将那些病症写在纸上,递给蒲茶。
蒲茶这才意识到,千椎竟然让府里的管事陪她看病。
她暂时还不想让人知道她耳朵好了,虽然对管事有些愧疚,但也只能接受这种安排。
头一回给人看病,蒲茶心里比对方还紧张。兴许是发现她的手在抖,对方抖得更厉害了,蒲茶让她抬起头,只见侍婢眼里写满了惊惧恐慌。
蒲茶难免压力有些大。虽然知道千椎还会叫府里的大夫替她再看一次,但她毕竟是立志要做一个大夫的人,若是看不好,总归有些难看。
管事十分贴心地又递给她一张纸条:“初次出诊,由心便是,不论成败。”
蒲茶直想翻白眼。这狗男人是不是管得太多了,他到底写了多少张字条?给管事写这么多,他怎么不干脆坐在旁边呢?
不过若是他坐在旁边,只怕硬摁着头都没几个人敢进来吧?有病也不敢说自己病了。
在心里吐槽了千椎一通,蒲茶心情舒缓许多,也不像之前那般紧张了。她努力回想自己看过的医书,以及三爷爷教过的方法,很快找到了头绪。
这侍婢只是寻常的头疼脑热,并不是什么疑难杂症,蒲茶做出诊断后,写下了药方。
管事接过药方,对那侍婢说道:“你先下去吧。”
侍婢没想到看完病连药方也拿不到,很是摸不着头脑。但她也不敢问,低着头匆匆退下。
蒲茶手心里都是汗,方才险些拿不住笔,拿帕子擦过了才堪堪写下药方。
管事将她写的医案和药方抄了一遍,将原件交还给她,抄写的那份收了起来。
“小的会让外院的大夫再诊一次,随后叫人送给您核对。”他写道。
蒲茶点了点头,做了个道谢的姿势。她想着此间事了,该回房去了,起身后却发现管事一脸纠结。
蒲茶:?
她好奇地望着管事。
管事有些尴尬地在纸上写下:“不知还有蒲蒻糕没有?王爷今日没什么胃口,晚膳也没用。”
内院的蒲蒻糕都是蒲茶现做的,哪里会有存货,他这样问,就是想让蒲茶做一些。
狗男人今日才触怒她,不敢直接问她要,就叫管事来要。
哼,没脸没皮。
蒲茶心里腹诽着,回道:“没有了。今日也来不及做,明日我做些备着便是。”
没胃口就饿着吧,反正那么壮实,一天不吃饿不死他。
千椎:茶茶,你看看我呀!
蒲茶:【眼里只有学习】
某鱼:咔嚓咔嚓疯狂嗑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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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更新应该会勤快些
刚发现,这篇文快一年了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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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充小剧场:
千椎:都快80章了,到底孤什么时候才能转正?
某鱼:看我啥时候找到适合的BGM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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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颠倒